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适彼乐土
适时，九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妈老汉儿都是在这战死的，为了守卫你们的都市，牺牲得庆幸，那个叫啥子来着，哦，死得其所。”
“他们叫什么名字？”
姜诸从未见过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自己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所以对他们也从来没有什么好感。
可是这一刻，他发现，他其实并不恨他们，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借口去原谅他们，一旦和自己冒充的恼恨息争，包裹在恨意之下的忖量与挚爱，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心灵的堤岸。
姜诸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你老汉儿叫姜黑腊，你妈叫陈桂芬儿。”
……
“呵，真的是好土的名字。”
姜诸的伤心冲淡了几分，抹了抹鼻子。
“土？啥子土，我就jio得桂芬好听。”
“不说勒个，说正事。”
“你带我回你的世界，我告诉你你怙恃的秘密。”
“啥子秘密？”
姜诸也被九黎的川地方言带偏，操着方言问道。
“说了我就没得筹码咯。”
九黎摇了摇头。
“我可是智慧绝顶的哦，你莫要想套我。”
姜诸：“……”
带一个NPC回主世界？
姜诸突然想起了赵越鸣的话。
不能让NPC察觉异样，不能让NPC知道主世界！
可这个叫九黎的女子，似乎原来就是知道的。
“九，奶奶，你知道我要啷个才气把你带得回去吗？”
“你喊我啥子诶？”
“九奶奶啊？”
你都喊辕长安小辕子了，辕长安多大岁数？
叫你一声奶奶，合适吧？
“握草你大爷！奶奶你个腿，滚！”
……
一声惨叫。
同时陪同着“嘭”的一声巨响！
姜诸已经重重撞在巷边的墙壁上。
这一撞，也终于让他从幻梦中醒了过来。
“跟你说不要听她的话你不信。”
辕长安站到了姜诸身前，言语嗔怪，但神色却是一脸关切：“你小子没什么事吧？”
“没事。”
姜诸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凭据自己的推算，叫祖奶奶，怕是更合适一些。
肯定是嫌辈分太低了。
想到此处，又想到从小学习的尊老爱幼的高尚品德，姜诸的态度愈发敬重：“祖奶……”
“你想死咩？！”
九黎嗖一下压了过来，一脚直接踩在了姜诸的要害。
姜诸似乎听到了咔嚓声，一动也不敢动。
“老子是你的未婚妻，莫乱喊！”
姜诸：“？？？”
辕长安：“？？？”
这不科学。
辕长安比姜诸还震惊。
“小子，你多大？”
“十七，怎么？”
“没事，职业病犯了。”
辕长安同情地看了姜诸两眼。
掐指一算，这丫头，绝对克夫的相。
究竟他还年轻的时候她就已经这个样子了，哪小我私家能活这么长时间？
她一定不是人。
但她究竟是什么，辕长安不知道，也没人会知道。
“记到了没得？”
九黎双手插兜，眼睛恢复了正常的瞳色。她俯下身，看着姜诸确认了一番。
“记到了，未婚妻！”
姜诸满脑子都是问号。
但照旧点了颔首。
这个叫九黎的女子很厉害。
白捡一个打手。
也没什么欠好。
“那就好，跟我走哈。”
九黎松开脚，从兜里掏出一颗棒棒糖，撕了糖纸，扔进嘴里，然后双手又插回兜里，转身就走。
姜诸翻爬起来，和辕长安眼神作别，随着九黎径直离开。
辕长安站了许久，看着徐徐消失于巷口微光中的两小我私家，良久，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玄色余烬，叹了口气：“道法自然，自有定数。这一城的人，唉……”
……
“晓不晓得啷个把我弄出去？”
“不晓得，我啷个会晓得？”
“我啷个晓得你啷个会晓得，我就是不晓得你晓不晓得，才问你晓不晓得的噻。”
姜诸：“……”
两人从昏暗的铁山巷走了出来，回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一巷之隔，竟似乎两个世界。
一边暗流汹涌风云诡谲，一边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就似乎主世界的孤城。
城里城外，也是两个完全差异的世界。
“我也不晓得啷个才气出去。”九黎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晓得……”
九黎的声音徐徐模糊。
姜诸努力去听，但什么也听不清楚。
霓虹的光点散去焦点，散射着丁达尔效应的光。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剧本提示。
【剧本《修罗》第2集（剧终）已结束，退出倒计时：10秒。】
9；
8；
7；
6；
5；
4；
3；
2；
1。
……
倒计时结束。
姜诸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回到主世界。
眼前的世界是一片星空。
星空之下，漆黑的地面上伫立着一座祭坛。
祭坛呈圆形，直径约摸十余米，由一米来高的围栏围住。
围栏分黑白色，由太极图案一分为二。
望柱纹龙，庄严肃穆。
姜诸信步走了进去。
祭坛中央是一张石桌。
石桌像一张显示屏，上面凌乱地撒着一些金红色的卡牌。
《修罗》剧终，这是要抽卡？
应该是了！
姜诸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情不自禁地将手印在了桌面上。
……
星空幻化。
光影流离。
眼前浮过幻影。
张牙舞爪的老槐树下，几只硕鼠啃食着一具腐烂的尸体。
啪嗒的脚步声让它们惊觉，抬起头时，眼睛已经深红。
它们快速跑进下水道，穿过黑暗，藏进了喧嚣的都市之下。
画面一转，下水道升腾的瘴气裹进爆竹的烟尘里，撒进热闹特殊的人群。
胭脂楼又有女子挂衣……
喧嚣之外，城东码头。
这里是挣扎着活命的下民聚集区。
擦鞋匠，黄包车夫，另有挂着卖烟箱的小男孩儿。
以及，倒在垃圾堆里的老烟鬼。
硕鼠又从黑暗里爬了出来，跑过脏乱的街道，蹿进了码头边上支棱起的避雨棚里，
雨棚里有说书先生在说书，那是下民唯一玩得起的消遣。
先生说到了情深处，开始唱：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
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
声音徐徐淡却，世界也如燃烧事后的灰烬，转眼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