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一虽随着蔡公公往宫门走,但心里却充满好奇。
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武则天,寻了十几年?
照旧先帝……李治……交接的?
哎,宫廷密事,照旧少想为妙,保命要紧……
有这闲时光,还不如想想,如何做才气找到,武懿宗和来俊臣“构陷朝中重臣谋反”的铁证……
走着走着,突然,一阵板子的声音,传入李正一耳中。
仔细一听,是从旁边的偏殿传出的。
李正一慢下脚步,走到偏殿门口。
发现门虚掩着,便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身着单衣的令郎,笔直地跪在院中,身旁另有两人,乃是宫人模样,正持杖,责打其背部……
下手还挺狠,隔着白衣,都能看到背上的丝丝血迹。
尽管如此,这位令郎,始终没有叫喊一声。
是条男人……
“蔡公公,这位郎君,是谁呀?”
李正一悄声问道。
“这是先雍王贤次子——嗣雍王李守礼。”
蔡公公说话时的语气,没有初见时,那般……讥笑了。
究竟,亲见武则天私下召见,又见上官婉儿如此体贴李正一,识趣行事如蔡公公,自然会收敛些。
“为何这么多年已往了……还会受杖责?”
李正一知道历史上的李守礼,是李贤的次子,也是个可怜人,故而叹息了一句。
“哎,杖责是常事,一年总会受个好频频吧……谁让他父亲先雍王,曾犯下谋反之罪呢……陛下没牵连其子嗣,已是仁至义尽了……”
蔡公公嘴里说着“仁至义尽”,可眼神里,话语间,流露出的,是对李守礼的同情。
李正一心如乱麻。
李贤,乃是武则天次子。
曾因谋反,被废为庶人,流放巴州。
可没几年,便“自尽”于流放地。
次年,李贤的家人,便被武则天派人接入宫中。
名为抚慰,实则是,连同李旦的家人,一起被囚禁宫中。
算起来,这一囚禁,已有十数年之久。
就算李贤当年,是真的谋反,可那会,他的孩子们都还小,稚子无辜,又何罪之有?
何至于,已往十余年了,武则天还要……年年杖责自己的皇孙?
李正一不禁汗毛立起。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浮现在他脑海里。
别说杖责皇孙了,就是杖毙皇长孙这事,武则天厥后也干过啊……
李正一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真是,可怜生在帝王家啊……”
话已说出口,李正一才想起,蔡公公还在身边。
“李郎君,咱家照旧提醒你一句,这宫里的事儿,今后照旧少探询,知道的多了,对自己欠好……”
蔡公公也是小声提醒李正一。
“多谢公公提醒!”
李正一拱手作揖。
说罢,二人急遽赶往宣辉门。
到了宫门口,李正一照例被“押”上马车。
适才他和武则天商议好了,既然演戏,就要演足全套。
为了制止打草惊蛇,照旧要把李正一押回府去,究竟现在他舅父,仍是谋反的被牵连者。
而且,李正一知道,武懿宗的探子们,一定会在四周跟踪他。
怎么着,也要让武懿宗他们放松警惕,才好下手……
坐上马车,李正一就开始思考谋反之事,可越想越觉得差池劲。
蔡公公适才那番话……有些不太对劲。
而且,为何就这么巧?
在李正一出宫之前,偏偏就看到了被杖责的李守礼。
另有蔡公公那句话,仔细想来,不像是提醒,更像是……试探!
也许是武则天交接的,让蔡公公来试探他,看看他,对于谋反者的态度,是同情,照旧厌恶?
失算了,武则天还真是“老狐狸”啊……
姜,果真照旧老的辣。
想获得武则天的信任,真是难啊……
不外,还好,另有三日时间,可以找到证据,扳回一局。
等找到铁证,救出舅父,还三十六家名士清白之后,爽性就远离洛阳,找个地方隐居起来,过陶渊明笔下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生活,岂不快哉?
若是再有几个朱颜知己、娇妻美妾。
这日子,也照旧不错的……
正想得不亦乐乎,嘴角都咧出笑来,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李正一掀开马车右侧的帷帘,却见一个名叫“永曜字画铺”的店肆旁,围满了人,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
“两位郎君,我可否,下马车去看看?横竖现在,这路被堵着,马车也过不去……你们可以随着我,放心吧,我不会跑的……”
李正一对马车上的两位侍卫,徐徐说道。
两个侍卫看了一眼对方,虽有些犹豫,却也照旧允许了。
跳下马车,李正一径直走到人群最前面。
原来,这家字画铺的老板,抓到一个小乞丐想偷他们家的字画,正当街斥责她,要拉她去见官……
这乞丐,是个小女孩,手里拿着一幅字画。
她看上去不外五六岁的样子,天真模样,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脸上也肉嘟嘟的,让人很想捏一捏。
奇怪的是,看她通身的气质……基础不像是乞丐,倒像是个各人小姐,只是脸上和身上,弄得脏兮兮的,而已。
也许,是个……落魄的各人小姐?
“小妹妹,你几岁了?”
李正一蹲下身,温和地问道。
“我……快五岁了!”
小女孩眨巴着眼睛,嘟着小嘴,回道。
“你才五岁,这么小,认识字吗?为何要拿这字画呀?”
李正一小声问。
“我认得这些字,这些,都是我三叔写的……”
说罢,小女孩歪着脑袋,摊开手里的字画,一字一句地背起来: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夷而引瓯越。物华天宝……”
李正一惊呆了,这不是王勃那篇流传千古的《滕王阁序》吗?
说起王勃,那可是李正一最喜欢、也最惋惜的大唐诗人。
再一看这字画上的字,是王勃的真迹,没错!
这在其时,也许还不算特别值钱。
可若放在现代,那可是……价值千金啊……
不外,最让李正一好奇的是,这个小女孩,居然说王勃是他三叔,因而他又低声问道: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辞年……”
“王辞年?刚刚你说,写这篇文章的人,是……你三叔?”
“是啊……就是我三叔!我阿耶可喜欢给我讲三叔的故事了……”
王辞年正说着。
却被店老板给打断了:
“你们俩,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对了,你又是谁?是她什么人啊?若是相识的,那便拿钱来赎她!”
这店老板看着李正一,一脸气势汹汹,分毫情面都不给。
“是啊,谁家女儿,不管教好,出来偷别人工具……啧啧啧……真是丢人现眼啊……”
周围的看客们,也纷纷指手画脚,指责王辞年。
可这王辞年,面对众人的斥责,却依旧抱着字画,很是淡定。
嗯,像是个见过大局面的!
李正一立即决定。
要帮这个王辞年。
不为此外,就冲她是王勃的侄女,这忙,也是帮定了!
“店家,莫要误会……她呀,是我妹妹,是我让她来买字画的,你这字画要几多钱,我给你!”
“至少也要五贯钱!”
店老板依旧盛气凌人,得理不饶人。
话说这东家,虽然态度欠好,可这价钱,倒一ㄇ公正,究竟王勃的《滕王阁序》真迹,若是放在现代,定是远不止这个价啊……
“好,我这就回去取钱……你,等着我啊……”
李正一摸了摸腰间,空空如也。
才想起今日刚醒来,就被押进宫里,太慌忙,竟什么也没带……
只好对店家,尴尬地笑了一笑。
“这位郎君,不必回府去取了……这钱,我出了!”
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骑着马的白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