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弋宁的证词

　　从昭珑院出来，颜翊一直默默走着，一语不发。祝弗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他为何闷闷不乐，只得知趣地随着。

　　幸亏这药确实有效。王后先时还心存疑虑，但见弋宁吃过两次之后竟真的退烧清醒过来，立即又惊又喜。那先前有两位不平气的老御医也起了兴趣，厚着脸皮问王后讨了指甲巨细的粉末，如宝物一般藏着，颠颠地回去研究了。

　　弋姝黄昏去紫阳殿时，弋宁已经能坐起喝些粥。一瞧见她过来，忙放下碗招呼她到榻侧坐下。

　　“听宫人说，阿姊昨日用了一套什么离奇手法让我吐了水，这才救回了我？”弋宁拽着她两眼直冒小星星，又是谢谢又是崇敬，“阿姊，你果真是我福星！”

　　弋姝瞧着他精神不错，也安下心来。点颔首挖苦道：“正是呢。幸亏我当年山中救过两次落水猴子练过手。否则昨日还真抓瞎了。”

　　弋宁小脸立即一垮，目光哀怨：“阿姊，你拿我和猴子比？”

　　弋姝轻轻拍了拍他手，笑道：“你虽然要比猴子金贵了。所以我都没假手旁人，亲自给你控的水。”虽然，颜翊给他做人工呼吸的事儿，看在弋宁刚吃工具的份上，她很“美意”地没告诉他。

　　正说着，王后带着几位嬷嬷走了进来。似乎瞧见了小姐弟俩正在说笑，王后脸上的心情也兴奋了些。侧身又轻声嘱咐了身侧宫人几句，这才转到弋宁身旁。

　　“宁儿，可好些了？”

　　弋宁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撅着嘴道：“母后，我都没事了！我想下床走走，他们一个都不让。”

　　王后温柔一笑，伸出白皙细长的食指点了点他额头：“整日跟个皮猴子似的，就想着乱动。昨日落水你倒是忘了？”

　　弋宁夸张地侧了侧头，朝着王后撒娇道：“哪能呢。我昨日不是意外么……”

　　弋姝眉宇间微微一黯。弋宁与王后这样的亲近，她自幼就未曾有过。不外，弋宁适才的话倒是提醒了她，现在还不是伤心春秋的时候。脑中灵光闪过，她突然问向弋宁：“对了，你昨日怎么落的水？”

　　弋宁明显一愣，眼珠提溜转了两下，道：“我其时惠顾着走路，没在意假山上有只玄色野猫。它猛地窜下来，我吓了一跳便被跌湖里了。”

　　“就这么简朴？”弋姝有些愕然，明显不信。

　　弋宁认真所在了颔首，两手一摊：“就这么简朴。”

　　“宁儿，母后知晓你心善。”王后在弋宁身侧坐下，抚着他头发，柔声说道，“昨日那婢女已经招认，说她在假山中行轻易之事被你撞见了……然后你才落水的。”顿了顿又道：“你可瞧见与她偷情之人？”

　　弋姝神色庞大地望着王后。现在的她，像极了平凡人家宠溺小子女的母亲，眉眼间也确实有着东齐女子温柔的感受。可这句轻淡的询问，实则相当模棱两可，极具引诱之意。

　　王后希望弋宁说出些什么！

　　她没再说话，悄悄站起身规则地立在一旁。

　　弋宁双手重复绞着被角，想了想终于道：“孩儿不知道那婢女与何人偷情。孩儿就跟她说了两句，走时被野猫撞着了。”

　　弋姝心中轻叹：双手小行动不停，紧张；完整重复问句，明显在撒谎。弋宁定然知道那人是谁。

　　“你再想想？”王后又柔声慰藉道，“母后知道你一直敬服宫人。那婢女既没伤着你，母后自然不会伤她性命。可她惑乱宫闱，母后又主持着宫中事务，若不查清楚、稍稍罚一罚，只怕往后宫中淫乱之风就管不住了！宁儿可要理解母后难处呀。”

　　弋宁嘴唇下意识地一抿，喉咙上下滑动咽了几口口水。思索了片刻，照旧道：“孩儿真不知道，母后确定她是与人偷情？”

　　王后眼中难掩一丝失望。站起身轻叹：“也罢，宁儿不知就算了。好好休息才是最紧要的。”转身又有意无意付托身侧嬷嬷：“昨日捡着的那男子香囊，再让人去各宫好好查一查吧。”

　　弋宁停住，好奇探过头：“什么香囊？”

　　“没什么，昨日宫人在假山洞口捡着一个玉质金累丝的男子香囊。”王后笑了笑，杏眼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犀利。

　　“呀，母后！孩儿想起来了，我昨日带着个香囊不小心掉了，母后可否拿来我瞧瞧？”

　　“你带了香囊？”王后疑惑地望着他。不外照旧示意宫人将香囊递了已往。

　　很精巧轻盈的一个镂空玉香囊，上面用金线勾出了花枝、嵌着七彩宝石。看着用了些时日，但上面的挂绳却是簇新的，靠近香囊处打了个同心结。弋宁在手中翻转了一下，立即颔首如捣蒜，“这正是孩儿的。前几日孩儿在库房中瞧着有趣，就随手拿了。”

　　“真是你的？”王后脸色依旧柔和，但声音明显严厉了些，“宁儿，你身上每件工具、殿中的每个物件，母后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你去的哪宫库房？谁拿给你的？”

　　她身材纤长，恰好盖住了床头一片明烛灼烁，明暗显得格外明白。弋宁笼在阴影下，身形明显一顿。倏而咬着牙道：“我那日找大王兄玩耍，瞧着他殿中库房里有这个便讨了过来。母后大可去问王兄。”

　　王后突然笑起来。只是站在弋姝角度看去，那笑容明显藏了有几分寒意：“宁儿好好休息，母后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