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的护卫,可以说格外森严,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田地。
这许之友,还真是惜命啊。
可即便如此森严,许府对于薛浩来说,依旧是来去自由。
头一天,他潜入许之友的书房,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第二天,他潜入许之友的卧室,依旧没听到什么重要信息,
如此五天,他一无所获。
院落所在的巷子,他反倒摸清了左邻右舍,甚至与大部门打成了一片。
东家的男娃,不喜欢学堂;西家的女娃,最爱吃红柿子。摆摊卖火烧的老儿,为人抠抠搜搜;替人浆洗衣裳的妇人,时常过来串门送吃的……据说老妪出主意,想要拉拢他们。
“这世道,可不能有羁绊。”
薛浩哑然失笑,刻意躲着小未亡人,更频繁的上门造访许之友。
虽然,对方不知道。
这天半晌午,他又摸到许府,敏锐察觉许之友不在贵寓。
莫非……
他不由精神一振,悄然离开许府,提纵着疾速来到县衙后堂。
果不其然,许之友正在后堂。
他躲在暗处,冷眼旁观后堂状况,那许之友端坐正席之上。
客席,也坐着一人。
此人留着八字须,左手轻捻一撇髯毛,乐呵呵道:“许大人,你做的那些事,真当胡家一无所知?”
“这,刘先生冤枉啊!”
许之友的脸上,闪过一丝张皇之色,连忙站起身为自己叫屈。
八字须唤作刘不阿,胡家的幕僚,胡惟忠习惯叫他刘大,他也以自称刘大而自得。
他听到许之友的叫屈,脸上露出冷冷的笑容,八字须都歪了一撇了。
“行了,薛家已经完蛋,你那点事还能瞒已往?若不是老爷仁慈,见你为胡家效力多年,就不是我刘大来凉山县了。”
许之友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薛家完蛋了?
薛浩那般狡猾之人,胆大之人,居然就这样死了?
虽然,他不体贴薛浩,而是畏惧自己的事袒露。他乍听之下,真以为自己袒露了,否则也不会双腿发软。可他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很对劲,自家所做的事,胡家认真能放他一马?
差池劲,这里面差池劲。
他立即故意服软,做出唯唯诺诺的姿态,旁击侧敲地询问薛家的情况。
刘大不知其意,只知他阻挠薛浩不力,为了敲打便说出了薛家的事。他说完之后,捋着髯毛冷笑:“区区薛家,老爷怎会放在眼里?不外那薛浩冒犯少爷,老爷为了出气,便把薛家灭门了。”
他摇着头,遗憾道:“可惜,那薛浩外出做任务,否则连他也一并杀了。”
躲在暗处的薛浩,把这事听得一清二楚,面色平静的如同不是自家事。不外,他的眼神却越发深邃,恰似要把阳光都吸进去。
“早就说过,让你们离开了。”
他右手紧紧抓着墙壁,心里暗叹一声,那墙壁不觉抓裂了一小块。
留守郡城的薛家,听这刘不阿所说,已经尽数为胡家所屠戮。当初他劝薛家迁移,就是意识到,自己如果离开郡城,薛家将十分危险。
尤其是,他深陷漩涡。
可他没有想到,赵义明居然不问掉臂,任凭胡家将薛家灭门!
胡家当杀,这赵义明同样活该。
他将石块捏得破坏,眼里敛着沸腾的杀意,心中悄悄说道:“我入先天时,就是你们身死之日!”
薛家之死,令他大为恼火,可不至于失去理智。他心里清楚,现在返回郡城,不仅不能报仇雪恨,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另有一点,他到底不是薛家人,所以还能保持冷静。
他为薛家报仇,便如此前护佑薛家,尽自己所能、尽自己心意。
再说,就算他不报仇,胡家就能放过他了?
刘不阿的话,可还在耳边回荡。
二人的对话远不止薛家,刘不阿前来凉山县的目的,薛浩听下来也大致明白了。赵义明与世家的斗争,似乎已经由暗转明,目前焦灼着分不出胜负。
刘不阿出郡城,为胡家聚集可用之人。
对此,许之友满口允许,恨不得拍拍胸脯保证。可薛浩照旧看出来,此人绝不会涉险,或许心里巴不得胡家倒台吧?
上一次的事,他可算背刺胡家。
薛浩眼睛一转,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喃喃自语道:“既然你不愿意,我便帮你一把好了。”
他看了刘不阿一眼,转身隐入昏暗,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县衙。
暂时不能报仇,就先收取些利息。
就让这刘不阿助他直入蕴丹!
客席上的刘不阿,不由缩了缩脖子,感应一丝凉意,莫不是凉山县入秋更深?
他站起身,临走前嘱咐道:“就这样,你心里有数就好,我还要赶去章武县。这一次若能功成,整个河西都是我等的,到时候你也不用守着凉山县了。”
“之友明白,这些银两,刘先生路上用。”
“嘿嘿,许县令是个明白人。”刘不阿接过银两,放在手里颠了颠,脸上闪过不愉之色。
就这么点儿?
他出了县衙大门,钻进马车之中,呵叱随从快快离去。
许之友全都看在眼里,待到刘不阿身影消失,抬头露出藐视的神情。
区区一个幕僚,就想忽悠他许之友?
也不知是此人自大,照旧胡家看不清形势,就凭胡家也想跟朝廷斗?不外,他也不能冒犯胡家,万一胡家搏到那微弱的可能性?
不外是派些戎马。
薛浩退出县衙,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四周的酒楼用饭,透过窗户监视县衙的情况。
不多时,刘不阿转角离去。
此人嘴上说行程急,出了县衙并未动身,而是令随从转道前去青楼。薛浩紧随其后,嘴角都不禁抽搐,更不想此人搞到隔天上午。
要说动手,他昨晚就可以。
可是他想了想,决定等出城再动手。胡惟忠不傻,此人若死在县城,恐怕不那么怀疑许之友。
那么他,就没帮上许之友了。
这可是挚友,死生之际帮过自己,他怎么能不帮倒忙?
不是,帮到忙!
刘不阿走出青楼,双腿另有些发软,公款不就是白嫖,白嫖哪有不尽兴的?他这一路从郡城过来,也去了好几座县城,双腿哪有不打颤的原理。
这扶贫济幼,虽然要慷慨解囊,否则如何喂饱贫幼之女?
河西郡太过贫苦,他这一路险些榨干了自己。
囊中真的是一滴不剩了!
刘不阿摇头晃脑,叹息不已,各县县令送银实时啊。只有这凉山县令,太过抠搜。他把银两揣进兜里,钻进马车里,懒洋洋付托随从出发。
这章武县幼女,还等着他救济呢。
青楼之上,薛浩推开窗户,凝视着对方钻入马车。他快速穿好衣物,丢下几锭银两,大步流星走出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