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讲原理是没用的
后世的玻璃幕墙安装技术经过大量的实际运用，已经很是的成熟可靠，唯一的难点在于如何取得白益生的信任，让他心甘情愿的买单。
幸亏白益生是个内行。
曲军在攀谈中发现，白益生对玻璃幕墙行业很是熟悉，几种常见的质料和工艺有什么优点缺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对行业内的最新动态也算了解，甚至知道法国卢浮宫正在制作一个玻璃金字塔，代表了行业水平的天花板。
那就好办了。
不怕货比货，就怕不识货，有时候内行更好忽悠。
让金云亮和徐卿陪着白益生，在思达商贸城楼上楼下的看现场，随便聊上几句，半个小时就已往了，曲军利用这段时间，炮制出一份经过删节挑选的极简版技术资料。
这份技术资料为白益生量身打造，薄薄的几张纸篇幅并不长，隐去要害步骤和工艺参数，但是透漏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多，白益生抱着姑妄看之的态度接过来大眼扫了一遍，神色郑重了许多。
他这几年行走江湖，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见过，像曲军这样东拉西扯满嘴放炮的也有，无非是想装内行压价，只要说到具体的技术细节，肯定立刻露馅。
曲军的这份技术资料却是真正的内行，白益生确定以前从没听说过类似的技术，只是一个挂玻璃的新步骤，就让他大开眼界，仔细想想又切实可行，不是实际操作过，不行能编出这样的步骤要领，外行人甚至不知道玻璃幕墙的玻璃是挂上去的。
螺丝卡固……这个也很好，省去了电焊牢固的步骤，不光节省工序质料，而且越发美观……但是只说螺丝卡固必须配合脚铝，后面的步骤怎么没有了？到底该用什么型号的螺丝和脚铝，到底该怎么安装，不行能全靠自己摸索。
“曲经理，这份资料为什么不用意呆利玻璃胶？我们的玻璃都是从意呆利进口的，换成其他国家的玻璃胶会不会有风险？”白益生试探问道。
“玻璃胶用量比力大，意呆利的特种玻璃胶又太贵，所以换成另外一种大路货，成本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你不用担忧，施工前可以做宁静试验，保证能到达意呆利特种玻璃胶的强度。”
曲军口风把的很严，没有透露替代的玻璃胶产自RB。
事实上再过几年，国内也能生产及格的玻璃胶。
白益生只是随口试探一句，见到曲军不上套，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又把资料仔细看了一遍，摇头叹气体现遗憾。
“这种（半）隐框安装工艺简直很好，但是资料太简略，又没有实际案例，风险太大，我做不了……”
“风险可以由我肩负。”曲军很是大气，主动肩负原本就不存在的风险：“我们可以在条约中划定，如果因为安装工艺出了问题，我们肩负所有责任和经济损失，付给你的工程款一分钱也不会少……”
其实就是一个对赌条约，白益生要么学到最新的玻璃幕墙安装技术，要么拿到全额的工程款，左右都不亏损，风险已经降到最低。
白益生怦然心动。
玻璃幕墙的安装技术乍一看很简朴，只留上下边框，两边用玻璃胶粘贴牢固，但是其中包罗着许多技术细节和工艺参数，有一个参数不及格，整面玻璃幕墙就可能坍毁报废，甚至造成严重的宁静事故，前一天风物无限的大老板，第二天就倾家荡产。
最先进的技术都掌握在老外手里，好比曲军拿出来的这个半隐框的安装工艺，国内没有一家企业能做，如果能够学会这种工艺，很快就能成为行业内的龙头老大，百万富翁不在话下，几个合资人和手下的一帮兄弟，今后几年也会数钱数得手抽筋。
“不行不行，完全由我们垫资，风险照旧太大，说句欠好听的话，万一你们思达商业翻脸不认人，我可没措施……另外施工款我可以不要，但是我们的玻璃都是从意呆利进口的，这个成本应该由你们肩负……”
越是砰然心动，越要讨价还价。
玻璃幕墙主要的成本都在玻璃上，一百平米几万块钱呢，能把这个大头要回来，其他项目免费就免费。
“用工程款冲抵技术转让费，自己我们已经亏损了，你再砍掉一大截，那肯定没得谈。”
曲军语气温和，态度坚决：“你们是专做玻璃幕墙生意的，进口玻璃肯定有自己的路子，我才一百个平方多一点，九牛一毛而已，据我所知，从意呆利进口的幕墙玻璃，每平米成本价在500元到600元之间，就高不就低给你算600元，我这个工程最多不凌驾十万块钱，难道玻璃幕墙的半隐框工艺连十万块钱都不值吗……”
曲军查到的资料上，有意大利进口玻璃的大致价钱，约莫在550元左右。
“话不是这么说的，600元只是进货价，还要万里迢迢运到国内，再加上关税，再用美金折算……”
白益生越发肯定曲军是内行，却仍不愿屈服，重复的讨价还价，纠缠不清。
曲军见招拆招，轻松应对，无意目光中一扫，看到崔琪在门外向他招手。
“今天先到这里吧，等下我另有个项目要谈。”
继续扯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曲军起身送客：“白经理回去再考虑一下吧，我已经拿出足够的诚意，希望白经理也能拿出足够的魄力。”
有时候谈生意和谈恋爱一样，讲原理没用，必须等他自己想通。
“曲经理，谈到一半怎么说走就走啦……哎，等一下，等一下嘛。”
白益生讨价还价刚刚找到节奏，突然被曲军撂在半道上，就像重重一拳打在空处说不出的难受，拎着包抢步追出门外，曲军向他招了招手，转身扬长而去。
“这该怎么办？！”
看到曲军不冷不淡不着急的样子，白益生反而有点急了，仔细琢磨一下后味，觉得曲军适才话里有话。
国内做玻璃幕墙的企业大巨细小的十几家，另有一些很有实力的大企业有意涉足这个行业，曲军的（半）隐框安装技术拿到其中任何一家，十万二十万的技术转让费都好商量……
曲军适才说他“另有个项目要谈”，难道是一女许两家，同时也在和此外企业谈半隐框的技术相助？
……
崔琪这些天除了杂志社的本职事情，还在帮思达商业跑手续。
相比后世而言，这个年代对企业的治理更粗犷一些，也更人性化一些，许多手续和证件可以先上车再买票，一边经营，一边治理，思达物流和为民食府开业的时候太急遽，没办下来的手续证件一股脑都交给崔琪搞定。
“着急找我什么事？跑手续被卡住了？”曲军笑着问道。
“没有被卡，领导打过招呼的事儿，到哪儿都是一路绿灯，最多春节前都能办妥。”崔琪：“是杂志社那边出了点麻烦，和你的《百年孤苦》有关，总编昨天被大领导叫去办公室，说是了解情况，沈老的压力也很大……”
曲军不由得一愣。
追问崔琪才知道，最近又有一位名叫李明良的翻译界大佬亲自下场，在《XX报》上发表署名文章，点名批评曲军翻译的《百年孤苦》，以及同期发表的西班牙语长诗《太阳石》。
人红是非多，书红了也一样，这段时间除了大面积的赞誉之声，也有少量的报刊杂志发表文章，攻击曲军翻译的《百年孤苦》，但都不成气候，险些被赞誉之声淹没。
《XX报》却是影响很大的全国性报纸，某种水平上代表了某些官方机构的意见，作者李明良更是西语翻译界泰斗级的大佬，咖位比沈荣又高了半级，两者结合起来，李明良在《XX报》上发表的批评文章就带有极大的权威性，被其他报刊杂志广泛转载，又拿到广播电台讨论，形成了一股批评曲军《百年孤苦》的风潮。
原来这也没什么。
重生一次，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报刊杂志骂得再凶，曲军不会掉二两肉，稿费也不会少拿一分钱。
但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欠好了，主管《译海泛舟》的大领导现在只是了解情况，还没有亮相，如果舆论压力继续增大，杂志社就可能受到批评和处分。
“稍等一下，我去看看沈老。”
没准儿这件事照旧曲军自己惹出来的，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
曲军记得，当初给《太阳石》写译者按的时候曾经碰瓷李明良，引用他的学术看法，也许是哪句话写得不合适，惹毛了这个大BOSS，以至于亲自下场，手撕曲军。
你要撕，那就陪你玩玩。
李明良都不怕跌份，新人小透明的曲军虽然更不怕丢人，他没有立刻去见沈荣，而是向崔琪要了一份发表李明良批评文章的杂志，认真研究，寻找破绽。
有点费劲儿。
李明良不光是西语翻译家，而且是实打实的拉美问题专家，他写的这篇批评文章看法扎实，考据严谨，没有那种一驳就倒的明显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