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一隅,灯火通明下,三五人正在喝酒泛论。
上首公孙瓒脸色通红,自从来到这广宗城,他就期盼着赶忙攻城立下功勋。
没想到皇甫嵩坚持围城,让他一腔热血无处挥洒。
下手,张飞正喝的开心,虽然这酒不如醉卧沙场,只是普通酒水,但对他这种嗜酒如命之人,有酒喝就是痛快!
酒上头,张飞看看一旁自饮自酌的二哥,不想自讨没趣,就看向年老刘备。
只是,平日里总能回应的年老有些漫不经心。
这番看下来,顿感败兴。
彭!
张飞一把锤在案几上,怒发虚张,爽朗声音响起。
“年老不必担忧,待下次,小弟带人冲上去,干掉张角鸟贼,让年老升官发达!”
在张飞看来,自己和二哥立下功勋成为正式校尉,另有众多赏赐。
而年老却是没有任何奖励,所以在他看来,这些天年老郁郁闷闷,肯定是官职的事闹的。
张飞大嗓门响起,刘备听着却是冷哼一声,不理不睬。
自讨没趣,张飞起身将酒碗喝洁净,走出大帐。
刘备低头喝酒,内心满是凄苦。
自己好不容易领导义军前来剿贼,准备立功立业,恢复祖宗荣光。
却没想,自己不仅在人前受辱,以之为豪的汉室宗亲身份被人怀疑,哪怕没有追究到底,但他清楚,自己以后想要再用这身份,就是思量结果了。
起码,在没有确切戳破前,自己也要小心使用。
更让自己恼火的是,明明三兄弟立下的功勋,为何只有他没有升职?
相反,那个让自己出丑的刘涛,却是平步青云,已经贵为平南将军了,成为自己仰视的存在。
就在今天下午,他照例来到后营周围,想要远远的看着心中的女神,却没想到女神酿成了两个。
厥后探询才知道,那人是刘涛在冀州纳的妾室,照旧富豪甄家之女,光陪嫁就上百辆大车!
嫉妒,羡慕,痛恨,不甘,种种思绪在内心中交织,将自己的骄傲,自己的雄心壮志绞的破坏。
一口饮尽杯中酒,酒入愁肠愁更愁!
一旁从消沉中走出来的公孙瓒看向刘备,“师弟,一切莫要在意!”
“恩师曾经教诲过,功名利禄马上取,一时失意,不行丧其志也!”
刘备闻言,看着自饮自酌的关羽,看着离去的张飞,看着恢复斗志的师兄公孙瓒,心头然如雷般惊醒,“自己的消沉,只会成为别人的笑资!”
“若是伤了二位贤弟的心,那自己就再无前途可言了!”
想到这里,刘备将内心中愁绪一扫而光,整理心情,拱手道,“多谢师兄指点!”
“备失态了!”
刘备再次恢复斗志,坐下后,向公孙瓒敬酒,随后两人恒久未见,却是相谈甚欢。
一旁的关羽仍旧自斟自酌,似乎适才的一切都是平常琐事。
只是在端起酒杯那一刻,丹凤眼中多了份色彩。
广宗城中,城外的情况早就有人汇报上去。
看到又一支官军前来,城中本就遭受攻击的士气越发低靡!
城主府外,周仓领导护教军来回巡视,不让任何人接近城主府。
这是大贤良师的命令。
城主府中,张角一身道袍,坐在凉亭里,手边一茶壶,面前两杯子。
看着凉亭在枯萎的荷花,混浊的湖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心中愁苦难耐。
拾起凉茶,一杯饮尽。
清凉难扶躁动的心,张角无声叹伤。
哒哒哒
脚步声响起,打断张角的愁绪。
来人穿着战袍,走起路来悉悉索索,法式不慢,蜡黄的脸上充满愁容。
“兄长!”
来人走到张角跟前,正是黄巾人公将军,张角的三弟,张梁!
“来了,做吧!”
张角挥手,张梁坐在劈面。
看着张角沉稳的脸,张梁浮躁的心平静下来。
只要兄长还在,各人的主心骨就在。
黄巾大业的旗帜就在。
“老二,走了!”
广宗城虽然被官军围住,但张宝授首的消息照旧被皇甫嵩利用,城中众人都已知晓。
此时,张角说出,倍感凄凉。
想起兄弟三人曾经的时光,再想到二哥已经沉眠地下,张梁内心就悲恸无比。
虽然二哥变了性情,变得自私,变得狂傲,但终究是兄弟,血脉相连的兄弟。
哗啦啦
茶壶口冒出热气,张角手掌上火焰熄灭,滚水将茶团煮开,倒入杯中。
张角拿起杯子,一旁的张梁见此,也拿起来。
今天兄长将他叫来肯定有付托!
一杯饮尽,张角看向张梁,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再次倒茶!
“兄长,可有付托?”
张梁见张角如此迟迟不愿开口,肯定是难以决断之事,自己便开口问道。
张角放下杯子,看向张梁,目光中充满了痛惜。
“三弟,当下时局,你看如何?”
张梁一听,立刻喊道,“兄长,我黄巾雄师虽困于此,但各地反抗起义之人不知凡几,只要兄长还在,只要黄巾大旗不倒,我们就不会输!”
“更况且,城中另有数十万精锐敢死之士,猛将精兵,弟相信,在兄长的领导下,一定可以共渡难关的!”
张梁话语中带着强烈的自信。
自从走出反抗的第一步,从担忧恐惧到现在的人公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仅是职位的提升,也是胆略的提高。
从前畏吏如虎的小民,在黄巾旗帜下不照样拿起刀枪,将欺压自己的人砍死吗?
张梁相信,只要压迫还在,只要贪官污吏盛行,只要他的兄长登高一呼,就会有数不清的贫苦之人响应。
张角微笑,自己的三弟长大了。
对于此时的朝廷统治,张角如何看不出腐朽的泉源,自己已经吹响反抗的军号,乱世也由自己开启,期待大汉朝廷的,是一场山呼海啸般的变局。
是破尔后立照旧起死回生,这些都是变局的产物。
只是,自己再也无法成为这变局的加入者了。
“三弟说的好!”
来自兄长的肯定,张梁越发有信心了。
只是,看到兄长再次缄默沉静,脸上面容快速变化,转眼间就像是老了几十岁一般,让张梁咯噔一声,似乎有欠好的事情发生。
“兄长!”
看着张角如此情况,张梁赶忙上前,抓住张角的手询问。
只是,入手冰凉,毫无温度。
“兄长,怎么了,来人,来人!”
张梁大惊,就要起身叫人。
手指被抓住,却是张角抬头看向他,“三弟,这时间比我强的医生又有几人?”
张梁听后,放声悲哭,“兄长,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看着坐在地上的三弟,张角伸手抚摸他的额头,就像小时候一样。
“三弟,为兄,大限到了!”
张梁眼睛通红,瞬间感受自己被雷霆轰碎,万事俱灭。
“不,不会的,不会的!”
“兄长,你骗我,骗我是不是?”
张梁如同疯了一般,一遍遍的问着。
自始至终,张角都没在说话。
凉亭风吹过,凄凉透人心。
“月前,为兄就感应身体大限来了!”
见张梁神情恢复一些,张角将他拉起来,徐徐说道。
“故此做法四十九天,祈求活命十二载!”
在张梁希冀的目光中,张角洒脱说道,“可惜,失败了!”
张梁闻言眼前昏暗。
“为兄也想趁着自己在世的时候,将我黄巾大业交给你和二弟手上。”
“可恨,二弟竟先走一步!”
说到这里,张角面露痛苦。
张梁也是暗自垂泪!
“三弟!”
张角突然声音严肃起来,张梁擦干泪水,起身挺背,“兄长!”
张角硬下心来,“三弟,为兄对你如何?”
张梁想也不想的回道,“虽为兄弟,形同父子!”
“好!”
“为兄有一事要托付你!”
“兄长尽管开口!”
“三弟,为兄虽然祈禳失败,却也窥得一丝天机!”
“未来大汉必是岌岌可危,我黄巾大业虽未完成,却也算是撬动了大汉的基本!”
“只是,可叹我张家今后……”
“今后怎么了?”
张梁听到一半,立刻问道。
“今后族灭人消,再无香火!”
“什么?”
张梁惊奇,随后即是冷静下来,再次问道,“兄长有什么付托,尽管开口!”
张角看着他,嘴唇干裂,动了下,最后照旧说出口,“三弟,为兄要你……”
一刻钟后,张梁听完张角部署,面色苍白悲苦,看着张角久久不语。
“三弟,为兄对不住你了!”
张角低头。
“年老!”
张梁起身惨笑道,“年老,只要为了宁儿好,只要张家延续血脉,我这个三叔没啥说的!”
“年老,放心,所有罪责都由我来,宁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完,张梁起身。
“年老二哥,你们在地下等着老三,等宁儿部署好了,老三就下去找你们。”
“咱们三兄弟,在去鬼门关闹他个地覆。”
说完,张梁转身离去。
“唉!”
张角流泪叹息,看向远方,眼中迷茫。
……
府外一处民房,黄巾渠帅张牛角,管亥,廖化等人聚在一起,众人喝酒划拳,好不热闹。
城外雄师云集,城里士气低靡,如此紧张时局他们自然在喝酒。
这不是自暴自弃,而是想要在这最后时刻到来前,同谋一醉!
因为他们都清楚,大战将起,下次再喝酒或许就是阴阳两隔。
至于未来,他们并不憧憬,也许再也没有未来。
但他们不忏悔,原本就挣扎在死亡的边缘,能够走到现在,已经知足了。
或许黄巾大业太遥远,快活一次,就够了。
……
城外军营里,张颌,高览,韩猛,麯义等人同样聚在一起,同样是喝酒,同样的热闹。
上次战后,众人都等到了朝廷的赏赐,尤其是张颌,凭借反抗黄巾神将的劳绩,更是成为五品杂号将军,奋威将军!
至于其他人虽然仍是校尉,却也纪录功勋,赏赐财宝,就等下次大战,积累功勋后,获得提升。
“刘平南归来,大战不远也!”
张颌持酒而立,“颌愿以此酒,祝列位兄弟立功立业,光耀门庭!”
“喝!”
“喝!”
一群北方男人,齐齐痛饮,今夜之后,杀出个富贵,拼出个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