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留下无极剑,一来是不行改变千年后既定事实。
更重要的是,他洞悉到,正是源与五子意外泄露,导致了药师佛的杀机。
所以,他要用无极剑,时时刻刻提醒着五子,要让他们在这一千年的漫长岁月中,永永远远的在提心吊胆中渡过,纵然晚上睡觉,也不得安然。
想要享受?
在梦魇和无尽的畏惧中煎熬吧!
一瞬千年。
降魔塔,云华盖树徒然旋转不停,发出异样响动。
蒙胧人影,站立在云华盖树之下,凝神以待。
阎佳宁追随在侧,清秀素雅的小脸,紧张的望着螺旋转动的宝器,悄悄祈祷。
呼哧!
蒙胧人影感应到什么,骤然掐诀,化出道道金色灵光,激入云华盖树,那里打开一道门,犹如在时间长河里,钉入一个坐标,接引来了归客。
一道金虹从大门飞射而出,落在地上,显化出一人。
青衫着身,红唇玉冠,眸如夜空,深不行视,正是徐凡。
阎佳宁眼里涌动出激动的欢喜之色,忍不住要扑已往,可是脚步生生凝住,因为眼前的徐年老,跟往日十分差异。
满身散发一股酷寒迫人的气息,更有一股狂乱可怕杀气颠簸。
“徐···年老?”她嗫糯轻唤。
“佳宁,我伤势已好。”徐凡冲少女点了颔首,尔后看向蒙胧身影。
“千年之托,幸不辜负。”蒙胧人影道。
“漫漫千年,我恍如一瞬,刻骨恼恨,历历在目。”徐凡垂眸低喝。
“长寿···”蒙胧人影悲声轻叹。
“既见故人,为何···”
“他在,这里是我的家,我永远期待他归来。他不在,这里即是我的囚牢,除非是他来接我,否则世间永无真我,有的只不外是一介囚人而已。”
“好。”
徐凡转身。
“上穷碧落下黄泉,九重云霄,三幽司,我纵翻遍三界,也要在红尘中接引他归来!”
冰寒的话语,锵然落地。
他不再驻留,头也不回地离去。
“徐年老,你是不是要去···报仇,我跟你去!”阎佳宁叫道。
她听这位大姐姐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感人心魄的故事,她恨不得自己加入其中。
更知道了,千年前的旷世大战,与一丝因果关系。
那位仙人,凭一己之力,平息动乱,自身却横遭不测。
她觉得真的很了不起,很是伟大,这种伟大,不源与他的修为何等高深,而是对天下苍生的呵护。
可是却在将要得道之时,骤然陨落。
这天道——从未公允过!
甚至连她呼出那位仙人名字时,都不被泛起。
“留在这里,云华,替我看好她。”
冷寒的语气,让少女神色为之一黯,玉足未再挪动一毫。
蒙胧人影走过来,拉起少女素手,“听了我的故事,你还不明白么,千万不要爱上一个视剑如命的男人。”
少女垂首缄默沉静。
“男人啊,总是要做大事,管这个,管那个,打打杀杀,停不下来,他们更不会···听女人一句劝。最终,蒙受莫大痛苦的是···我们。”
蒙胧人影柔声:
“听姐姐的话,留在这里,不要去沾染红尘因果,我看到了···你身上的杀劫。佳宁,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不希望你凋零···”
“杀劫?”少女愕然抬起螓首,想到什么,一笑,“姐姐,若说杀劫的话,我渡过了两次。我现在出去,帮不了他的忙,反而会叫他分心。那么···姐姐,我可以和你学道吗?”
少女眼眸晶莹,似有萤火闪烁。
蒙胧人影一怔,似乎全然没想到,少女会如此作答。
降魔塔。
徐凡凝立在那则石刻之前,斑驳的岁月,没能侵蚀了他的字迹,谪仙飞笔腾挪。
“太玄兄,你不由分说留下一副重担给我,让我探索你没有完成的道,而你自己却潇洒的走了···”
他伸手抚摸石刻字迹,眼中流露出浓浓悲痛,忆起百年间,种种画面。
白衣任侠,放浪形骸,酒中剑仙,心怀苍生···
另有黄鹤稚子,纯良有趣,却血溅五步,随主而去了···
他不能自我,迎天悲啸,手指如刀,挥洒在石刻之旁,指动石屑落,显现出一行字。
“黄鹤仙人隔千古,太玄英灵今何在!”
他默念。
蓦然,石刻上“太玄”二字,变得模糊,随后被抹平,不被显现。
徐凡脸庞一寒,攥紧手掌,看向天空。
汲了他的道,还抹杀了他的一切存在,药师佛,你欺人太甚!
就在这时候,他身体中,一股紫光流走四肢百骸,一个模糊,凝聚在识海,显化为一株紫色莲花,转动不止。
“这是···”徐凡失色。
话音未落,又一股真意涌动,那是李太玄在竹林时留在他体内,现在随着紫莲凝结,一个颠簸,触动了什么禁制,居然由小小一股,演化出无穷灭之意,轰入紫莲。
紫色莲花,彻底成型,散发千万紫光,嗤的一声,流转出丝丝道道的紫色雷弧,破灭至强。
灭之道果。
徐凡缄默沉静,他明白过来,这个道果是李太玄在最后时刻,留在他体内的。
瞒过了所有人,也瞒过了佛陀。
“什么人,在那里胡乱写划!”
一声呵叱传来。
几个看药园的僧人,走了过来。
“你是谁?”
他们审察眼前之人,觉得身形很眼熟,但是容貌从没见过。
徐凡来净明宗,更换了本源,这些僧人自然无从见过他真面目。
“怎么回事?何人在此大叫小叫。”一道苍老声音响起,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僧人,带着不满,负手而来。
“子明长老···”众僧见来人,纷纷垂首合十敬礼,“是这小我私家,在降魔塔乱刻乱划。”
“嗯?”子明看着那道背影,皱起眉头,“何人,如此斗胆,竟然擅入我药田,不怕诛罪吗?”
自从上次,一些僧人私带那位金剑仙,突入降魔塔,主持就下了严令,除非当值班首,任何人不得擅入药田,否则处以重罪!
现在,居然另有人不知死活的乱闯,难道不知道净明宗已有高人坐镇,今非往昔了吗?
“畜牲,你认得我吗?”
那人徐徐转过身。
面色深寒,眸如冷电。
当对方面容清晰映照在老僧人眼瞳中时,他如见大恐怖般,“啊”的大叫一声,满身哆嗦,倒退三步,跌倒在地上。
“子明长老小心!”
几个僧人连忙去扶,却被老僧人打开,只见一向持稳严厉的戒律院子明长老,像犯了错的小孩子,见到大人一般,惊恐难安。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徐师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些年我从没一日忘记师父的大恩大德,是他老人家把我们养大的啊,徐师叔,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几个僧人惊呆了,不行思议的看着鼻涕眼泪流了一把的长老。
哧!徐凡身躯,逸出一缕气机,却如江河大浪般,把一个堂堂的金仙长老掀翻,镇在地下。
“纵将尔辈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磨牙:
“带路,去找那四个畜牲!”
“是是是···”
子明连滚带爬起来。
净明宗,红墙绿瓦,金碧辉煌。
徐凡一步接一步,朝着大雄宝殿行去。
梵音佛语,萦绕这片天地,药师佛像,庄严圣明,作拈花微笑之相。
忽地,一道剑光,凌厉无比,撕裂长空,斩向佛像之上,有僧人震怒,伸手一抖,一层金芒自佛像逸出,却连半分都不能阻挡,被洞穿开来。
轰隆···
神圣佛像,连同日月二菩萨,轰然崩塌。
底下诵经众僧,骇然失色,无法置信的看着碎瓦烂砾。
“这···”
“是魔头又打来了吗?”
“找死,敢破坏我佛神像!”
“是谁!”
他们震怒。
砰···一道人影,如草芥般被狠狠摔落进来。
众人定睛看去,居然是子明长老,子岸三老,身形一闪,把他从地板扶起,惊呼:“怎么回事?”
“子明,你···”子善眼皮一跳。
子明满口溢血惨笑:“来了、来了,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什么来了?”众僧不解,一脸疑惑。
“什么?”
子善、子岸、子惠、子彻,四老若有所感,齐齐拧头,看向一脚踩烂门槛的人,就像触电一样,满身僵硬在原地,眼里亡魂大冒,个个如筛子般哆嗦不已。
“你···你····没死?”子善手中木鱼掉落在地,结结巴巴,指着那人道。
“你很希望我死吗?子善大法师!”徐凡咬牙,把最后五字,一字一顿冷冷说出。
“徐…师···叔···”
而子岸三老已经吓傻了,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子善深吸一口,眼中恶芒大冒,“休要跪,这里是我佛圣地,不再是他家的了。”
三老身体凝固在欲跪而未下的状态中,一副不知所措之样。
“我佛圣地?才一千年,就忘记了自己身世吗!”徐凡拂衣,诺大宝殿,轰隆一震,继而大柱迸裂,大梁折断,碎裂开来。
“要塌了,快跑啊···”众僧人大叫一声,争先恐后奔逃出去。
一转头,原先奢侈无比的金殿,在轰隆声中,成了一堆废墟。
再看主持和四位长老,他们满身颠簸金光,荡开了砸下木头和灰尘。
“老大,这几个里,就属你最坏,心思最毒,吃里扒外,害死自己师父···”徐凡动也不动,那漫天灰尘如避神圣般,绕过他身。
“是他先对不起我们的!”子善捏拳,激动大吼:“明明是我们师父,却不愿传真本事,整天欺压我们作苦工,你看看···这是当师父该有的样子吗?”
“住口!你这个孽障!”徐凡漠然开口:“你也是金仙大道中人,以你现在修为,难道看不出他当年对你们的苦心部署吗?那是大造化,大机缘!死惠临头,还在嘴硬,为自己诡辩,你觉得有用吗?嗯?”
被戳穿假话,子善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却发现面对那个杀气盈天的男人,什么也说不出。
“你是天生的坏种,不知悔改,不见棺材不流泪,那么···我只有玉成你了,你想怎么个死法?横死竖死···”
徐凡笑了。
“照旧,把你神魂贬在九幽,永世不得超生呢?”
五子见此笑,毛骨悚然,满身战栗,险些不能立稳,他们知道,眼前男人,一向心狠手辣,说的出,就做的出。
他们忽的想起那个温和的男人,永远在宽容他们,不管犯了什么错,不管自己何等愚笨,总是会勉励,不忍苛骂,耐心的教授着知识···
千年岁月,他们享尽了荣华富贵,可是在夜深人静,在梦中至深处,偶尔间,脑海里、梦境里,总会闪跃出那个男人的音容笑貌。
乱世救命,一恩。
斩灭食了亲生怙恃之妖,二恩。
抚育成人,三恩。
传道授业,四恩。
炼丹助成仙人,五恩。
一桩桩,一件件,封印在心灵深处,不为人知的过往,现在皆尽涌现在心中。
“师父···”
四子瘫痪在地上,满脸淌泪。
“嗯,贬入九幽吧,就这么决定了!”
徐凡目寒,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