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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路寒

04 极乐盛宴

杀路寒 长桴 3853 2021-11-21 13:23:59

  山谷之内,层峦叠翠。

  一道飞泉倾泻,注入碧绿的潭水之中。

  而在潭水之旁,此时却有一场极乐盛宴。

  席间是无数珍馐,觥筹交织之际,丝竹歌舞声中,来宾皆已眼花耳热。

  其间饮酒的令郎,歌舞的美女,斟酒的老仆,端菜的童子,烧菜的厨师……加起来少说也有一百余号人。

  坐在马车前南宫珏忍不住擦了擦眼睛,险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他说什么也没料到,在这偏僻的山谷之中,竟然藏着如此一番光景?

  这明白就是富朱紫家的王孙令郎,结伴踏青郊游,在此歌酒会友。

  然而越是如此,南宫珏越不敢大意,警惕地审察着四周。

  原本拉车的两匹骏马已死,眼下替他们拉车的,居然是那个天神般的巨汉。

  据引路少女介绍,这个巨汉名叫【阿托】,是主人从北漠以北的雪国带回来的奴隶。

  对此南宫珏脸上虽然不动神色,心中已是排山倒海

  ——试问连一个奴隶都如此了得,更况且是那被称为【夺情令郎】的主人?

  这个【夺情令郎】究竟是何人?又为什么一定要请马车里自己这位雇主赴宴?

  趁着巨汉阿托默默拉着马车走向潭边那场盛宴,南宫珏不禁身子后缩,向车厢里的江浊浪低声问道:“这个【夺情令郎】,是你朋友?”

  车厢里的江浊浪只是“嗯”了一声,并不多言。

  南宫珏沉吟半晌,又忍不住问道:“江先生的琵琶可在身边?”

  江浊浪反问道:“南宫少侠……何意?”

  南宫珏沉声说道:“左右这位朋友,只怕是来者不善。稍后如有变故,你只管像那晚一样,直接奏响琵琶,我自会守住马车,护你周全!”

  却听江浊浪苦笑一声,叹道:“在下的琵琶……恐怕是不行了……”

  顿了一顿,他才淡淡说道:“那夜一曲,已耗尽我最后一丝残存的功力……纵然勉强弹奏,琴声也不足以伤人了……”

  南宫珏听得双眉一扬,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倘若自己这位雇主认真已经功力尽失,彻底沦为一个废人,那么此番前来赴宴,岂非自寻死路?

  他突然有点明白江浊浪刚刚的话:

  “……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南宫少侠大可自行决断,孤身前往庐州府的【如云客栈】,与小雨女人和开欣汇合……”

  难道他此行本就是来送死的?

  就在南宫珏思索之际,马车已抵达潭水边的这场极乐盛宴。

  拉车的巨汉阿托便松开马车车把,默默退开。

  立刻有四名梳着朝天辫的童子送来矮凳,恭请两人下车。

  南宫珏见车厢里的江浊浪并无消息,自己也在车前坐定不动,冷冷说道:“车中之人,未便下车。”

  那四名童子也不勉强,躬身离开。接着便有老仆依次送上酒菜,也被南宫珏冷眼拒绝。

  随后便听一个醉醺醺的男子声音哈哈一笑,声音径直透过席间歌舞声传来,笑骂道:“混账!要请江三令郎喝酒,又怎能少了美女伺候?”

  南宫珏顺着声音定睛一看,这才看清席间情况。

  只见在这场盛宴当中,是一群衣衫不整的年轻少女,正陪同着乐声赤足起舞,婀娜的身姿似乎是湖边那随风轻摆的杨柳。

  而这群舞女四周,划分摆着五个席位,由老仆童子伺候着五位来宾。

  左首上位,是一个三十余岁锦衣令郎,似乎已醉得不成模样,正横躺在两名少女的怀中调笑,惹得那两名女子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左首下位,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学究,兀自正襟危坐,满脸正气凛然。但一双眼睛却贼溜溜地审察着当中那群舞女的腰肢,不经意地舔着嘴唇。

  右首上位,是一个脸戴面纱的异域女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观其深眼高鼻,应当只有二十多岁年纪。至始至终低首不语,双眼观鼻,似乎与眼前的热闹全无关系。

  右首下位,是一个披金戴银的中年巨贾,看似在和几名少女划拳赌酒,眼睛却已悄悄向马车这边偷瞄过来,目光中是藏不住的好奇之色。

  最后是正中席位上侧身斜卧的清瘦男子,约莫三四十岁年纪,满头黑发披散披,身穿宽袍大袖。醉眼朦胧间,脸上神色逸兴遄飞,颇有古时魏晋名士的遗风。

  能坐在这场盛宴正中席位上的,自然即是此间主人,也正是刚刚开口呵叱之人。

  所以此人即是那所谓的【夺情令郎】?

  陪同着他话音落处,立刻已有七八名年轻少女涌向马车,或持酒、或端菜,嬉笑着要将坐在马车前面的南宫珏拖拽下来。

  南宫珏不禁脸色发烫

  ——无论遇到何等可怕的敌人,他都有同归于尽的勇气。可是面对这么一群鲜花般的柔弱少女,却教他如何是好?

  最可怕的是,这些少女身上都没穿几多衣服……

  于是很快便有少女爬上马车,要伸手拉开车厢前遮盖的帷幕。

  幸好南宫珏实时压下翻卷的血气,狠下心肠怒喝一声。

  紧接着冷光一闪,他已拔剑出鞘!

  少女们立刻化作受惊的小鹿,尖叫着躲去一旁。

  但另有一名少女并未逃走,两只手紧紧抓着南宫珏的衣袖不放。

  南宫珏正待挥剑将她吓走,却见这个少女的脸上虽然堆满笑容,但眼神中却满是痛苦和哀怨,似乎想对自己倾诉些什么。

  南宫珏突然读懂了她的眼神

  ——这个少女是在向自己求助?

  趁南宫珏疑虑之际,少女已用手指飞快地在他手臂上写了两个字,然后才随着其他少女尖叫着跑开。

  南宫珏略一分辩,便认出了对方写的两个字:

  救我!

  所以此间盛宴中的这些年轻少女,其实并非【夺情令郎】的属下,而是被他胁迫而来,甚至是从四周临时虏劫来的?

  就在这时,正中席位上那清瘦男子再次长笑一声,用慵懒的声音问道:“我自宴请江三令郎,干卿何事?少侠何人,因何阻拦?”

  南宫珏急遽收回思绪,一时也顾不得那少女的求救,争锋相对道:“车中之人,是我雇主。雇主既不愿相见,我自然不容旁人叨扰于他。”

  清瘦男子微微一怔,这才眯着醉眼细细审察南宫珏,随即摇头叹道:“年轻人初涉江湖,可别糊里糊涂丢了性命。你可知道自己的这位雇主是谁?”

  南宫珏冷冷说道:“我的雇主,我虽然识得。倒是左右是谁,我却并不识得。”

  这话一出,左首上位躺在两名少女怀中的锦衣令郎马上哈哈大笑,朗声说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黎民家】!不想此间竟有人不识【谢王孙】?可笑,认真可笑!”

  听到这个名字,南宫珏立刻说不出话来了。

  【慕容】、【南宫】、【百里】,这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三各人族,到如今已有数百年渊源。

  每隔数代,这三各人族或多或少都市出几个名动江湖的人物,所有才有资格被称作【武林世家】。

  不意近数十年来,江湖中却有一脉【谢】姓家族悄然崛起,据说乃是东晋王谢两家的后人。

  不外短短数代间的经营累积,这谢家一脉便凭借过人的智谋和凌厉的手段,成为江湖上新晋的【武林世家】。无论势力照旧财富,抑或武功,皆已不容小觑。

  其风头正劲,险些以一己之力盖过了原本的三各人族。

  而【谢王孙】这个名字,正是谢家这一任家主!

  对此,南宫世家的好几个尊长都曾申饬过南宫珏

  ——行走江湖,千万不要招惹谢家的人!

  尤其不要招惹到谢王孙!

  所以,【夺情令郎】即是谢王孙?

  也是此间这场极乐盛宴的主人、正中席位上的那个清瘦男子?

  南宫珏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若是他一早知道邀请江浊浪前来的赴宴的这位故人,竟然是即是谢家之主谢王孙,那么就算是要和那巨汉阿托拼个你死我活,他也绝不会来!

  只可惜现在忏悔,已经晚了。

  望着南宫珏苍白的脸色,正中席位上的谢王孙不禁微微一笑,淡淡说道:“你替江三令郎驾车至此,也算一桩劳绩,倒是不必为难于你。所以现在你可以走了。”

  说罢,他又增补了一句:“我这人什么都好,但是有一点欠好,那即是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主意。”

  南宫珏不由地深吸一口大气。

  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而且要赶在这位谢王孙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但是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吐出一口长气,冷冷说道:“不巧得紧,我这人也是什么都好,但是有一点欠好,那即是拿人钱财,便要与人消灾!”

  显然,南宫珏已经做出了选择。

  正中席位上的谢王孙微微一笑,颔首说道:“无论如何,年轻人能有如此胆子,当浮一明白。”

  说着,他伸指轻弹,面前一个盛满美酒的古瓷杯便离席飞起,飘向十几丈开外的南宫珏。

  酒杯飞得很慢,似乎被一条无形丝线悬挂在半空中,一尺一尺送向马车这边,显然是谢王孙附带在上面的内力使然。

  南宫珏心知这杯酒非同小可,可话到此处,自己已是非接不行

  ——大不了就是被谢王孙附带在酒杯上的内力震伤。

  于是南宫珏长剑刺出,用尽全力劈向半空中飞来的酒杯。

  谁知他刚一挥剑,身后车厢里已传开江浊浪的声音,低声阻止道:“不行……”

  但南宫珏的长剑已出,剑尖眼看便要碰到迎面而来的酒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琴音突然奏响,犹如月光摇曳下的万顷沧海。

  南宫珏虽然识得这琴音,而且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是江浊浪终于拨响了他那面半黑半白的古木琵琶!

  陪同着琵琶声起,南宫珏只觉身子一热,手里刺出的长脸下意识地一转,竟在岌岌可危之际,由疾刺变作平托,用剑身托住了谢王孙送来的这杯酒。

  然后琴声一沉,南宫珏随之挥舞长剑,顺着谢王孙酒杯上的力道,用剑身托着酒杯绕身旋转三圈,终于让这杯酒稳稳停留在了自己的剑上。

  显然,南宫珏已接下了谢王孙送来的这杯酒。

  车厢里立刻传来江浊浪的咳嗽声,似乎因为这两记弹奏牵动了伤病。

  可是对南宫珏而言,比起谢王孙附带在酒杯上的雄厚内力,更令他惊讶的,却是自己的这位雇主江浊浪

  ——他居然能用琴声操控自己出剑?

  这究竟是什么妖法邪术?

  不止是南宫珏,劈面席位上的众人脸上,也相继变色。

  谢王孙似醉似醒的双眼中,明显有一丝狠辣的杀意掠过。

  而左首上位的锦衣令郎,也已坐直身子,神色庞大地望向马车。

  就连右首上位那个脸戴面纱的异域女子,也终于抬起头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马车车厢,眼神既兴奋,又惊惧。

  她忍不住用怪异的腔调喃喃说道:“其弦如割,其音如锋,其势如破,其心如诛……果真是传说中的【破阵】!”

  【破阵】?

  南宫珏觉得自己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只听正中席位上的谢王孙已抚掌大笑,朗声说道:“破阵一曲,三界静听,诸天神佛,叩首泣血!能够奏响【破阵】之人,世上除了江三令郎,还能有谁?”

  说罢,他便向左首上位那锦衣令郎付托道:“既然贵客已至,便有劳慕容兄替我们这位故友稍作介绍,也好让莱拉女人和在座的诸位贵客,认识认识马车里的这位【海上孤月,令郎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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