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假期像是透支了晴朗的额度,五一后的几天,雨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整个教学楼都像是被泡在了水里,从地板到黑板,无处不是湿漉漉的。吊扇在天花板上旋转,无力地驱赶班级里混淆着湿润与人体热度的空气。
舒简花发自内心讨厌这样的天气,不是热到足够开空调的温度,可全身就是被闷出的汗黏着,光靠风扇基础无法解救。又加上心里有事,她觉得自己的急躁简直由内而外,烦到想要破罐破摔,什么都不做就把最后两节课挨已往。
适才课间月茗来找她,说是下节课他们班要考试,预计会考到自习课,让她先去旧楼开门。
“横竖我们就两小我私家,等你们考完再一起去呗。”简花很不喜欢这个突然的委以重任。
“我钥匙给你,你就先去嘛!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考完呢!”
“我先去没意义,又没人,照旧等你一起吧。”还在尽力拉锯。
“你去可以自己先练,而且不是另有叶理吗?你可以先教教他,待会儿我们到了就一起合音乐。”
真是可怕的提议,简花想着,不情不愿地接过钥匙,就怕对方再会自作主张给出什么建议。
“对了,另有这个,”月茗将一团耳机交到她手上,“这个你帮我还给叶理,我上周向他借的,之前一直忘了给他。”
“为什么不自己还他”的质疑泛起在脑海中,却因为忌惮她“教跳舞”的提议,怕让她自己去还,她会到叶理面前也提一嘴。
简花拿着钥匙和耳机,坚决将它们扔进抽屉,逃避了一节课。
到了第三节下课,班上乱哄哄的消息告诉她又到了最后的时刻。许多有运动的同学已经收拾书包离开教室,她偷看叶理,见他也在收工具。
如果再不脱手,预计就要在旧楼门口面面相觑了……
简花把耳机攥在手心,转身喊了一声叶理。本就不够斗胆的声音被牢牢压制在发作业的喧嚷之下,叶理看向讲台,并没有注意到她。
“叶理!”舒简花重整旗鼓,干拔着嗓子又喊了一声。这次叶理总算听到了她的声音,回过头,对上她的目光。
“陈月茗叫我把这个还你。”简花探身世子和手,把耳机递给他。
“谢谢。”叶理接过耳机,礼貌之余顺嘴问了一句,“她今天怎么没来找你?”
“隔邻班这节课考试。”简花压抑心跳,“早上我们英语不是考了两节课吗?他们下午就一节英语,然后就说考试要顺延到自习课。”
“哦……”叶理没有再问下去。
简花僵硬笑着,觉得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她默默转身,收好工具。班上依旧乱哄哄地,简花背起书包,混在追跑离开教室的同学身后,悄无声息地走出班门。
存在感淹没在人群中,甚至连忽大忽小的雨都能压她一头,她静默地在走廊上穿梭,搜寻自己晾在外边的伞。然而似乎真是倒霉的一天,来来回回走了两圈,简花发现无论如何就是找不到自己的伞。
她不信邪地找了第三圈,第四圈,从简陋看颜色,到把每把伞都掀起来看一眼。像是被施了“伞离开身边就会丢失”的魔咒,她想起此前两次相似的经历,对自己今天竟然会忘记教训、把伞晾在外面而痛恨不已。
大起来的雨势像是浇在心上的冷水,原来这样的天气就让她不舒服,排练的突发情况也让她心慌,现在伞又丢了,更是把倒霉刻在了她的脑门上。简花呆在原地丧气,不放过自己地自责着,也不愿去想没有伞接下来该怎么办。
“舒简花。”身后传来男生的声音。简花惊地转头,见叶理正从后门出来,小跑了两步来到她身边。
“适才想跟你说一起走来着,结果抬头你就不见了。”他微笑,随意中透出她喜欢的帅气。
“啊?我不知道,我收好工具就出来了……”张皇的笑容之下,心跳骤然飙升。
像是社恐的秘密被劈面拆穿,简花为自己身为同班同学却不告而此外行为感应心虚。但除此之外,另有更多紧张的想法在她心里,像是不知道一起走要说什么,像是担忧自己接不上话会冷场。
“你行动是很快,看你平时下课也走得很早。”叶理说了一句,然后两人就这么干站着,酝酿着简花预感中的尴尬。
“走吗?”叶理率先打破缄默沉静。
“我、伞找不到了。”暂时忘却的忏悔重新涌上心头。
“你伞什么样的?就放在这里吗?”
“就是深蓝色的一把伞,我都找了好几遍,预计是被人拿走了。”
叶理看了周围一眼:“没事,你明天再来找,说不定别人发现拿错明天就放回来了。”
“希望是。”简花的脸上照旧失落。
叶理看看外面密了些的雨,知道简朴的慰藉并不能解决问题。他撑开自己的橙色大伞,主动对她说:“你跟我一起撑吧,我伞还挺大的。”
2
有时候简花会分不清什么是命运的玩笑,什么是命运的礼物。就好比这次,她绝不认同丢伞是件“焉知非福”的事,然而一直下决心、始终没勇气的她,又简直是被命运推了一把,向着虚无缥缈的恋爱迈出了一步。
因为穿了喜欢的运动鞋而跨出的每步都很小心翼翼。简花踮着脚,右手紧抓书包背带,左手展开保持平衡,在一个个水坑中灵巧躲避。叶理撑伞走在她的右边,发现了她的小心,便配合着慢下了脚步。
“你鞋子不防水吗?”叶理问她。
“不知道,我觉得防水,但有时候似乎又会湿。”注意力被走路疏散,说话似乎就不那么拘谨,甚至可以自由发散地开始找话题,“最近下雨你们是不是都不用训练了?”
“校队吗?”
“嗯。”
“照旧要练的,下雨天我们去地下室练。”
“地下室园地够吗?不是说校庆许多人都在那里排练?”
“还好,年初的装修已经搞完了,现在楼梯间后面那片园地归我们。”
“那你待会儿下课还要去吗?”简花为避开水坑往左跳了一步,半个身子进到了雨里。
“去啊!我之前请假那么久,再不练就跟不上了。”叶理随着左移一步,和她始终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初夏的雨没有风,雨丝平静细密得有些温柔。两人在一把伞下路过一些人,不久上课铃打响,路上的人又少了一些。
“你以后是想做篮球运发动?”简花低头问他。
“想啊!”讲到篮球,叶理来了精神,“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许多职业运发动初高中就出结果了,我现在开始都有点晚。”
“是要准备什么吗?”简花对他们体育生的事一窍不通。
“多训练,有时机的话我想进青年队。”他脸上满是对梦想的憧憬。
“那是怎样,以后你就不来上课了吗?”体贴的首要问题是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在学校见到他。
“我倒是想,不外家里人不愿。”叶理低头笑笑,“而且我能力照旧差了一点,否则上次段赛就力挽狂澜了。”
听到他还会来学校,简花暗地里松了口气:“不会啊,我觉得你打球挺厉害的。”
“嘿嘿,我也觉得我还不错。”直接的夸奖很受用,叶理傻笑两声,觉得自己的潜力被人看到了,“我现在是希望能通过校队打出点结果,争取拿个MVP,之后就好找人帮我推荐了。至于身高……希望这两年还能窜一窜。”
“你挺高的啊!”简花看了眼身边横跨自己泰半头的叶理。
“在打篮球的人里不算高了。我还不到1米8,有些人小学就这么高。”
“小学?这么夸张?”
“对啊,我就是因为不够高所以家里一直不支持我打球。”
“没事,不是说男生到大学都还能长吗?你另有时机。”
“是。”叶理笑了笑,“实在不行我就大学再考体育,横竖我那点结果也考不了此外,到了大学继续死磕。”
简花在旁边陪笑。比起叶理对未来的种种非通例计划,她有的就只是足以让她按部就班走进普通大学的结果。
“那你呢?就计划正常高考吗?”叶理问她。
“嗯,对啊。”简花微微颔首。
“你不艺考吗?我看你跳舞还挺好的。”
艺考,不是没有过的想法。小学时,妈妈发现她有唱歌天赋,就曾替她设想过长大当音乐老师的门路。初中简花开始听流行歌,对唱歌的喜欢也一度让她想要去专业学音乐。只是天赋和喜欢似乎都可以用喜好来诠释,她没有如叶理、月茗般孤注一掷的行动力,身边也没有让她偏离通例的外力,因此她只能继续走在既定的轨道上,没有热情地脚踏实地。
“感受艺考挺庞大的,而且还要学许多工具,我懒得去报班。”她将自己的迷茫掩饰在懒惰之下。
“你竟然没报班?我看你跳舞那么好,还以为你有在外面学过。”
“你这是要跟我商业互吹吗?”简花笑笑,发现他们在相互口中都是很优秀的人。
“不是啊,我真觉得你跳得挺好的。”
抑制不住开心,却仍要谦虚道:“还好。”
“那陈月茗呢?她是要艺考的吧?”
“嗯,她想考播音主持。”
“果真,我看她就是艺术生的样子。”
简花想到上学期,月茗为了保住自己的新发色,强行和督导老师说自己是因为营养不良才显得头发黄,觉得她简直艺术得很明显。
“她似乎经常来班上找你?”
“偶尔吧,也纷歧定是来找我,她认识的人多,经常种种串门。”裂痕没有消失,简花仍在有意无意地与月茗保持距离。
“我们班另有别人跟她很熟么?”
“我们班不是好几个学生会的吗?应该都熟吧。”
“也是。”叶理若有所思,“她那么多运动还要加入校庆,也是够充实的。”
“那你为什么要来跳舞?你运动不是也挺多的?”简花看了他一眼,声音柔软得像拂动细雨的风。
“我没想跳舞啊,我是允许黄肖禹跟他一起唱歌的,谁知道他会改节目。”
所以你为什么照旧留下来了呢?是你也想要加入校庆?是命运的阴差阳错?照旧……因为知道我也在?
不小心没看清路,一脚踏进水坑,溅起了水花。
“待会你有空先教我一下吧,我后半段差不多都忘了。”叶理说着请教的话,把伞向她的头顶倾斜。简花见他为了自己半边身子淋在雨中,不禁心头一暖,主动往中间挪了半步。
“走近点吧,别淋到了。”她说。
一把伞下贴近的两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局促。清新的雨稀释了一点暧昧的空气,让伞下的气氛舒适得恰到利益。男生感受女生走在自己身边,闻到她发上洗发水的香气,看到她拨开被风吹乱的碎发,露出微笑的侧颜,悄悄地,心动了一下。
3
后踢转前踢,交流腿,旋转,碎步接两个小跳,然后继续旋转……榕树上的少女在落雨的树间轻灵跳跃,第一次有了点仙女的样子。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流下,被一个转身甩飞,依圆形的轨迹向外洒开。在她白皙的脸上,微张的唇如同沐雨樱桃,小巧而红艳。舒展的身姿纤细而有力,宛若一株新嫩的车轴草,看起来柔弱,却蕴含软而坚韧的芯。
“你的素材库和收件箱走到一起了。”少女的美丽也没能封住榕树的嘴。她径自旋转,不想理它。
“看起来关系不错……该不会信里写的就是那个小子吧?你不是说每次信的内容都很合吗?”
少女仍是不理。站定后,她大跳往低处的树枝,左脚先落下,右脚不合通例地重重踏在枝上。“咔嚓”一声,她踉跄着把重心转移到左边,惊险看到被踩断的一大段树枝摔打着掉到地上。
心里的醋罐子似乎也这么被打翻了,她看了眼远处男生女生共撑一把伞的背影,不安地坐下来。
“没事吧?”她问榕树。
“痛,”榕树声音木然,“我长了很久,你就这么给我踩断了……”
“活该,谁让你空话那么多。”少女小声咕哝,嘴硬不愿认错。
“你今天怎么突然会跳舞了?”榕树问她。
少女看着掉落在眼前的雨珠,呆呆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的……我不是跟你说时候快到了吗?应该是真的,我似乎想起点什么了。”
“你想起什么了?”
“想起一个有阳光的舞蹈教室,我在里面跳舞。”
“是影象照旧身体影象?”
“可能是身体影象资助找回了影象?”她伸长手臂,凝视自己白皙皮肤下浮现的淤痕,“这些预计就是练舞留下的。”
“那你以前挺辛苦的。”
“辛苦没关系,只要不是病情恶化的征兆就好。”她耷拉着脑袋,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兔子,“虽然我想找回影象,但我真的有点怕想起之后情况会变得更糟。”
“所以你现在是不想走了?”
“嗯,我只是觉得保持现状会比力宁静……”少女说完,突然觉察榕树偷换了看法,“谁说我不想走了?”
“……那你走吧。”
“你肯放我走了?”
“我从来也没关过你啊!”
“……”榕树流畅的逻辑噎住了少女矛盾的喉咙。畏惧想法会再度落入恐慌的漩涡,她没有再纠结下去。
“你不是说再也不给那个笨蛋信了吗?怎么昨天又给了?”约莫是喝饱了雨水,榕树喋喋不休得像个话痨。
“我美意,怕他失望。”少女垂着双臂,蜷起腿,把脑袋搭在膝盖上。
操场上路过的人都成为雨景中的动态,没有橙色的伞在,眼睛失去了焦点。少女不确定那些信是不是真的写给叶理的,如果是,那自己就是在给情敌递情书。可同时,情敌也帮她写下了心情,让她有时机把自己想说的通报出去。
所以那个女生也喜欢叶理吗?她在心中问。
危机似乎随时会发作,不外在无意间卧底了对方的心事后,得出的结论似乎又很宁静:像她这样的女生,基础不行能会讲明。
“所以你照旧在乎他的。”榕树说。
少女撇了一下嘴:“我只是想看他收到信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