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天子想干啥？
行宫书房内。
几碟剩菜，四壶小酒，王迪和于谦他们君臣二人，又来了一次促膝长谈。
“于谦，关于大明朝的税收…在这一事上，你了解几多？”
抿了口小酒，王迪起来个话头。
于谦他这边，待到天子询问完以后，说实话，他心里有点懵圈。
先前呢，他不是没有料到天子会找自己谈话，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就是，天子竟然不问军秘密务或是解除他三军总督的头衔，反而是问起了有关钱粮的事情。
“陛下，国之钱粮，分为夏秋两种，皆为米麦，钱钞和绢帛以及盐、茶、矿种种税课另有船钞商税……”
言语至此，于谦不再说了。
虽然他不清楚天子问询钱粮一事所为何以，但他总觉得，眼前这位年轻的正统天子，他没安美意呐。
“朕这段时间呆在居庸关城，潜心研究了下大明朝的钱粮……”
“朕以为，目前诸多钱粮徭役太过繁杂。更为重要的是，我堂堂大明朝，竟然没有一个掌管国家财税的统一衙门！”
“单就储银库来讲，户部统领的有太仓银库，工部统领的有节慎库，另有太仆寺的常盈库，和内承运库等等。”
“当年我大明朝初建，百废待兴，钱粮制度有点杂乱还说得已往。然而这么多年已往了，内阁与六部的臣子们，竟然没有发现钱粮有着极其严重的问题吗？”
“或者说，有人发现了，是没有上奏朝廷呢，照旧压根就没想过改变呢？”
“目前所行税制太过杂乱，一点都不切合朕的心意…于谦，如若朕将全国钱粮全部折以银钱来替代，你意如何？”
一个国家强不强，除了戎马以外，就得看经济了。
然而这一阵子从各方渠道了解到许多详情事后，王迪才意识到，大明朝的钱粮，简直就是杂乱得一塌糊涂。
没有统一掌管钱粮的衙门，也没有类似于宋朝转运使那样统一卖力转运钱粮的衙门仕宦。
一年到头来，全国上下收缴的两千万两左右的钱粮，最终落到户部手里头的，仅有三百万两而已！
虽说地方各州各县各衙门的存留比例占了不少，但到了最后一步上交到京城的时候，竟然还能被各衙门给朋分一通。
这种极端缺乏计划性，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寅吃卯粮’的财政运作手段，在王迪看来，于国家生长这一块，简直太过拖后腿了。
虽然他学的不是经济学专业，他也知晓在当下的大明朝，不能完全照搬后世的经济运行体系，但历史课本上讲过的‘一条鞭法’，他脑海中照旧有印象的。
张居正人死政亡是有点可惜了，但他就不信了，这条政策由天子本人亲自发表执行下去，还能落得个同样的下场？
“税赋折银…此举不行行啊，陛下！”
虽然没有通货膨胀或是紧缩的具体看法，但是天子的提议，对于多年呆在下层的于谦而言，他认为此举太过想虽然。
真要实施了，就凭下面那些人曲解圣意偷奸耍滑的手段，定会落得个黎民得不到实利，朝廷还捞不着太多利益，且各处政界更易滋生贪污糜烂这诸多的问题。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这大明朝从上至下，也定会陷入好一段杂乱时期。
“陛下，要知道，米粮才是一国之本。将钱粮全部折以银钱，恐怕容易惹出难以预料的祸乱啊。”
时间太短了，再加上喝了不少酒脑子有点晕乎乎的，于谦也想不出具体哪里差池，但他知道钱粮全部折银绝对行不通，也不能大行此举。
“钱粮全部折银，迈的步子是有点大了……”
静下心来，考虑到现在实物税占大头的情况下，突然来这么一下，貌似真不大好。
不外王迪并未死心，抿了口小酒，思虑片刻后他继续说道：“米粮照常征收，剩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徭役，定个清晰明确的条例，统一合并征收银两。”
“如若朝廷或是地方州县有需要用人劳工的情况，那就明码标价，花钱雇人，不得行强迫之举。”
言语至此，王迪是越说越来劲，继而对于谦讲出今晚他最终想要表达的意思，“此次班师回朝，朕意欲重新核查大明朝的实际户数，顺带着，清丈我大明朝的每一寸土地……”
“洪武年间我圣朝初立，永乐年间太宗文天子五次征讨北虏，即即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经户部统计挂号在册的全国户数，也俱是在千万户以上！”
“怎么…经过朝堂上诸多文臣口中的‘仁宣盛世’，为何到了朕这里，户部挂号在册的户数，竟然不增反降，目前仅有九百四十万余户？”
“这是为何？朕的心里，很是困惑！”
“核查，必须核查，给朕必须重新核查清楚！朕倒要看看，这少掉的六十万户三百来万人，究竟是去了哪？”
心中气愤之际，王迪闷了一大口酒。
翻阅袁彬递上来的数据事后，王迪这才知晓，相较于明朝初期的洪武永乐年间，到了他正统一朝，挂号在册的全国户数，竟是个不增反降的可笑局面。
这些人去了哪，经过袁彬的解惑，王迪也已知晓。
无外乎是被各地藩王另有那些豪绅田主给弄成了黑户，要么就是投军被苛刻得厉害了，隐姓埋名躲到大山深处去了。
后一种严肃整顿卫所军治即可，但是前面那种肥了他们小我私家，有损大明朝利益的事情，王迪怎能视若无睹！
现在好了，借此重新核查人口的时机，连清丈土地也一并搞定，将大明朝的税赋好好整顿一下。
“陛下息怒，请保重圣体！重新核查户籍真实数目，是理所应当之事。臣却不知，陛下口中言及的清丈土地一事，又所谓何以？”
核查户数，短则三五月，长则一年，算不上劳民伤财之举。
但是呢，清丈土地，可就有点麻烦了。耗时长且不说，这其中会遇到的阻力，于谦照旧能想到的。
只是…当天子将这两件事同时列出以后，对于天子所图之事，此时于谦的心中已是有所推测。
但在没有获得天子确切的答案之前，于谦照旧不敢相信天子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会有如此大的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