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多同僚质询的目光,刘裕也恢复了平静道:“臣选第三路有三条缘由。”
“但讲无妨,不必遮掩。”应昭无所谓的笑道。
“一,出其不意。”刘裕很平静的说:“世人皆知汉太祖故事,世家绝对不会再一次坐视重演。那么长安一定会沦为世家和陛下博弈之要塞。”
“而陛下此时东出夔门,下荆州,一路顺流克敌,一定无人可阻,究竟澎湖水师,乃是陛下手中一把利刃,正悬浮在海上随时如毒蛇出洞。水师之利天下无人可出其右。”
作为东宫老人,刘裕是知道应昭很早以前,就以探寻外洋高产粮食为借口,花钱和江南世家组织起了一支商用船队。
而这一支船队的雇员,是位于台海上的澎湖列岛的水师,全是五牙战船,远洋航行照旧吃力不假,但内河水战就是一把刀。
应昭这十几年的生涯,准备了几多工具,埋了几多伏笔,刘裕知道不多,但就从很早就有的资料来看。
承禅天子一直在做最坏计划。
论结构能力,真的天下无出这位天子左右的。
世家或许都知道应昭在海上有部曲,但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注定了水师不会被人重视。
因为水战一直都是大陆战争的隶属品,所以就那么一点水师,改变不了大局的。
但却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局势变化也说不定。
刘裕看应昭丝毫没有被他揭露底牌的恼怒,于是也斗胆了起来:“其二,长安这一颗钉子。”
众人心情一闪,离奇闪烁,应昭依旧笑吟吟不说话。
“长安人口百万,皆分田开农社,而且妯娌亲族之间,甲兵齐备,心向陛下。故而,关陇世家会想措施拆了长安,但是关东世家会保住长安,而长安黎民也会保住长安。”
很绕。
但也是应昭用心最险恶的地方。
简朴的理解就是,应昭利用关陇和关东接下来控制太上皇和朝堂博弈矛盾为基,结构了长安百万农会黎民,让两大世家派系陷入争夺之中而不得不拉拢长安百万甲兵。
百万人的长安至少能拉出三十万戎马。
如果关陇世家要打长安,长安一旦炸了,所有人冲出去,那么雍州绝对稀巴烂,这对于关陇世家而言,雍州大本营爆了,是他们无法接受的,所以长安只能被牢固支解。
关东世家虽然巴不得看到,但长安炸了,应昭从蜀地冲出来,直接入长安,出武关,下南阳郡,有百万暴民偕行,整其中原都市被冲得稀巴烂。
那么对于关东世家而言应昭更危险。
所以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和谐。
和谐就是太上皇离开长安去洛阳,这个关陇和关东都能接受都市里当天子。
然后长安自治,主力争夺偏向放在关陇控制的岐阳郡和陇西郡,以及应昭控制的汉中郡上。
长安黎民或许生活会困苦一点,可是他们依旧能保证田地不被收回,甚至成为应昭手中一颗钉子,让世家们都如芒在背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你有胆子就下刀子试试看。
看看这百万长安黎民会不会举刀跟你拼命。
而且这百万人的粮食消耗,注定关中无法作为粮食资源地,那么敌人的粮草只能从关东运进来,那这就意味着关陇世家极有可能会被关东再度压制。
双方内斗,一定会打得十分猛烈。
这对于刚刚入蜀的应昭而言,即是多获得至少一年半载的时间。
等到关东和关陇两大世家团体斗完朝堂,应昭置β已经搞定了蜀地作为凭据地,而且谋划东出了。
应昭还在笑,众将都惊呆了。
原来长安另有这么一个作用?
刘裕越说越自信的继续道:“最后,就是防线广度的问题。奴儿军将士遍布九镇,陛下只需要一纸令下,奴儿军立刻就会南下长城,威逼中原各地。那么世家一定会想措施牢固北疆奴儿军九镇戎马。”
“而现在陛下东出键为郡,配合澎湖水师一路顺江而下,捭阖长江各地钱粮要地,组织戎马北上。不需要精锐,只需要够多,再封圣旨一封于北疆九镇戎马。到时候南北夹击,关东世家不得不出钱出粮,征兵赴死。南北战线,跨度高达六千里,这得几多戎马?非百万不行防两线!”
“而且陛下不需要花花钱粮,就能让世家出资供养九镇戎马,成为陛下助臂,还能削弱世家出资之意,引发关东和关陇的矛盾,届时陛下只须坐上观壁,世家何以是陛下对手?”
“陛下至此,任何一子,看似散落,但只需离开长安,立刻就能将死局盘活。诚乃天策,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裕立即叩拜,应昭离得远都拉不到,磕得是结结实实。
“都说了新朝雅政。下次行军礼即可。”
应昭连忙作声,一边给陶太监示意,陶太监下去将刘裕扶起来。
刘裕是很激动的,因为看透了意图之后,刘裕就发现这玩意儿压根欠好解决。
因为应昭不跟对方玩战术了,玩矛盾本质。
这一切的计划的焦点,就是关东和关陇世家的焦点矛盾——朝堂话语权的争夺。
那么,只要应昭这个大敌蛰伏一两年,关东和关陇还能配合的亲密无间?
不打起来都是给应昭这个大敌面子了。
激动事后,也能看出应昭对于世家的理解,刘裕也觉得自己跟对了君主。
这一波,稳了!
而其他的将军,下巴都快掉了。
只需要离开长安。
只要这一步落下。
世家就得随着应昭的步子走,除非世家能彻底放弃利益纠葛,一致对外。
但这明显就不行能。
任何一场洗牌,都是政治势力最活跃的时候。
世家需要获取利益,那么途径除了政斗就是战争。
打仗是要花钱的,究竟你要养不少戎马。
可是你养了戎马,你的敌人会不养戎马?
内卷这个词发现出来之前,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就是这么个原理。
虽然应昭最看重的不是内卷。
而是卷到最后,损害了底层黎民的利益之后,应昭再以阶级斗争为口号,拉拢最底层受尽聚敛的黎民一起反了世家。
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不会觉得世家会花自己的钱,养长安百万生民和九镇几十万奴儿军吧?
不会吧?世家能这么美意?
不会吧?不会吧?
所以最后破产的自耕农、流民、奴隶、被迫从军的士兵,全是最好的革新工具。
明晰阶级矛盾,将自己的敌人搞得少少的,朋友搞得多多的,这才他承禅天子应昭的战略。
哪有那么多棋子?
不外就是加速矛盾彻底激化的手段而已。
一个理性的理想主义者,才是最可怕的。
世家或许有人能看出来眉目。
但人都是从众而盲目,而且只接受自己想要看到的工具。
世家千秋万代的美梦,不愿醒来就能一直做。
所以,应昭知道,他就算不能全胜,也能让世家知道,他们该收敛了。
“我们走后,他们给你分土地,给你降租。一切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而是因为我们曾经来过。”
应昭站起来,肃穆的捶胸行军礼说道:“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天下大同的理念,喊了近千年,却没人能做到。那么今天,就由朕当这个马前卒。诸君与朕偕行否?”
“臣等皆愿偕行!”
众将士起身,行军礼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世家不灭,华夏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