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话喝汤
小禅院“相依为命”的三人，现在倒没有半分“艰难”的景象。
与离王说开之后，弋姝反倒觉着一身轻松。管他呢——再坏的结果，能比她困在宝隆寺五年坏？与其想那些未来之事，不如盯着眼前更实在。
譬如，眼前这锅汤。
黄澄澄的鸡汤，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花，配着几片冬笋，看着就十分诱人。
“公主，你先尝尝。”甘棠轻笑着先盛了一碗递到弋姝面前。
弋姝忙不迭接过，两眼弯弯：“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鸡汤来得恰好，不仅驱寒，让她心情也为之大好。
不是有人说过么，有什么是吃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吃一顿！
“你们也尝尝。”弋姝轻嘬了一口汤，咸淡适中，油而不腻，果真鲜香无比。
又咬了一口肉，及其紧致但却不柴，一口下去汁水还透着微微甜味，正所谓齿颊留香。她不由大赞，又问道：“这是哪来的？”
宝隆寺不能开荤，她们的月钱少得可怜，加上冬日下山也未便；所以这看似普通不外的鸡汤，却比山珍海鲜还金贵。
“昨儿雪狐不是刚吃了一半锦鸡，王爷他们就来了么？我看着剩下的怪可惜，就捡了回来。”甘棠笑着，十分为自己的“机智”自豪。
弋姝舀汤的勺子马上僵在半空。
甘棠又指了指她勺中剩下的一半鸡肉：“公主放心，我都摘捡洁净了，这小腿雪狐没碰过。”
半口肉卡在弋姝喉咙处，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呃……我差不多了，你俩多吃些吧。”弋姝放下勺子，默默憋了一会儿，这才将肉咽下。
“公主，是味道不合口么？”甘棠有些忐忑。
寺中食材不多，她去后山找了半日也才挖到两根冬笋，这汤想要做可口确实为难了些。
“不是。”弋姝摇摇头，淡定道：“我减肥。”
“额？”其莫与甘棠齐刷刷怪异地审察着她。
就她这发育不良的身板，减肥？
过了会儿，两人终于不约而同“名顿开”。望着弋姝眼睛里碎光闪烁：“公主这是……心疼我俩……”
“嗯？”弋姝一诧。看着她俩谢谢、感动的目光，倒欠好再揭破。
她能说，她其实是过不了心理这关么？这汤着实让她有种“与狗子抢食”的既视感……
其莫与甘棠自然不能辜负公主这番“美意”，两人你一勺、我一筷，吃得迅速。
“公主，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其莫边瞄着锅里一块小骨头边问。
“不怎么办，就按王叔说的办。”弋姝在榻上调整了个姿势，抱着小暖被故作惬意。
她甚至连“经过”都帮离王想好了——
贺莞郡主“惹怒”狐妖，狐妖一怒半夜惊吓郡主；郡主失足跌落台阶身亡！事后经过离王积极追捕，终抓住狐妖；姝公主对先前护住狐妖有愧，亲自手刃狐妖祭祀贺莞郡主。
“那贺家会不会找咱们麻烦？”甘棠也停住了筷，有些忧心。
弋姝微微苦笑，“怕是几多会有一些，但贺家明面上也不敢怎样。究竟，我可是个孩子，照旧个未及笄、不受宠、被狐妖牵制的‘孩子’。贺家若是针对我，在道义上就站不住。”
以那位贺恩的脑子，也猜不出贺莞不是意外。只要王叔在贺家那位令郎来之前结案，他们即是事后想撒气，也找不到工具。
“就是。怕什么？就贺恩和那几个侍卫，有我在，护住公主与你绰绰有余。”其莫趁着甘棠愣神之际迅速抢过一块小骨头，神色悠哉。
“你倒是对贺家熟悉得很？对了，你之前提过那位贺令郎，他是怎样的人？”弋姝马上来了精神，刷地坐直了身子。
她有一种回到前世大学女生宿舍的感受。冬日围坐一圈八卦，另有比“男朋友”更好的话题么？
其莫一噎，筷子握在手中似乎忘记了行动。旋即眼中显出些惘然，道：“贺令郎啊……他倒是个好人……”
“他怎么好了？你俩怎么认识的？”弋姝契而不舍追问着。
其莫低头，继续与甘棠“抢着”鸡骨头：“令郎为人宽仁、处事又公正；端南黎民提及无不赞美。我那时闯荡江湖，有次恰好与人起了争执，是令郎资助解的围。厥后他见我无依无靠，又有些拳脚功夫。便邀我入府做他侍卫……那时候贺恩也才是个卖力府外事务的小头领而已。”
那样的仗义脱手、那样的旦夕相处，她认可，有一瞬她也心动的。只是她很清楚，他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所以这份朦胧的悸动她一直压在心底。
“再厥后呢？”甘棠也好奇起来。
“再厥后啊……”其莫终于抬起头，一声苦笑：“再厥后，就是半年后贺莞郡主赶我出府，还下了追杀令。我本以为逃出端南就无事了，没想到她居然不依不饶。”
“在你看来，贺莞为人怎样？”弋姝又道。
“贺莞郡主聪慧是真，家主许多事也会交接她去做；但她为人自豪也是真，所以在下人和黎民心中自然不比令郎。不外，她一向与令郎情感甚好……所以……”
“所以，发现你与贺令郎亲近，她就痛下杀令了。”
“是啊。”其莫耸耸肩，“其实我与令郎压根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令郎身边侍卫众多，府内贴身侍婢更有一二十位，也不知道她为何就认定我与令郎纠缠不清。”
弋姝望着她轻笑。那贺令郎对她定然差异，否则贺莞也没须要如此追杀一“普通侍卫”。
“那你恨贺莞吗？”甘棠帮她盛了一碗汤，关切道。
“都已往了。再说，贺莞郡主如今也意外身亡，我更没有盘算的理由。”其莫摇摇头，倒是很看得开。
弋姝笑了笑，所为“往事如过眼云烟”，莫过于其莫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