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裹成一坨的魏儿,在刘千番肩头颠簸起伏。一开始还觉得温暖,越来越觉得难受:你说这人飞就飞呗,还喜欢跳来跳去。嘴巴哼着只有上一辈人才会哼的小调,老土。
大衣里面温度急剧攀升,感受人都要孵化了。
“大叔,你能不能稳一点儿?”魏儿冒出一句话。
“噢!好嘞!”刘千番应一声。
世界平静了不少。
魏儿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刘千番背着魏儿一直飞,找寻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首先想到的即是小镇。
人多的地方方便找人。他寻找的那位凡人女子曾经说过,她喜欢于热闹中寻一处安宁。
而且背上那位也需要弄点药吃吃。原来她家就像个医馆,结果一把火烧没了。凡人医馆险些都在城镇。
天黑之前终于抵达一座小镇,龙溪镇。
熙熙攘攘,镇上就是镇上。只要兜里有银子衣食住行都不愁。
热闹也会让人有宁静感。即便有仙师到来,顾及黎民宁静也不敢轻举妄动。
挤在拥挤的人群中,看过那一张张形状各异的面孔,听过那一路喧嚣的世俗之音,刘千番兴奋之余,突然饿了。
“银子!”刘千番转头对背上那一坨喊道,反手越过肩膀讨要。
大衣里一阵骚动,探出来一只手,举着一个钱袋子。
刘千番瞥一眼,伸手抓住。沿途种种小吃,刘千番一路边走边吃。
美食,当凡人的一大美事。
肚子饱,烦恼跑。心情自然爽快多了。偶尔还会莫名地开怀大笑。
背上的魏儿忍不住了,探出头来冲刘千番的耳朵喊道:“大叔,我还不是神仙!”
声音很大,震得刘千番耳朵嗡嗡响奇痒难耐,随即挠挠耳朵笑道:“哈哈噢!了然!”反手递上来一串冰糖葫芦。
魏儿伸手抓过糖葫芦津津有味吃起来。刚吃完一颗,发现雨晴了,便喊道:“放我下来!”
此时,刘千番正与一串香喷喷的烤羊肉串猛烈斗争中。一时忘了做出反映。
“噗!”一声,魏儿将一粒糖葫芦籽儿吐射到刘千番脸上,吼道:“放!”
刘千番“哎呀”一声,慌忙撒手。
魏儿突然掉到地上,差点摔倒,两眼一瞪便想生机。话还没说出口,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便迎上来了。
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傻愣傻愣的心情。只要仔细瞧他那双眼睛就会名顿开:
嘿,这小子,难道不是二哈?
她突然有点顶不住,一阵寒意袭遍全身,冷不丁又打了个喷嚏:
“阿嚏!”
裹紧大衣朝刘千番翻个白眼继续嚼吃糖葫芦!
眼神的余光突然瞄见勾在刘千番小拇止亓钱袋子,一把夺回来,转身走了。
“哎哎哎!”刘千番叫着,扬起了手。魏儿已消失在人群中。
吃完羊肉串,刘千番又在街上溜达一圈,发现摊贩们开始收摊。
一抬头,华灯初上。
夜色阑珊。
遥看一家客栈门前灯烛辉煌。一摸口袋,两袖清风。
看来要露宿街头了。
可能在外面袒露太久,脑袋又隐隐作痛。刘千番摸着脑袋在逐渐空旷的街上一通乱走,看看哪家可以借宿一宿,碰到顺眼的便上去敲门。
镇上的人警惕性都很是高,一看此人只穿白色睡衣,连外衣都没有,头上还包个纱布,乍一看就像刚从牢里偷跑出来的逃犯。纷纷拒绝进门。
这也不能怪他,十二年他都躺在病床上,徐娘确实也没给他做出门的衣服,全是睡衣。披在魏儿身上那件女式大衣也是在另外一处山里人家借的,不外别人家里确实没有适合他穿的衣服,尺寸太小死活穿不上。
龙溪镇也是一座临海小镇,昼夜温差大。晚上有点冷。
有一户人家虽没让他进门,却送了他一件大衣。披在身上十分温暖,就算睡大街也值了。
不巧寻到一处破庙,便离别了大街。
一觉醒来,心旷神怡。
刘千番在破庙门前做早操,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在凡人大陆正式生活的第一天,感受平凡又很奇妙。
早晨的大街上有不少行人已经开始奔忙,行色急遽。
他突然想起凡人死了,是要祭拜的。死者又是恩人。眼看身无分文,也没什么工具可带的,只身便去。
飞进山里,发现几株野山参和大蘑菇,随手采了带上。
来到恩人家的废墟前一看,一座孤坟平地而起,坟前跪着一人,披麻戴孝。
看形状应该是魏儿没错了。
影象中凡人出殡哭声震天,鞭炮齐鸣,吹拉弹唱很热闹,让死者轰轰烈烈地重新去投胎。
眼前一人,一坟,顿感凄凉。
十分催泪。
一股酸流涌上心头,忍不住两行热泪爬满脸颊。
刘千番走上前去“啪”一声跪倒在坟前,野山参和蘑菇散落坟前。跪的如此爽性。
魏儿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沫,感受自己膝盖都嫌疼!
接着“哇”一声,放声大哭起来,捶足顿胸,模样甚是乖张。“儿子不孝啊!啊——”刘千番哭喊着,声音越来越大,嘴巴似乎合不起来,口水在唇角打转,“你历尽艰辛将我养大,不孝儿子没能酬金您的救命……养育之恩呐!啊——呜——”行动尺度越来越大,时而匍匐在地,时而仰天长叹,哭得稀里哗啦,死去活来。
魏儿惊到了,转脸盯着他看。原来她还在嘤嘤地哭,这下目瞪口呆,忘了哭。
对刘千番来说,不管兴奋照旧伤心,必须要体现出来。让别人猜很累的。
没过多久,整个废墟热闹起来,刘千番感天动地的哭声吸引了不少同伴们围观。
山上种种动物纷纷出动,出席葬礼。
鸟雀枝头唱歌,狮子低吼,老虎咆哮,野马长嘶,猴子扔桃子过来。小猫小狗兔子刺猬也蹦跳着前来纪念。
另有大蟒蛇呢!吐着信子,滋溜滋溜!
魏儿张大嘴巴,又惊又吓。完全不敢相信,还以为自己进了野生动物园。
直到刘千番摸着头“咚”一声栽倒坟前,葬礼终止。群兽退去。
魏儿急遽将他扶起,从怀里掏出帆布小包,取出一颗八味丸,掰开他的嘴巴喂了下去。
然后将刘千番的脑袋抱在腿上,看着他愣了半天。
这小子,真是令人无语。
好端端的非要把自己做贱死,纪念整成这样的她照旧第一次见。
吃了八味丸,没过多久刘千番便醒了。发现躺在魏儿腿上,魏儿两眼呆滞,马上笑着向她挥手,坐了起来,说道:
“哈哈!我是晕了照旧睡着了?”
“你死了!这是阴间!”魏儿木然说道。
眼看魏儿一改昨日萎靡不振的模样,心情沉稳,各项零件运行状况良好,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刘千番惊讶道:“哇!你身体这么快就恢复了?”
“等你救命,我早死了。”魏儿正色道。不知怎么回事,看到这人就想生机。
刘千番耸耸肩,自知没趣,起身走开。
魏儿继续在坟前守着。
中午的时候刘千番又去昨天借衣服那户山里人家借了一点调味品。
这户人家的主人,满头鹤发的中年男子给了刘千番需要的工具,笑道:“似乎昨天就是你也?你家是不是揭不开锅了。哈哈哈!”
刘千番嘿嘿笑笑。
临走中年男子好言相劝道:“小伙子,你年纪轻轻怎么没去当仙师呀?降妖除魔好事无量,我儿子就是仙师!”
刘千番没正面回覆,顾左右而言他:“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子朗声回道:“范好鱼!”很有底气。
看得出来,范好鱼是他的骄傲。
刘千番怔了一下,赞美道:“哦,听说他很是痛恨妖,见一个杀一个,年轻有为。”
“那是自然。他娘,就是我老婆。十年前被一只狐妖抓走了,至今下落不明。预计早就死了吧。……哎!”
“……”刘千番没再说话,举起手中三小包调味品,招了招手,“谢了,大伯!”急遽离去。
刘千番去海里抓了两条鱼,回到废墟架起篝火,坐在一块石头上烤鱼,全程一声不吭。
那只抓人的狐妖虽然不是他,也是同类。跟说他是一样的,刘千番心情降低,不知如何是好。
魏儿闻到香味,起身走过来夺过刘千番手中的一条鱼,坐在一旁开吃。没想到刘千番毫无反抗,一看他没精打彩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心事,随即呵呵一笑说道:“你问题的答案我想到了。”
“什么问题?”刘千番眼皮没抬一下,继续烤鱼,鱼尾巴已经烤焦了。
“作为一只小妖,如何正确地在凡人大陆生存?”魏儿煞有介事说道,语气跟昨天刘千番说的一模一样。
“啊?”刘千番漠然抬头,“答案是什么?”
“唯一的措施,当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