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女娲宫惨案（完）
送走赤云子，袁洪回到院内茅屋中，坐回到老君身边，拿出两个黄皮葫芦出来。
“老君，你喝酒吗？”
老君放下手中竹简，转身答道：“要看是什么酒。”
袁洪晃晃手中黄皮葫芦。
“百年份的猴儿酒，你老人家觉得如何？”
“尚可。”
“这两葫芦猴儿酒是孝敬你老人家的，还请收下。”
老君挥手示意，牧牛童子上前接过黄皮葫芦。
袁洪道：“老君，这次去西方讨债，凭据你老人家的付托，前半段颇为顺利，回来的路上却是遇到些妨害。”
袁洪说起讨债经过，老君听得连连颔首，最后笑道：“有些意思。”
袁洪道：“老君，烦请你老人家给指教指教，到底是哪路大神将我送进饿鬼道的？他脱手又是何种目的？阴鬼帝一上来便要联姻，又是什么目的？”
“关于阴鬼帝想要联姻之事，你自己想想，若你是饿鬼，你是想住在饿鬼道，照旧想住在人间？”
袁洪不假思索道：“饿鬼道那里情况太过恶劣，纵使我是饿鬼，也想要住在人间。”
“此心同，此理同。你这么想，此外饿鬼也这么想，尤其是有境界的饿鬼。只是天庭有规则，通常鬼仙及以上境界的饿鬼，不得常住人间，一经发现，格杀勿论。”
“这是何以？”
老君道：“饿鬼道情况恶劣，仅仅比地狱道略强。此外种族都不愿去那里居住，饿鬼们完全是独占六道中的一道。若是再放任他们常住人间，你想想是何结果？”
“老君，据说饿鬼特别能生，要是放任他们常住人间，恐怕用不了多久，人间也要被他们占据。”
“占据是不行能的，争斗却是少不了的。天庭人手紧缺，执法力度不强，对于某些事，只能马虎应对。只是，再过上个几十年，即是另一番模样了。”
袁洪一点就透，旋即明白过来。
“老君，阴鬼帝的谋划是，以结亲为名，让花蔓可以灼烁正大常住人间？”
“正是此意，人间的孙悟范与饿鬼道的花蔓结亲，花蔓随夫家搬到人间居住，理所应当，天庭也会网开一面，只要花蔓到天庭报备即可。”
“原来如此，阴鬼帝这是欺负我不懂天庭规则，才如此对我。”
老君道：“你身为殿中将军，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武将，须知为将之道考究的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事。你已往去过饿鬼道与地狱道吗？见识过阿修罗道的行事作风吗？”
“没有，只听说过。”
“六道何其宽大，你的目光不要总是局限在人间。此次不管是谁将你送进饿鬼道，让你增广见闻，长了见识，你总归都要谢谢他。至于他是谁，又有何目的，不重要。”
袁洪笑道：“老君，你老人家说的是，我是得谢谢他。要不，你老人家告诉我他是谁，我去劈面谢谢他如何？”
老君顾左右而言他。
“此次饿鬼道之行，你有没有一种感受？”
袁洪莫名问道：“什么感受？”
老君摊开右掌道：“已往都是你算计别人，这一次被人算计，连对方是谁，是何目的都不知道，你肯定会有一种万事脱离你掌控的感受。”
嘶······
袁洪倒吸一口冷气，正色说道：“老君，你说的是，正是这种感受。”
“这是好事，可以化解你的骄躁自满之气。”
袁洪静下心来，暗自反省。
简直，自打到西方讨债乐成后，自己似乎还真是有些飘了。
结果，反手就被人给摆了一道，自己还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这也算是被现实毒打一次，乃是乐成之路上必不行少的一个环节，有助于磨砺心性。
戒骄戒躁，要长记性。
老君问道：“那两葫芦猴儿酒是你酿的？”
“不是，是我那个长随孙悟范酿的。说起他，我另有一事想请教你老人家。截教的余元道长说过一种消灾解厄之法······”
袁洪说着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横着划过。
“就是自尽，以自尽的方式化解恩怨，了却因果，然后再复生。”
老君颔首道：“这种道术是有的，余元说的没错。”
“等孙悟范回来，我想给他试试。”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你能有这种想法很好。乐成试过之后，你算是又积了个德。你知道此法的窍门吗？”
“没试过，不知道，正想向你老人家请教。”
“等赤云子回来再说。”
袁洪见老君又拿起竹简，便不再发问，起身出门，看牧牛童子打太极。
与青牛交交流一个眼神，相互心照不宣，袁洪便坐到青牛身边打坐。
直等到一更天，袁洪才等到赤云子回来。
赤云子拜过老君，从腰间系着的百宝囊中拎出只猴子来，正是孙悟范。
孙悟范被红色锁链捆绑，昏厥不醒。
赤云子将孙悟范放到地上，一招手，孙悟范身上红色锁链便飞到他袍袖中。
赤云子抬手拍到孙悟范头顶百会穴上，孙悟范身体巨震，睁开眼悠悠醒转过来。
青牛见袁洪无异议，便对赤云子道：“那个阿修罗你带走吧，他过两日便能醒转过来。”
赤云子施法将阿修罗收入百宝囊，对老君与青牛稽首告辞。
袁洪送出院门，赤云子拿出个须弥袋，对袁洪谢道：“多谢深海道友，这里装的是二百斤血海冥石，请道友收下。”
“二百斤？”
“是，二百斤，多出来的一百斤权当是贫道一点心意。”
“那贫道就欠美意思了。”
袁洪目送赤云子远去，拎着须弥袋回到茅屋内坐下。
孙悟范已然拜过老君，也跪坐在蒲团上。
袁洪问道：“老君，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老君放下竹简，略一审察孙悟范，莞尔笑道：“果真是你。”
袁洪见孙悟范一脸懵圈，不明所以，急遽解释道：“悟范，你还记得余元道长说的消灾解厄之法吗？”
孙悟范惊恐问道：“老爷，你要我自尽？”
“你是以死谢罪，厥后还能复生，你怕什么？你不想早些拜师学艺吗？”
孙悟范晃着脑袋，目光在袁洪与老君脸上转来转去，小心翼翼问道：“老君，老爷，我要怎么个死法，才气保证复生？”
老君道：“你先祈祷一番，说一说你今生干过哪些恶事，然后自尽即可，记得要留个全尸。”
“我干过的恶事？”
“是，记得捡大的说，而且要有诚意，最忌说谎。心意越诚，消除的因果业力越多。”
孙悟范张嘴结舌，犹豫好半天，才苦着脸说道：“老君，老爷，能不能让我他日再死？”
袁洪瞧出蹊跷，这猴子身上八成有大秘密，立即板着脸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俗话说，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你早死一天，未来就能早一天重获新生，不要婆婆妈妈，早死早超生。”
孙悟范被逼无奈，垂下头抠着地说道：“好，我说。首先，我对不住玉清圣人，我不应偷听圣人传法。玉清圣人说法不传六耳，是我自找的，我错了。”
袁洪：“······”
这猴子真是牛大发了，语不惊人死不休。
一张嘴就是惊天巨雷。
袁洪正惊讶着，就听到孙悟范接着说道：
“我还对不起上清圣人，我去金鳌岛碧游宫拜师被拒，立即心生恶念，便跑到蓬莱岛偷听蓬莱岛上截教仙人说法，偷学了些御风之法。”
“我对不起万岁狐王他老人家，不小心听到他与夫人打骂，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两个外室。”
“我还对不起鲲鹏祖师，不应偷听他教训义子，捎带着听到些变化之法。”
“另有，前几年，我不小心溜到一个叫梅山的地方，偷听到梅山几位大妖谋划着要到女娲娘娘身边寻求呵护，躲过大劫。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袁洪立即元神震荡，脑子嗡嗡作响。
这猴子竟然还在梅山留过案底！
自己与众兄弟竟一点感受都没有。
此事绝不能忍。
这猴子必须死。
孙悟范此时偷瞧老君一眼，接下来头垂的更低了。
“我还去过首阳山，不小心偷听到太清圣人的徒弟，玄都大法师在修炼咒法，一时没忍住，随着学了些。”
袁洪忍不住问道；“悟范，太清圣人没察觉？”
“太清圣人其时不在山中。”
袁洪无语，抖着手道：“继续，犯过的事都要坦白，不得隐瞒。”
“我还对不住女娲娘娘，女娲娘娘最近一次亮出招妖幡召集天下群妖，我没去。”
袁洪奇道：“为何没去？女娲娘娘召唤你也敢不去？”
“老爷，我原本想去来着，只是我其时正偷听镇元大仙给门生传法，听得入迷，舍不得停下，才没去成。”
袁洪哀叹道：“悟范，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老爷，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活，就活到这么大了。”
袁洪气恼说道：“继续坦白，别憋着。”
“再就是我在须弥山四周偷听，被西方两位圣人觉察，又被判了五百年法不传六耳。”
嗯？
袁洪立刻察觉出差池。
这猴子先是被元始天尊判罚法不传六耳，又被西方二圣判罚法不传六耳，为期五百年。
元始天尊的判罚有无期限？
这是加刑，照旧减刑？
袁洪心中疑惑，正要开口询问，老君却是先行问道：“六耳，你犯下这么多大过，你自己说，你活该吗？”
“我错了，我活该。”
“你简直活该。你这猴头，天生聪慧，奈何心性不稳。学起好来，快；学起恶来，更快。看在为了帮你师父行善的份上，贫道点拨你一次，你走吧。”
孙悟范惊讶问道：“老君，我不用死了？”
老君悠悠说道：“贫道让你走，是让你去女娲宫，面对女娲圣象自尽，这样才显得有诚意。深海，你去监视他，等他死后，把他的尸体装进棺材里带回来，记得要留全尸。”
老君说完，拿起拂尘随手一挥，袁洪便感受眼前一黑，恢复清明时，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女娲宫正殿内的蒲团上，旁边还跪着孙悟范。
孙悟范哭丧着脸说道：“老爷，我能不死吗？”
“你自己觉得呢？”
“老爷，抹脖子可以吗？”
“这就对了。”
袁嘹亮出太阿剑，反手将剑柄递给孙悟范，随着嘱咐道：
“记得，圣人面前不要耍小智慧。诈死那一套连我都瞒不外，更不要说是圣人。”
“不会的，老爷。”
孙悟范说完，拿着太阿剑在自己脖子上比划半天，突然问道：“老爷，我记得你需要我的本命精血来着，横竖我也要死了，爽性全给你，免得浪费。”
“也好。”
袁洪拿出个白色瓷瓶递给孙悟范。
孙悟范对着女娲圣象祈祷道：“娘娘在上，六耳知错了，今日我愿以死谢罪，还望娘娘赦免我的罪过。”
孙悟范说完，咬破舌尖，对着瓷瓶口接连挤出本命精血。
一滴，两滴，三滴······
孙悟范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遍体青色毛发也失去光泽，变得昏暗不明。
一连挤出八滴本命精血后，孙悟范摇晃着枯槁的身体，将白玉瓷瓶放到地上，随着趴在地上，挤出第九滴本命精血，随后一头扑到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袁洪收起白瓷瓶，略等了片刻，黑山推开殿门走进来。
看到地上孙悟范干瘪的尸体，黑山吃了一惊。
“师父，这尸体是怎么回事？”
“稍后再说，来，你现出原形，把他装进去。”
黑山现出原形，一座金色息壤堆成的坟头，前面立着一块翠绿的天娲妖教碑。
坟头上息壤滚落，露出里面的青铜棺，棺盖自行打开。
袁洪抱起孙悟范的干尸放入棺材。
棺盖自行飞起合拢，黑山重新变回人形。
袁洪带着黑山出女娲宫，来到老君茅屋前。
老君正挑灯夜读，见袁洪回来，放下竹简说道：“消灾解厄之法的要害，在于七日内绝对不能复生，复生的话即是诈死欺骗世人。七日之后，到四十九日之间复生才算是真死。复生的时间越晚，消除的因果业力越多。”
袁洪问道：“过了第七日还魂日后，弄欠好就是真死了。”
“此法的危险正是在此处，也考验施法者的法力境界。有黑山在，施展此法便容易多了。”
袁洪这才想起，女娲娘娘说过，黑山的天赋神通即是起死回生，急遽问道：
“黑山，你都听到了？你最晚能在第几日让他复生？”
黑山自信说道：“四十九日。”
······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
八宝好事池边，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正在打坐。
准提道人突然皱眉说道：“师兄，六耳已死，老君脱手了。”
接引道人随着说道：“不只是老君，女娲娘娘也脱手了。”
“师兄，六耳这招已废，要想度深海入我教，还得寻觅此外措施。”
“不急，至少咱们已然知道他的喜好，后面的事便好办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度化燃灯道友。”
“此事我来办，我再往东方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