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缄默沉静了下来。
李天赐看戏不说话，横竖小辈们在赴汤蹈火，他也乐得清闲。
但崔淼却十分的头疼。
如果不能迁都，他们所处的位置，又太过危险。
可要是迁都，萧道成的话，十之八九会被实现。
另有如果关陇世家真的投降了应昭，那么洛阳就是前线。
到时候反而更危险。
因为洛阳不能打烂，一旦打烂了，他不仅会被当成罪人痛斥，甚至可能导致世家把控的世界，全线崩盘。
应昭必须堵在蜀地最差也得堵在关陇，这样才有胜算！
但他又不想呆在长安……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崔淼看向萧道成，“眼下的长安何其凶险，只是杨忠在商洛屠了个城，死了一些草芥，长安就乱了起来。若是未来同太子决战呢？长安会不会沦为帮凶？”
“那也不能迁都。”萧道成摇了摇头，“不外丞相且放宽心，太子如此作为，只是为了牵扯我们，让关东和关陇陷入内斗，最终给他增加缓冲时间。”
“缓冲时间？”李天赐坐了起来，思索的说，“绍伯的意思，太子所图甚广，需要时间？”
“是。”萧道成颔首说道，“太子的一切行为，都可以用大同论来解释。”
“那本幼稚可笑的书籍？”台下，元宏撇了撇嘴嗤笑道，“我倒要听听有什么卓识。”
萧道成皱眉看了一眼元宏，这个家伙真的令人讨厌。
你说他是关陇世家吧，偏偏和关东世家混在一块。
要说他是关东世家吧，他娘的走的是关陇世家的当官名额。
甚至还跟太子友善一阵，结果看太子想法太极端，马上横跳到了崔淼麾下。
完美的无缝衔接。
应昭也是被这货卖了一手。
元宏得知应昭计划在朝堂举事，用政斗的方式促成科举的刊行。
然后太子被崔淼心急火燎的吊了起来，再然后就是后续这一系列事情的发作。
元宏可以说是始作俑者。
完全看不出另一条时间线的雄才简陋。
“太子要分田，要开科举，要继往开来，哪一样不是需要时间的？”萧道成没有理会元宏的讥笑。
而是看向崔淼和李天赐：“《大同书》是很幼稚。但是太子身边的将军幼稚吗？太子的利战先驱之法幼稚吗？
别忘了，太子是兵法各人，他若是要打，在长安被放出来之前，他已经下了汉中。只要不惜啬民力，太子就能从汉中运来大量粮食。到时候别说是高欢军，就是杨忠军，都得败。
试问打了数个月，只是出了几道令旗，甚至多线作战，都能压得潼关三十万雄师进退两难，杨忠控扼的武关更是差点被掀翻。如此良机，另有了粮草，为什么太子不继续而执意入蜀？”
萧道成的话，让城内仅存不多的将军们都陷入了沉思。
“换做我，我会打。”萧道成咬着牙说，“而且是速胜的打，甚至我还可能走上郡，开雁门关，放九镇士兵南下，到时候这天下谁能阻挡得了太子？”
“但他没有这么选择！”
萧道成的眼瞳微微哆嗦，内心之中充满了恐惧。
“他自信天下没人能打得过他，或者说没人能打得过凭据他意志革新之后的蜀州！他要在蜀州实验走出另一条路，将蜀州作为龙兴之地，培养足够多的吏员来取代我们！”
“！！！”
世家大臣们大惊失色，内心震撼不已。
应晏平静看着。
他知道这一些，不外他也不会说。
因为太恐怖了。
“入蜀的太子，看似是因为粮草尽失，可他依旧从容不迫，甚至还能发封圣旨来威胁我等。”萧道成说着，寻了一块蒲团坐下。
他怕往下说他自己先腿软：“这是太子的气势派头吗？”
老臣们一个个缄默沉静了。
太子的气势派头？
扬刀立马，冲锋在前，狭路相逢勇者胜吗？
“这是一个帝皇的气势派头。”萧道成郑重的说道，“而且这个帝皇有目标，有方略，有手段，能怒能忍，能强能弱。当我们还在争吵迁都，他或许已经攻克成都了！”
“这不行能！”元宏第一个不信。
“不行能？崔公，李公，剑门关守将何许人？”萧道成反问。
“法匡。”崔淼说。
李天赐张了张嘴，猛地想到了什么，拍着大腿哀嚎：“六弟！我的六弟啊！”
是的，李天赐已经能预感应李天赑死定了！
蜀中世家靠不住啊！
李虎看着老爹泪如雨下，一脸懵逼。
“法匡受过太子恩惠，否则他不会是剑门关守将，而是滇郡郡丞。”
萧道成说罢，众人只觉内心一阵悸动。
“这不行能！太子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友人？”元宏不敢置信。
“友人？不，只是同道歧途之人而已！”萧道成门儿清这里头弯弯绕绕。
“他们都想要门阀死。”萧道成抬了抬头，绝不遮掩，“占据朝堂的你们都死了，他们才有时机爬上来。太子能给这个时机，因为太子是天下第一兵家！身边列将千员，上将过百的人！给他足够的时间和军力，他能将十余年的积累一次性拿出来。”
“太子明明才十五啊！”
更多人是感伤着。
“十五？起居注有谁去看过？朝堂录又有谁去看过？”萧道成盯着他们，嗤笑道，“有几多人去看，只关注自己那部门？强迫太史删改的又是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运动？”
“太子的没人去改！太子三岁习武，五岁颂文万言，六岁骑马列阵，练习东宫小太监，七岁设立将作监，开始了督造兵甲、推行牛鼻环、曲辕犁、筒车。十岁被立为太子时，身高高达五尺半（一尺30.7cm），行为举止尽是成人风范。或许只是因为想法太过幼稚，让你们一直认为他只是长得老成的孩子。”
“但你们考虑过生而知之吗？”萧道成的话，彻底震惊了所有人。
包罗应晏。
“太史录文宗天子起居注内有这么一句：昭乃子书，陛下观之而喜，特赐皇长孙曰昭。”
“这个子，是不是以为太上皇写的？”
“不！这重新到尾都是太子自己写的！”
萧道成像个侦探，这些天将汤国几十年的起居注翻了个遍，甚至连文宗天子后期的文字都看了。
他看的自己内心发慌。
这个世界，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这怎么可能？你肯定是在危言耸听。”元宏不信。
萧道成呵呵笑着：“文宗天子只有一天能动，那就是听闻照旧太子的太上皇诞下皇长孙周岁时，激动得动了起来。而这一天给太子取名时，已故太史康同这样纪录：皇长孙真龙而降，天生圣人，取周笔临摹纸张，写日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