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甘泉宫。
天子老儿应玄吓得躲在被窝里头瑟瑟发抖。
宫室之外，从一开始的喊杀，紧接着带队进宫的六率一句怒吼：“请陛下禅位太子，留给我汤国最后一线生机！”
“请陛下禅位！”
这一声怒吼刚过，半数守皇宫的士兵纷纷更弦易辙，摇身一酿成了逼宫的主力队伍。
皇宫的禁卫原来不是这群流民身世的人，奈何二十年前应玄刚刚掌国的时候，急着削弱世家，还想着北伐柔然打一波胜仗，以此声威强兵压迫四方。
但亲自率雄师北伐被世家算计将天子的踪迹报给了柔然，柔然可汗率雄师突袭，在白爬山直接击溃了天子的泰半士兵，重现了一次汉太祖刘邦之事。
只是这一次，世家做陈平，但却是带着兵打了已往，将柔然可汗直接击溃而走。
而因为在白爬山上是雪夜，无食物，冻饿死者无数，剩下半数的精锐也都报销了。
可是天子的禁卫全军淹没，皇宫禁卫也顺理成章被世家控制。为了节省开销，从中渔利，这才有流民成禁军的传统。
至此，应玄被驯服，终日惶遽，也终日流连酒色，昏庸无能了起来。
轰！
大门被撞开，反抗的人被杀死，应玄惊恐的看着冲进来的独眼将军，整小我私家脑海里嗡嗡响。
难道朕要死了？
李作德皱眉看着床上瑟瑟发抖，比边上强装镇定的女人还不如的天子，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天子，能生出太子如此英明神武的子嗣！
“陛下勿忧！今日此来，只是请陛下禅位太子，还我汤国最后一线生机。”
“是……只是昭儿想当天子吗？”应玄颤颤巍巍的吞咽口水，眼中惊惧闪烁，“昭儿想当天子，一句话朕就能禅位给他，何……何须兵谏？”
李作德压低身体说：“请陛下下旨，禅位！”
必须要禅位，要最快速度禅位，否则太子就是反贼，而不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朕……朕要见太子！”
“陛下……”
李作德张了张嘴，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咳：“朕来了。”
朕？
应玄瞪大了眼睛，在边上的女人搀扶之下，顶起自己一百多斤的肚子，在阴暗处看着从晨光中走来的太子应昭，一时愁绪怅然。
“殿下。”李作德对应昭拱手。
“称谓错了。”应昭笑呵呵的看着他。
李作德心头一闪，蓦地明白过来：“陛下！”
“嗯。”应昭颔首错身而来，挥了挥手说：“带人下去守着，朕亲自同父皇说一说话。”
“是。”
李作德带兵下去，关上了门。
“太子这是僭越！”搀扶着天子的女人，穿着亵衣，身材曼妙，但面对李作德的时候有点发抖，可面对太子的时候，却十分强势的质问：“僭越可是要族的！”
“啪！”应玄一巴掌摔在这个呆子女人脸上，这是他的亲儿子，族了他老子怎么办？
“闭嘴！”应玄呵叱罢，盯着手腕还缠着绷带，模样一如自己曾经俊逸，但笑容却又有几分陌生的儿子说，“为何兵谏？”
“讲原理。”应昭拍了拍腰间的刀，“诸公不识原理，所以不讲原理，那么朕就得让他们知道原理还可用，只是用了就要见血，不见血，收不回来！”
应玄忽略了应昭的自称，苦笑几分：“你可知道这样做，祖宗基业会被你带入万劫不复。”
“无非破尔后立。我登位为帝，大义在我，左手原理的刀，右手天子的剑，民心所向，自然所向披靡。”
“世家没有你想的这么简朴。”应玄是无道，但不糊涂，“你若是败了，汤国可就可能没了。”
“我……”应昭张了张嘴，陷入了沉思，“果真，父皇已经彻底成了世家的狗！”
“回去吧，朕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应玄内心激动，一定要把这个混账劝回去，转头再找个时机撤了他。
至少这样，还能跟世家有寰转余地。
否则……真的就完了！
“朕不能转头。”应昭突然抬起头，轻轻摇头对自己亲爹说，“朕是过河卒，踏出了这一步，那就是不死不休！纵然与天下为敌又如何？世家不是真正的天下！黎民黎民才是天下！我应氏应命而生，扫尽臊膻，恢复汉家山河，但还没做完该做的事情！”
“九品中正，世家大族，这些该进历史垃圾堆的工具，你做不来，那就我来做！”
应昭刚说完，那个女子却是柳眉倒竖，怒斥道：“你是祸国殃民的决策！这天下是天子和世家共天下，而不是和泥腿子！那群贱民，岂能成事？陛下，我们不能对世家下手，就说妾身母家京兆韦氏，手握上万精兵，若是逼急了他们，可要祸事的啊！太子应该拿下下狱，而且废黜！”
“我是你儿子，不会杀你。”应昭面无心情，徐徐抽出剑。
“你……你干什么！”喋喋不休的韦氏惊恐的看应昭走向自己，瑟瑟发抖的退后，甚至想要躲到应玄身后，“陛下，陛下救我！”
但应玄也是被应昭的行动吓了一跳，慌忙将这女人退开。
“哎呀！”韦氏摔在地上，连连退却，连连恳求，“太……太子殿下，我……我可是你庶母啊！不能杀……杀了你会被骂不孝！”
应昭顿了顿，盯着韦氏艳若桃李的脸看了一会儿，韦氏还以为他心软了，连忙恳求：“只要不杀我……我可以让韦氏支持殿……下……嘎……”
她的声音陪同着洞穿喷涌的心脉血而停止，应昭刺死了韦氏，一脸淡漠的说：“有些事情，总是需要一个背锅的人。至于孤的庶母？你也配自称？”
喷溅的鲜血渐染两人，应玄吓得腿软，噗通一下滚落在地，惊惧的看着自己儿子。
陌生！太陌生了！
曾经那个翩翩令郎，温软如玉的青年，却成了一把带血的剑。
应昭面无心情收回剑，施施然对天子一礼，“父皇，禅位诏书尽快写给儿臣，景阳钟第三响，儿臣就会在大明殿宣布禅位之事，您要相信孩儿能狠下心来做这个过河卒。因为现在的世家，已经到了尾大不掉的田地。不剪除，晋惠帝遗事，近在咫尺。究竟漠北的柔然，依旧不弱！”
“这甘泉宫也需要扫除，后方有太极宫，是个优养的好去处，届时还请父皇移驾。儿子先下去处置惩罚世家的事情。”
应昭转身，昏暗宫室，汩汩流淌的鲜血和死不瞑目的世家妃嫔，都在自己背后躺着。
手握住门把手，悠悠纹路像是纪录了这座经历过两汉，前秦，后秦等国皇宫大院内，刀光血影，权力更迭的残忍和血腥。
权利？争夺？理想？
应昭或许只是看不惯吧。
五胡乱华去古未远，世家祸乱更是荼毒世间。
结果争天下的人没事，无辜的人却死了。
明明国力强盛，可以拳打四方，可以恢复一随处山河社稷，让边塞的黎民不被异族欺凌。
可是……世家却阻止了这一切。
他们的田需要耕作，开战了，黎民都去投军了，佃户也会被征调，他们垄断的金银铜铁的矿工也会被征调走。
他们不想开战，所以他们无视边塞黎民的死亡，依旧在朱门之内逍遥。
可笑的是，民间农民没有造反的。
只因为饿死的阴云还没到自己头上，流亡到都市之中做太子工坊里的工人，照旧能吃得饱。
“人人都视我为救世主，可我推开这扇门之后，能做到尽如人意吗？”
应昭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问应玄。
“昭儿……”应玄内心悸动，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试图叫醒儿子心中最后一丝亲情。
“母后死的时候，朕就不应心存理想。”
应昭呵呵一笑，接着爽朗大笑，推门而出，踏着向阳，暖暖的阳光让他身体充满了劲头：“走！今日朕登位九五，也该让天下世家知道，这天下终究是谁说的算！”
“喏！”甘泉宫外，众将士面上带着激动，与未来的汤国第五位天子应昭偕行！
空山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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