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昭听不到。
他已经到了散关前见到了陶明。
“陛下。”陶明拱了拱手。
应昭笑了笑，一路栉风沐雨的他，丝绝不见几多疲倦：“不是说了不用迎接吗？”
陶明来了十里亭，带着散关四周的官员等着天子。
“我是可以不来，但他们岂敢不来。”
陶明摇了摇头，他自三年前就在东宫遁迹，早就习惯了应昭的处事方式。
自然知道应昭并不喜欢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实际做事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但，散关四周的官员却不能这样，他们还想要在应昭面前露脸，尽早融入应昭的团体之中。
所以陶明就算不来，也被这群人吵得不得不来。
应昭笑了笑，看了一下几个官说：“有接风宴的话，今夜都一起来吧。”
“谢陛下！”
众官们狂喜，没想到居然有时机混脸熟了。
应昭颔首，接着骑马入关。
散关，也叫大散关。
历朝历代，但凡想要从雍州入蜀，就一定得走这里，因此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山势也险峻，未来此地也是他和世家争夺的重心。
进了散关的军营，陶明居于下，看着应昭坐上首位后道：“长安如何了？”
“已经撤出来了，元德先生也离开了。”
“舅父……入蜀了？”陶明愣了一下。
应昭说：“不能不入蜀啊！他留在关中，反而更危险，后续就会抵达。”
陶明点了颔首，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刘信和妻弟费侃劝降了法匡。”
“是，不外有什么问题吗？”
应昭对于陶明突然提法匡的事情，觉得有点意外。
一般情况下，陶明很少插嘴东宫的事情，究竟当初被自己牵连拖累，陶家基本上是损失的差不多了。
现在的陶明更注重的照旧明哲保身跟立功丛勋，事实上只要他保持这样的速度，到了下一代，陶家也就能恢复往日的荣光。
所以当一个孤臣，反而能让应昭歉疚更多，资源也会更多的倾斜自己的表兄弟。
“法匡的投降让我很奇怪，我小时候听父亲说，法匡是个有心思的人，他们一起在太学的时候，他给人的感受是极端遵守律法教条的。汤律有言：守土有责。他若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选择投降呢？”
陶明这话，让应昭思索了几分：“这件事情，转头见到了法匡就知道了。至于入蜀，梓潼都下了，前头也没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了。”
“这……也是。”陶明想了想，也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了。
就算法匡有心算计又如何？应昭的雄师已经加速南下，未来十几万人进来，没了剑门关和梓潼郡，注定没人是应昭的对手。
成都，已经在招手了。
“对了，分田均地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陶明又问。
应昭抬起了头看向陶明：“你想要劝我不那么做？”
“你这么做，很可能会招致蜀中世家强烈反弹。现在的他，只怕更多照旧选择张望。”
陶明担忧应昭会粗暴的分田地。
因为这么做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我有钱买，他们愿意卖吗？”应昭呵呵一声，“就似乎我曾经跟元宏提了这么一嘴，反倒成了我在菜市口受辱的罪行之一。老实说，我对世家不报什么希望，能听话就留着，不听话就杀，就这么简朴。”
“咱们的吏员不够。”陶明没有硬劝。
“你还滑头的学会了迂回。”应昭哈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就没好气的说，“吏员需要认识几个字？吏员是最好培养的！真正难培养的是独当一面的官，但这也不是问题，因为可以卷，只要卷出来一个，那就是赚到。”
“所以你真要开科举？”
陶明知道卷意味着什么：“我们没有这么大的基数，究竟蜀中户口，三年前才上报，拢共才四百万。”
“你信世家上报的户数？”应昭呵呵了。
这玩意儿能信才是见鬼了！
“汤国账面人口数五千万，但实际人口，应该在八千万上下。”应昭淡淡的说道，“这消失的三千万人，有一千万是逃户、山民和游牧，剩下的两千万，才是这天下世家吃掉的隐户。否则，关东和江南哪里来的那么多都市？”
“可就是这样蜀中又能有几多人口？”陶明皱眉看着应昭。
“八百万上下。”应昭平静的说，“不要小瞧了蜀地，百五十年来，他们除了成汉之乱外，就没有再经历什么动乱了。”
成汉，是历史上东晋十六国中的十六国，也在一些史书被称为蜀。
区别于蜀汉政权，也被称谓为后蜀。
西晋末年，氐人李特起兵汇合从关中南逃的流民团一起建设基业，打成都的时候，死了。
之后他弟弟李流接管军队，但也很快病死。
再然后就是李特的儿子李雄接替掌管军队，最终打下成都，建设国号曰汉，史称成汉。
若是原来的历史，这家伙开立的国家，四十年后才会被桓温消灭。
但偏生他们氐人在四川开辟基业不久，太祖天子就兵临关中，攻克陇右。
既然得陇那就得望蜀。
刚刚开国就迅速腐蚀的氐族人压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短短三场酣畅淋漓的征伐之后，李雄死于南逃键为郡的路上。
立国五年而亡。
但这就是曹魏灭蜀之后，最大的一场动乱。
而这一场动乱背后，又因为关中流民的加入，又一次快速充实了当地户数。
自太祖开国一百年，蜀地除了西北的汶山郡老是被吐谷浑骚扰之外，就没有几多征伐了。
就这样，连连丰收的蜀州，总人口怎么可能才四百万？
鬼都不信好伐！
应昭预估八百万也不是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主要照旧因为有派人进来视察过。
蜀地，成都都市群没有被纪录户口的流民，或许在六十万上下。
他们一般在岷江上当码头工，或者给世家们当短期的矿工。
蜀州的商业气氛很发达。
一来蜀地粮产是绝对富足，但大头控制在世家手中，而且他们另有硬通货蜀绣，应昭自己许多衣服，都是蜀地上贡的蜀绣裁制。
所以，织锦也是一门活计。
蜀地的工厂化运营，也算是先驱。
尤其是关陇世家买通了西域之后，丝绸之路重启，更是令蜀地的人口很大一部门从事在工商业之中。
虽说蜀道难，但出了蜀，照旧能看到许多许多的蜀人的。
所以人口没有上边说的那么惨，至少八百万，甚至可能更多。
究竟工业养的人更多。
尤其是纺织业！
而且蜀州也是开垦民风最好的州郡，当地的世家也不是傻子，一旦蜀州遭遇一场旱涝，黎民真的拿不到一丁点粮食，还不得跟你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