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声势浩荡的杨府招亲结束后,楚自闲三人并没有立即离去。
楚自闲与顾昔朝乘隙陪着江心找了许多城中有名的郎中,想借此时机好好查一查阿心在梦后突然发狂之事。然而,三人前前后后找了四五个有名的医生,可各人却都说江心的身体毫无异样,甚至比寻常的小伙子还要强壮。
出了医馆的江心体现横竖自己也有一段时间没再泛起过异样,各人不必过于放在心上。几人商量事后也没什么好的措施,只能在日后行走江湖时,留心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医术高明的神医。
三人买了些马儿吃的草料,准备向城门口走去。江心一边牵着马一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没一会儿,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远处一位拿着刀的少年,说:“咦,那不是火刀堂的云苏吗?”
在三人之中只有顾昔朝与云苏交过手,因此印象更为深刻。他仔细看了看,立即脱口说道:“没错,那人正是云苏。”
说话间,几人很快迎了上去,云苏正与身边十几个同门师弟抱着几个大包裹快步走着。
“云兄!”
云苏立马转过身来,他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是,是顾兄。另有楚年老,江年老!”
云苏身材矮小面相平和,身为火刀堂大门生却丝毫没有其他正道门派的那些臭架子,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始终都给人一种如沐东风的感受,不禁令人倍感亲切。
顾昔朝上前一步,说:“云兄,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了。”
云苏将手中包裹交到身旁同门手中,他正想着说些什么但却恍然注意到了面前三人这副颇为闲逸的神情,于是小声问道:“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那件事?”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问:“江湖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苏立刻说道:“前些日子有人在路上发现了乌锤会众和金豹寨众的尸体,除了一个逃出来报信的乌锤会门生,其余两大门派的数百条性命均无一幸免。”
江心皱着眉头,问道:“是谁下的手?!”
其实江心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云苏身边的一个火刀堂门生说:“从死壮来看再明显不外了,定是地宫十大阴帅下的辣手。他们一定是担忧一月之后正道武林会齐聚酆都,届时难以反抗,所以就抢先一步动手伏击了两大门派的人。”
云苏接着说道:“温大侠也知道了这件事,他担忧迟则生变会有更多的门派惨遭暗算,所以在前几日令归一宗的人下达了提前进攻的命令。此时各人已于开封府重聚,我听说双武派的何人及和狂风剑派的易年老也早就赶已往了。在下是奉师父命令来洛阳取了一批新订购的钢刀,故而迟了一步。”
“原来如此。”
其实三人听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因为以地宫之精明能做出在正道门派进攻前就率先下手为强之事,倒也在想象之中,屡见不鲜。
“咦,对了。几位兄弟怎么也恰巧到了洛阳,是有何要事吗?”云苏突然问道。
楚自闲本想回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呃······”
江心眼睛一转,机敏地回道:“并无什么要事,只是探访了一位故人而已。”
云苏点了颔首,接着又问出了一个问题:“对了江年老,你可是镇妖大会上的交锋冠军。温大侠宣布了提前进攻的消息,怎么没有派专人来通知你吗?”
江心想了想,苦笑一声说:“呵呵,谁叫我没有眼色夺了人家温狩二令郎的冠军之位,归一宗没有难为我就已经烧高香了。”
云苏会意一笑,各人又闲聊两句后云苏体现他们还要着急去追赶前面的同门。在与江心三人拱手离别后,云苏急遽而去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城门口处。
此去一举扑灭地宫虽有众多正道门派同行,但不难想象前方门路定是危险重重,关乎性命。
三人照旧停下了脚步,先认真商量了一番。
“常言道‘当断不停反受其乱’,地宫之后没有对我们继续脱手不外是在专心应对正道门派的进攻而已。若是它在正道门派的进攻陷能侥幸告捷,日后定是后患无穷。所以我们必须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最好能借归一宗及正道武林之势一举扑灭。”
江心完全同意昔朝所想,楚自闲也言明就连乌锤会和金豹寨这两个门派都被秦广王轻易索去了性命,若不趁此时机一同前往,日后地宫的屠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
在出发前,楚自闲跨在骏马之上徐徐回过头去,冲着杨府的偏向深深地望了一眼。江心看着挚友的侧颜,心中明白凭着自闲的性格既然与杨枕小姐解除了婚约就一定不会像陈氛那些人一样再来打扰她的生活,这也许是楚自闲最后一次端详着这个都市。
在返回开封的路上,顾昔朝与楚自闲都提出不想再走一遍来时的那条路,三人拽扯着手中缰绳与一阵秋风一同踏上了另一条门路。
虽然面向前方的江心在认真地驾着自己的爱马,可他却在黑暗一直在留意自己兄弟的情况。
楚自闲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状态,但江心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只不外是在强撑着精神,用一层看不见的掩护膜将杨府所经历的事情都裹在了心中。
一路上楚自闲骑马的速度都很慢,江心昔朝知道他定是心有所想,仍在牵肠挂肚。
于是在预料之中,三人只赶了不到一半的路程。月亮再次羞涩地挂在天边,躲到了几朵淡云身后。
几人纵身一跃,翻身下马。顾昔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在一座无名乡村中敲开了一间破旧院落的木门。
过了许久,一位和江心等人年龄相仿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开了门。
顾昔朝十分礼貌地说道:“这位年老,我兄弟三人本欲赶往开封,怎奈行至半路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借宿则个?”
青年身材瘦弱,颇为面善,虽然五官很是白皙可却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呃,你们要借宿,这···”青年有些面露难色地说道。
顾昔朝再次问道:“可是不方便?”
楚自闲看着主人沉吟的模样,收回了本欲付给他的住宿银两,说:“算了,别为难主人,我们再去别家看看。不行的话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搪塞一晚也可以。”
正当三人转身时,青年看到了楚自闲手上银钱,马上咬着牙说道:“呃,几位请留步。只因家中只有在下一人居住,甚是杂乱。三位在此稍等片刻,容我收拾出一间洁净屋子来。”
纷歧会儿,三人将马拴在了院子里,走进了青年的屋中。
“荒村野院不比洛阳开封那样的多数会,鄙屋凌乱不堪还请几位多多担待,不要随意走动。”
青年的正屋还算宽亮,看起来他所言无误这里只有他一人居住,因为屋内的许多地方都有些零乱,就连中午用饭的碗筷都还未清洗,青年见状急遽先将碗筷都收拾到了一边。
没一会儿,主人就为三人收拾出了一间偏房。那屋里除了三张木床外连一张多余的桌子也没有,幸亏这里虽然很是简陋但业舯坫洁净。江心自闲以及昔朝都不是娇气之人,能在黄昏时分找到这样的住处已很是知足了。
江心刚开始还担忧会再遇到进入洛阳之前的那种黑店,但看到这番景象马上放下心来。因为当他自己犯懒不想收拾屋子的时候,家里也是和青年的屋子里一样杂乱不堪,几无差异。
“我正要吃晚饭,马上就要做好了。几位如不嫌弃就来屋里一起用饭吧。”青年推开三人偏房的木门,轻声说道。
“需不需要我们资助?”
“在下收了你们这么多钱,还怎么能麻烦你们干活,如此岂不是太失礼了。”
顾昔朝看着这位青年举手投足的模样,试探着问道:“这位年老可是念书之人?”
青年眼睛一亮,说:“正是,难道小兄弟也是?”
了解到双方都是念书的文人,顾书生马上和青年一见如故,亲切地攀谈了起来。
二人相谈甚欢,没一会儿便互报了姓名。
“在下文孤君。”
“在下顾昔朝。”
文孤君苦笑一声,说:“内疚了,愚兄照旧个童生,这么多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
江心向昔朝低声问道:“以前总听人提起过,这秀才很难考吗?”
顾昔朝耐心地解释道:“我朝科举品级森严,一般的念书人需要先通过县试和府试才有资格称为秀才,秀才通过乡试则为举人,举人通过会试则为贡士,若能一路走到这里则能有幸一睹龙颜加入殿试,其中佼佼者便可名列三甲,即为黎民熟知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了。不外科举之难除了胸中要有墨水还要凭着那半点运气,一辈子都屡屡落第考不上秀才的念书人也是大有人在。”
说话间,文孤君已将简朴的晚饭做好端到了桌上。众人发现他把白面都招待给了大伙,而他自己则吃着粗劣的杂粮。
楚自闲放下筷子,说:“我等也是行走江湖之人,并不是什么娇贵之躯,不需要给我们吃这么好的工具。”
文孤君欠美意思地摆了摆手说:“无妨无妨,你给我了这么多的房钱,其实就是吃这些工具也是委屈你们了。”
几人推诿不外只好吃了起来,顾昔朝咽下了一口饭随后问道:“文年老,这间院子就你一小我私家住吗?令尊和令堂大人呢?”
文孤君放下了筷子,轻声说道:“爹娘都去世了,原本家里存下的一些钱也都为爹娘看病用了。愚兄本想着去洛阳谋些生意,但又恐这间木屋无人照看,平日里只能替乡村里的人们代写书信为生。”
接着他又苦笑一声,增补道:“在下适才也正是看到这位青衫兄弟手中的银两才请几位住了进来,以便补助些家用。”
三人轻叹一声,世上穷苦之人数不胜数,虽然他们比不上温大侠和洛阳青那样的名门大族,但起码家里皆衣食无忧,另有闲钱能供他们自幼习武。与文孤君这样的贫寒之人相比已是好了许多了。
顾昔朝一边想着什么一边吃了一口桌上的糕点。
“呃?!这是什么工具!”昔朝刚刚咬了一口脸色便骤然而变,要不是顾及主人的面子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口中之物一口吐出来。
文孤君答道:“这糕点是个新鲜事物,名叫榴莲。除了果腹还能驱虫,愚兄每每挑灯夜读时吃了它才会不受蚊虫滋扰。”
顾昔朝马上感受自己嘴里臭如猫屎,急遽起身寻水漱口。
“有那么难吃吗?”楚自闲看着他的那副狼狈模样,不由将刚刚架起的一块榴莲酥又徐徐放了回去。
顾昔朝被糕点呛得已是慌不择路,他正要打开面前的一扇屋门却瞬间被主人一把拉住。
文孤君递过一杯水来,笑道:“顾兄你走错了,这是在下的屋子。”
昔朝一脸歉意急遽接过了水来。
江心看着挚友那副狼狈的心情,马上忍俊不禁。
他对这盘中之物绝不排斥,反而无比熟悉,因为在夜夜梦中总有位粉衣女孩经常会和他在月光下同吃这盘糕点,江心也从开始的抗拒变为习惯再到现在的喜爱。
他夹起一块榴莲酥随手放入嘴里,那种奇特的味道不由令一缕粉色的倩影徐徐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江心拖着下巴不禁痴痴地遐想了起来。
在他离开开封,经历杨府招亲大会再到此时现在,这些日子里江心又做过许多次的梦,只是因挚友担忧所以并未提起。
在江心脑海里的阵阵新梦中,恰似有一杆画笔为他在寂静的夜里描绘出了诸多五彩缤纷的幸福及欢喜。
在梦中,江心会烧最拿手的菜给柳眉吃,会一起去街口吃上一碗无比普通却热气腾腾的肉面,会在夜晚时分毫无目的地背着她漫步。有时二人还会依偎在一起,江心一边为柳眉暖手一边给她讲着故事,当看到漂亮的衣服、首饰、胭脂、鲜花以及她最喜欢的榴莲酥,江心都市绝不犹豫地买来给她。
每当看着柳眉那开心的样子,江心就觉得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每当男孩在现实中经历不开心的事情后,也总会被梦中女孩的可爱及笑容扫清倦意。
但令江心感应头痛的是,除了与柳眉的幸福时光,同时在他的梦中也开始徐徐浮出了另一种欠好的感受。每次在梦醒之后江心都想努力地去回忆,可是越想追究他的头就越是剧痛无比。最终江心也只能隐约记起自己在梦中和柳眉似乎由于某些不开心的事情发生了数次猛烈的争吵。
除此之外,江心还发现在这几日间就连顾昔朝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转变,不再像之前那样全力支持自己,再去追寻梦中女子的事情。
不外细细想来,此事原来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昔朝性情温和又是念书之人,这梦中之事若是对易典那种个性率直的人说出来,恐怕人家早就觉得这是痴人在说梦了。
江心眼神发着呆,在不知不觉间已独自一人将盘中榴莲吃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