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你也是一杯好茶16
第二日，陶醉眠起了个大早，随着城里的官员往江边去。
堤坝不行能无缘无故被冲垮，虽说已事发多日，破坏痕迹也可能被抹得干洁净净，但再怎么洁净，也不会风过无痕的。
通常做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蚂迹。
他望着宽阔的江面，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后的几位官员感应皇上身上散发的冷气和压迫，都低垂着头，不发一言，生怕天子降罪。
究竟泛起了水患，屋舍被冲垮，让黎民无家可归，没有处置惩罚好，他们难辞其咎。
“皇上，不如去上游看看吧？”其中一个官员忍不住打破缄默沉静，提议道。
陶醉懒懒抬起眼皮，看向了那人，应了声“嗯”。
刚刚说话的那官员背脊瞬间感应一阵寒凉，他微微侧过身，却什么也没有。
听到回覆，众人立即松了口气，跟在陶醉的身后往河上走去。
一路上，陶醉始终面色酷寒，不发一言，一直往上游走去。
官员和随从们都不敢说话，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极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山野中回响。
“朕今早听闻下游泛起一具女尸，可查清身份了？”陶醉眠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起伏，似乎就是随口问问。
这话一落，一众人提心吊胆，卖力此事的知县连忙应道：“回皇上，臣已命人去查了，暂时未查到任何线索。”
声音中带着一丝哆嗦。
心下暗叹，早不失事晚不失事，偏偏天子来巡视时失事，唉，他还想好好坐稳这位置。
“务必尽快查清，以免引起恐慌。”
那知县赶忙回覆了声是，等人走得稍微远了些，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擦拭掉额头的汗珠，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想保住这乌纱帽，此事乱来不得。
很快，到了上游，陶醉眠看着残缺了好频频的堤坝，眸光渐冷，“风，去看看。”
随即一道黑影飞跃而起，稳稳落在还算完好的堤坝上。
此时，滔滔江水已恢复平静，只剩下偶尔的几个浪花拍打堤岸。
“那些受水灾影响的黎民可安置好了？这堤坝清理洁净后，需早日修葺。”陶醉眠转过身来，扫了一圈跟前低着头的官员，语气平淡道。
“回皇上，已经部署妥当了，那些受水灾影响的黎民，臣等正派人全部送往城中的善堂和搭建的帐篷处遁迹。”
“这边的堤坝清理洁净之后，臣立即召来人开工，争取尽快将所有的堤坝全部清除，不会让受灾民众继续受苦。”知府敬重道。
“很好，诸位辛苦了。”
语调依旧平淡，无形之中却带着丝丝威压。
令那些官员满身一颤，只有几个面色如常，似是一丁点儿也感受不到。
这时，风从堤坝那检察回来了，拱手道：“主子，属下发现堤坝上通常有缺口的都被破坏过。”
气氛凝滞，官员们腿都打颤了，一脸苍白，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大气不敢喘。
主要是他们防范不周，才会有此一难。
陶醉眠面色阴沉，眸底一片森寒，果真和他想的一样，到底是谁悄声无息地毁了堤坝？
只是不应祸殃黎民！这些人罪该万死！
凌厉的目光寸寸掠过缄默沉静低头的官员，唇角勾起讥笑的笑，不冷不淡地开口：“列位大人如此疏忽大意，该如何？”
一众官员的心都悬了起来，大脑嗡嗡乱响，纷纷跪倒在地，“臣等失察请皇上责罚！”
陶醉眠冷笑一声，“责罚？朕罚了你们又能如何？那些受苦的黎民已然受到了伤害，有亲人死在这场水灾里，而你们轻飘飘的一句责罚就想留住自己屁股下的位置？”
“朕给你们一个时机将功赎罪，不外，若是朕查出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工具，休怪朕不手下留情了！”
众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覆。
陶醉眠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时芊芊一看到陶醉眠回来了，忙迎上去，“你回来了。”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才发现陶醉眠已经出去了，竟然也不叫她。
似是看出她所想，陶醉眠勾了勾：“看你睡得香，不忍叫醒你。”
他说的是实话。
时芊芊看他神色差池劲，不禁担忧道：“你这是怎么了？”
撞上那双忧心的双眼，陶醉眠心中蓦地一暖，“没什么。”
她无奈叹气，“陶醉眠，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陶醉眠不语，看了她一眼。
“今天出去，有什么发现吗？我听说那具女尸被人发现了，现在正放在衙门里。”时芊芊道。
说完，她抬头望着阴沉的天，恰似要变天了。
陶醉眠照旧把堤坝是被人蓄意破坏的事告诉了时芊芊，气得她想打人，那些人真是不把黎民当人命。
她重重叹了口气，却又无可奈何。
是夜，凉风习习。
一处偏僻的院子，四周围都是玄色的浓雾笼罩，基础看不清房内的情景。
“大人，天子已经知道了堤坝被毁的事，而且追查下去，我们是要……”男人的声音传出，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行动。
背对着男人的人低声一笑，“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你今夜派人除去痕迹。”
那男人桀桀一笑，“是。”
“下去部署吧，做得洁净些。”
……
冷风吹过江面，两旁的树叶哗啦作响，发出沙沙的声音，仿若催命的符咒，在夜色中显得异常诡异。
江边泛起一道偷偷摸摸的黑影，一身黑衣，戴着斗笠，手持短刃，小心翼翼地朝堤坝靠近。
他的目标，就是堤坝。
正当他开始时，石子打在他拿着短刃的手上，手腕猛然一疼，松开了短刃，一双细眼弥漫出一丝杀气，冷声喝道：“谁？！”
没人回覆。
下一刻，一阵疾风狠狠地朝他劈去。
黑影连忙抽出宝剑，堪堪盖住。
一击不成，风又迅速袭来，再次朝他攻击而来，黑影连忙躲避，却因为手腕疼痛，使用了几分的力度，险些握不稳寒剑。
那人冷冷一笑：“怎么派了个这差劲的人来？”
漆黑的眼眸里尽是鄙夷不屑，仿若在讥笑黑影的蚍蜉撼树。
“找死！”黑影暴怒，一剑刺向他，直击要害。
两人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那人的武功明显高于黑影许多，一招一式，绝不留情，招招致命。
“砰！”的一声，刀剑相击，溅起一片火星，黑影皱眉，竟被划掉了斗笠，随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黏黏的，是血。
不等他反映，那人接连向他砍来，被逼得连连退却，身体一震，喷出一口鲜血，险些就要站不稳。
“你到底是什么人？”黑影问。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那人声音中带着丝丝笑意，陪同着风声，却令人瘆得慌。
两道身影纠缠在夜色中，刀剑相碰且伴着血肉被割破的声音。
刀光血影间，只听一声闷哼，那黑影被一刀斩断右臂，手中的宝剑瞬间滑落，黑影身子晃了晃，随后胸膛一震。
一声痛呼还没出口，便听到“扑通”一声，水花四溅，黑影坠入水中。
陶醉眠本意是想打伤他，岂知这人掉入了水中。
下午时他突然想到，那些人既然做了为何不做得更洁净些，又想风说他在堤坝上看到好几处得明显是人为破坏的痕迹。
又让他发现，那是不是说明那些人是故意露出破绽，所以他临时决定晚上来看看，谁知这一等，就真的等到人来了。
他足尖轻点，飞身跃下堤坝。
见他下来，时芊芊从一旁的暗处走出来，借着手上的灯笼发出微弱光，上下审察着他，“你有没有受伤？”
陶醉眠笑：“没有，他还伤不到我。”
虽没伤到要害，但手臂照旧被划了几刀。
看他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同时又松了口气。
然而，时芊芊目光扫过他手臂处破损的衣服时，心中一紧，急遽抓住他的手，“还说没事！你怎么就……”
她提高灯笼，想要细细检查伤得深不深。
见她焦急又心疼的模样，陶醉眠唇角携笑：“一点小伤，流点血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疼不疼啊。”看见了蓝色布料上的血迹，时芊芊红了眼睛，“快回去，我给你包扎下。”
“不急，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适才那小我私家。”
不等时芊芊再说什么，他拿过她手中的灯笼，拉住她的手沿着江边走。
月光清冷地照在水面上，映出一层银辉，泛出粼粼波光，映衬得河水越发幽深。
时芊芊气得跺脚，“回去我给你包扎下伤口吧，别找了，人都掉水里了，怎么可能轻易找到？你是不是适才打傻了？”
闻言，陶醉眠没在意她说自己傻，只是笑了笑，“是我欠好。”
时芊芊一怔，旋即又羞怒地别过头，不去看他。
傻狗。
果真有点什么大病。
一路走下来，什么也没发现，除了在中游时看到飘在水中的斗笠。
回到别院，时芊芊打来清水，仔细擦洗陶醉眠手臂上的伤口，行动极其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还说是小伤，你看看这里都皮肉开花了！”她怒瞪着他。
陶醉眠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她心疼他，温声道：“不疼，一点儿也不疼，男人流点血怎么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时芊芊又是一阵心酸，眼眶湿润，索性低头专心处置惩罚他的伤口。
陶醉眠静静地望着她，眸光温柔宠溺。
看着她给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时芊芊给他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看到那蝴蝶结，他忍俊不禁：“很漂亮。”
时芊芊扭过头，不理他。
“谢谢芊芊。”瞧她不理自己，陶醉眠又开口道：“别生气了，刀光血影的，难免会受点伤，不碍事的。”
时芊芊缄默沉静。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气了。”
照旧不说话。
“别气，气死无人替，还容易老，嗯？”
她鼻音重重地哼了声，狗男人会不会慰藉人？
慰藉……
想到这个词，她似乎有点无理取闹了，明明是陶醉眠受伤了，还要他反过来哄她。
时芊芊道：“我没有生气。”
陶醉眠笑：“嗯，芊芊怎么会舍得生我气。”
看到他笑，她也随着笑了，心中有种莫名的情愫，怪愉悦的。
许久没有泛起过的系统，破天荒地泛起了，笑吟吟道：“宿主，你不会喜欢上陶醉眠了吧？”
啧啧，瞧它宿主那心疼样。
“喜欢，上？我们还没到那田地。”时芊芊饶有深意地回了一句。
系统：“……”
上？
怪怪的。
好一会它才知道宿主是什么意思，宿主好污啊，谁赶忙给她一包去污粉？
别污染它的纯洁心灵啊！
这几日陶醉眠一边养伤，一边忙着政务，时芊芊则是陪在他身边。
这天，时芊芊看了眼埋首在案前忙碌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话本子，终是耐不住了。
放下话本子，怕打扰到陶醉眠，她轻手轻脚向屋外走去。
正巧院中的梅花开了，未近其树，便有暗香浮动。
她走迈着法式，抬头看向艳如朝霞的梅花，踮起脚尖，一手轻捏着花枝，嗅着花，不由赞叹道：“好香！”
陶醉眠出来时便看到时芊芊使劲踮脚要折梅的样子，他走已往。
听闻熟悉的脚步声，时芊芊转头，“你怎的出来了？”
男人不答，抬手就要折花，却被时芊芊一手拍下，“不许折！”
他不解地瞥了她一眼，“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它长得好好，你折它做什么？”
“送你。”
他听说送人梅花，有向女子表达心意的寓意，所以……
这时，有人进来通报，说是知县求见。
陶醉眠端着茶杯，懒懒掀了下眼皮，道：“知县大人，有何事？”
“皇上，今日在下游处发现了一具男尸，被泡得面目全非，现已打捞，放在停尸房了。”知县颤巍巍道，前些日子的女尸还没查清，今日又有一具，他真怕他查不出来，自己的官位会不保啊。
“说重点。”
“……下官无能，具体消息还未查到。”
陶醉眠微笑：“你也知道你无能啊。”
知县一噎，心道，他虽然知道自己无能，否则他也不敢来啊。
“朕不怪你，此事蹊跷，你毫无头绪也是正常。”
潜台词你没有脑子。
一旁的时芊芊忍着笑意，心中暗忖：陶醉眠还挺毒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