第五十二章 逃跑
接下来数日,韩墨每日定时为贺澜诊脉、配药。弋姝与甘棠也常随着,有时也会发表一些自己的疑惑与看法。韩墨很耐心,任她们提出什么离奇问题都一一认真解答,有时还不惜夸奖两人几句。
弋姝大为感伤,有老师教授与“自学”果真差异。她五年内看遍宝隆寺中所有医书,还不及韩墨这几日点拨。不外,自从她开始怀疑韩墨身份,她就有意小心避开与韩墨讨论医学之外的事。
韩墨旁敲侧击,也只从甘棠那得出“公主自己求的去西境”的这条信息。至于西境人为何会去弋国,公主去西境又所谓何事,甘棠也是一问三不知。
贺澜倒是恢复神速。不光已经能下车自行走动,气色也好了不少。只是祈曜的真气实在犷悍,他的毒虽解了七七八八,但内力却依旧被死死压制着。他连一般的武夫都打不外,更别提在铁骑的重重监视下闯出去。
放眼整个使团中,他唯一能求助的似乎只有其莫。
于是在使团即将走出山区之时,贺澜终于忍不住靠近其莫……
夜间时分,其莫眼圈红红走进弋姝营帐。
弋姝蹲坐在被褥上,一手托着腮,一手在毛毡上打着圈圈。半晌她终于悠悠道:“那么你想如何?是回西境,照旧去贺家?”
其莫忙乱地摇手:“奴婢自然不会叛逆王爷与公主,可是,可是贺令郎他……那么信任我……所以奴婢也没了主意。”
“你和你们王爷说过么?”
“没有没有,奴婢思来想去,觉着照旧先和公主商议稳妥。”
弋姝轻叩着软软毛毡,突然笑了:“那你就带贺澜逃吧。”
“啊?”其莫一惊。
“贺令郎计划得不错,只是甘棠的迷药不多,也不够厉害。你隐晦点,去问韩神医要一些。”
“什么?”其莫越发心惊肉跳。
“无妨,你尽管去做。我找你们王爷去。”
“哦……”其莫彻底懵了,怔怔地走了出去。
……
一进祈曜营帐,弋姝有些意外,颜翊与祝弗居然也在。
颜翊见她过来,忙笑着起身让出一侧座位:“公主今晚怎么得空到这来?”
“我找王爷有些事。”弋姝轻笑。边说边往颜翊身侧走去。
突然,主座上的祈曜轻咳了一声,朝她微微侧头,示意自己身侧座位。
弋姝脚步一滞,小嘴微撇又调转偏向朝着祈曜走已往。两根手指及其自然地解开颈间带扣,将厚厚大氅顺手搭在一侧,坐下。
“贺澜准备逃了。”弋姝开门见山道。
“忍到今日,也算难为他了。”祈曜轻笑。
“我同意其莫今晚带他走了。预计还会迷晕你们几位铁骑,你不会有意见吧?”
“你决定就好。”祈曜慢条斯理说着,目光却聚在了弋姝头上被压歪的发簪。悄悄伸手帮她把扶正,又审察了一番这才满意。
“你确定,你们马匹三里内听到哨声就能回来?”
“铁骑卫队战马产自蛮族,远非中原这些马可比。等你到了西境,得空本王领你看看去。”
“那说定了啊。”弋姝淘气一笑。
颜翊听得一愣一愣,双眼不停地在弋姝与祈曜之间切换。终于忍不住道:“你俩在说什么?”
弋姝扭头与祈曜相视一笑。这才对着颜翊轻轻吐了两个字:“秘密!”
颜翊俊脸立即幽怨起来:“哎,你何时与王兄有秘密了?”
弋姝也不理会,只幽幽地对着祈曜又道:“就是不知,他会怎样。”
“或许,他基础不会有任何行动。”祈曜放松身形往后微仰。他的角度恰好对上弋姝侧背。一时兴起,他竟撩起弋姝背后一缕垂发,悠悠地在指尖打着圈。
颜翊瞧着他行动,彻底石化了。偷偷推了推祝弗:这……这……这是他王兄?
祝弗挑了挑眉,很知趣地望着账顶。
颜翊瞧了瞧弋姝那红润娇媚的小脸、胜雪的肌肤以及那灵动流盼的双眸,似乎也配他王兄的。
可再一看她那尚未长开的小身板,突然又抑郁了:狐赐曾说有些人就是喜欢幼女,似乎叫什么……恋童癖!
再看向祈曜,他的眼神不由离奇起来。
不外弋姝似乎并未感受到异样,依旧蹙眉自顾自说着:“他若不是来救贺澜,还会因为什么?”
“大尧与弋国世代交好。若是你弟弟宁世子被绑,或许大尧会脱手;贺家……不至于。”
“王兄,你们在说谁?”颜翊实在看不下去。
“到时你就知道了。”弋姝与祈曜异口同声说着。说完两人都愣了,终于发现对方的异样。
“咳咳,不早了,你们都回吧。”祈曜坐直身姿,淡若无事地赶人。
……
月黑风高,乌云压顶。
营地中央的一处营帐,几名铁骑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两匹马儿悄无声息地跑了出去。
祈曜昏暗的大帐中,突然闪进一道身影:“回禀王爷,韩神医一直在账中就寝。”
祈曜挑了挑眉,笑望着弋姝:“怎样?”
弋姝有些不平气,托着腮望向铁骑:“你确定他一直在?没出去过?”
铁骑点颔首,很肯定道:“是。石大人亲自带了人在隔邻营帐盯着。”
弋姝皱了皱眉:“或者你们闹一下?横竖也该发现贺澜跑了。”
铁骑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弋姝有些尴尬。她倒忘了,除了眼前这位大神,铁骑不会听其他任何人指挥。
祈曜挥了挥手,沉声道:“听公主的。”
纷歧会儿,营地里火光四起,巡队的铁骑举着火炬,一个个营帐打开检验。
韩墨披着衣服一脸睡意走出账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弋姝也赶了过来,愁眉道:“贺澜和其莫一起跑了,这可怎么办?”她说得无辜而愁苦,再配上那张纤净无尘的面容,任谁看着也要同情几分。
“公主不知?”韩墨一脸惊奇地反问。
“我怎会知晓?”弋姝也夸张惊讶地望着他。
“韩某误事了!”韩墨懊恼地皱眉,拉过弋姝无比愧疚道:“其莫今日来问在下要迷药,在下以为是公主想救贺令郎,便给了她……我这就和使团解释去!此事与公主无关,若他们怪罪,所有责任韩某一力肩负。”
弋姝脸色难看了,她看不出韩墨真假。
一声尖锐哨音划破天际。
纷歧会儿,哒哒马蹄声传来,夹带着一男一女的怒吼声。
祈曜望着马上的贺澜,脸色冷若寒冰:“贺令郎如此想离开?”一挥手,两名铁骑腾空而起,竟将贺澜从马上生生拖了下来。
“成王败寇。王爷既将我抓回,要杀要罚贺澜认了!无需多言。”贺澜虽被压在地上,却傲气不减。
祈曜冷笑:“贺令郎不就是仗着本王暂时不想杀你么?不外贺令郎别忘了,本王脾气可不太好。有些事试过一次便罢,第二次可没那么容易。”
说罢,转向了另一侧的其莫。
“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公主侍婢其莫无关,是我逼她的!”贺澜突然挣扎嚷了起来。
祈曜居高临下转头望了他一眼,点颔首:“既然如此,本王可以饶过她。不外贺令郎这一路,最好不要再出马车。”
“好。”贺澜高声应道。祝弗上前,不客气地又喂了他一颗麻药。贺澜立即瘫软在地上,最后一刻,他执拗地望向其莫,嘴张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弋姝垂眸,心中升起一股愧疚。
……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凭据祈曜命令,贺澜今后认真如活死人一般,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连最基本的吃喝拉撒都需铁骑资助。
这对一世家令郎来说,堪称折辱。
韩墨也依旧毫无行动。每日定时为贺澜解毒,与弋姝探讨医术,却也没解开贺澜麻药。
眼看着就要进入禾城,韩墨终于来与弋姝离别。
“小姝儿,贺令郎只剩一些余毒,以你的水平到了西境也能帮他清理洁净。韩某就此告辞。”
弋姝看了他片晌,突然道:“你,认真就因我一个请求来治贺澜?”
韩墨轻笑,没思考就道:“虽然。或许你对韩某另有着预防;但在韩某心里,一直把你当朋友。而韩某……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朋友的。”
弋姝显然没料到韩墨会如此回覆。恒久的缄默沉静之后,她又道:“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韩墨笑望着她,淡淡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能从咱们对弈开始,也可能从咱们同去查那位彦九;更或者,是你说立府后会为我留一道侧门……”
弋姝站着未动,只静静望着韩墨。终于,她面色有了一丝松动,犹如沉静的湖水突然投入一颗小石子。
韩墨心情没有说谎。
她点颔首,很认真隧道:“待我回弋国若能立府,而你,依旧是宝隆寺我认识的韩神医;那么公主府的大门,一直为你敞开着。”
“好,一言为定。”韩墨微笑着举起右手,那张清俊的脸上温柔无比。
“一言为定。”弋姝也举起小手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