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就是年,不管是镇上照旧村里,年味越发浓郁热闹起来。
桂枝过了害口期,微微隆起的肚子看着不怎么明显,也可能是冬天穿厚棉袄的原因。
她烤着火娴静的缝着衣服,偶尔会张口吃菊香递到嘴里的麻雀果子。
菊香在忙碌的炸南瓜饼,锅里的油散发着一阵阵的香味。
“妹妹……”桂枝停下手里的针线,喊完半天都没说话。
菊香抬头看她也没追问,桂枝没想好怎么说,一脸纠结的模样。
“你找个时间跟爹说说吧!你年老那天去村里回来后,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他白昼忙的脚不沾地,晚上在不睡觉我怕……孩子出生不能没有爹呀!”
“你年老不让我跟你说家里的事,我也找不到其他能说的人了,”桂枝眼含热泪的说完。
“发生什么事了?年老那天回村跟爹打骂了?”菊香放下锅铲问到。
“我看着不像,要是打骂了你年老不会这个样的。”
“我转头送点腊八饭跟麻雀圆子回去,私下里问问我爹什么情况,大嫂别担忧。”
“嗯!谢谢你妹妹,如果不是你帮我们,我跟你年老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心里其实挺苦的,但是从未说过一句,我一个女人家能做的就是计划好家里,不让他费心完外面在费心家里,就是不知道最近怎么了。”
“他那天从爹那里回来,人也缄默沉静寡言了许多,眼看着消瘦的也快,我问他,他就说天冷外面冻的,”桂枝捂着脸抽抽噎噎的说完了。
菊香听了半天说不出来话,怙恃的疼爱就像一把利刃剑,总能扎的你哭喊不出来,又能让你疼的满地打滚。
“大嫂别担忧,多数是跟二哥吵了两句,亲兄弟那有不打骂的,年老不说想是给二哥留点颜面。”
“我二哥那人,大嫂也嫁来一年多了,心里明镜一般,为人狡黠又没什么大本事的,最多也就是言语上厉害些。”
“也许是我妙想天开多了,”桂枝擦擦眼泪厚着鼻音说完。
“年老有没有给大嫂肚里这胎孩子取名字?”菊香转移了话题。
“都不知道是男孩照旧女孩的,你年老之前到是起了心思。”
“说我肚里的这个,来的正是家里的好时候,他计划着买田干什么的。”
出生了叫“多田”意思就是家里买了许多几何东庄的田,桂枝破涕笑了起来,嘴角的温柔极大的散发了母性的辉煌。
“名字不错,真不亏了叫多田,”要是女孩就叫“多娣”合起来就是多田多地。
桂枝闻言笑的越发现媚了起来,“可不就是嘛!当家的今天回来就能拿田契回来。”
“妹妹这腊鱼晒到太阳了吗?”桂枝抬头看到廊檐下,挂了一大串的猪头尾巴爪子肝什么的,旁边一大串是撑开的鱼。
“晒了五个太阳还没晒好,这不连着雨雪天就来了嘛,俊山说就放在廊檐下风着,等有太阳的时候在拿到架子上晒着。”
“也不急着吃慢慢晒,你去年年冬晒的今年你年老吃了一泰半。”
“今年十一月份,我就让你年老去镇上每个摊子定了不少猪头回来,又加上那两家杀年猪给的,都腌了晒干挂着,年外春忙的时候再也不抢妹婿吃的了,”桂枝玩笑了起来。
“腌的咸年老不吃一点,预计到现在都另有呢!”
“咸不咸的都无所谓,我是明白你说的对了,干田里重活你几多都要做点荤,人不吃肉没力气干活。”
“你年老今年春忙见天沾肉,一天忙到晚都没听他喊累过,秋忙更是如此,有钱了以后说一句我们姑嫂才知道的话,我顿顿都不敢给你年老断肉,他体力活重干活凶猛,不吃点好的早就倒下了!”
“可不是,身体是革命的资本,”菊香笑嘻嘻的说着。
一上午菊香做吃的,桂枝做针线里过完了。
做好的腊八饭盛了一小盆出来,又拿着罐子装了一罐子腊八蒜出来。
坛子刚开封这是头一茬吃腊八蒜,捡了半盆炸的南瓜圆子、面粉圆子、水晶糯米圆子,长条沾芝麻的麻花,咸甜口味都有,扶着桂枝给她送到她家里去了。
回抵家,菊香又原样捡了一份放在篮子里,盖上布盖帘子,拎着篮子出门回娘家了。
待惯了自家不湿脚的院子,突然走在烂泥的院子里,菊香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娘我回来了,”菊香进院子欢快的喊了一声。
登福娘纳着鞋底顶着头巾走出来,“妮子回来了,下这么大的雨回来啥事?”
“没事就不能回来看看我娘?”菊香走进堂屋檐下,脱了脚上的木屐,过来亲昵的搂着登福娘。
“我做了腊八饭另有腊八蒜,给你和爹送过来尝尝,”菊香掀开布盖子给登福娘看。
登福娘笑着接过筐,任由菊香挽着她进了屋。
堂屋放着两个火盆,一个对着登丰烤,一个对着韩大年烤,韩大年坐在躺椅上没起身,腿上裹着厚厚的一层旧棉袄。
“爹你这是怎么了?请医生了没有?我现在回去找俊山给你请医生去。”
“妮儿回来大惊小怪的,天冷腿疼老毛病了,不值得请医生来。”
“都疼成这样了还老毛病?”菊香眼角余光看着登丰,拱肩缩背的坐在边上看着就来气。
“以前就犯过没事的,你回来了俊山呢?”
“他跟年老去外镇寻春夏藕的秧子去了,塘里一年就一茬藕年老觉得有点不划算,听说有两季藕不是心动了嘛!”
“也是那么大一个塘,一茬子藕是有点不划算了。”
“妮子坐,这有火盆烤火暖暖,”登福娘给菊香端来一个凳子坐。
“娘我炸的麻花圆子你尝尝味道咋样,好吃就让二哥陪你去锅屋给放起来。”
登福娘眼睛一闪,掀开布盖子拿出一个南瓜递给登福爹,“他爹你也尝尝妮子做的好欠好。”
“老二跟你娘去锅屋,把腊八饭倒出来,趁着你妹妹在我们把饭吃了,”韩大年接过南瓜圆子转头付托儿子。
登丰起身一瘸一拐的跟他娘出去了。
“二哥这是怎么了?”
“晚上走路不妥心被门槛拌了一跤,韩大年轻描淡写的说到。”
菊香闻言也没在深问,看人走出去了才到:“爹,对二哥什么计划?他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呀!在这么下去亲都说不上。”
韩大年深深的抽了一口烟,脸上也有无奈落寞的神情,“计划了半天你二哥名声坏了,能想的法子都想了……”韩大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非要给人做木匠吗?”菊香眼不错的看着韩大年。
“也不是非要做木匠,可他兴不赢田,好田在他手上都让糟蹋了。”
“你年老前几天也专门来找我问你二哥的事了!”
你年老还想顾着你二哥带他种两年田,我听了心都动了,可是我自己的儿子啥样我能不知道吗?我能让你二哥拖累你年老吗?”韩大年红着眼嗓子都哑了。
“爹,你误会年老的意思了,年老也知道二哥兴不赢田,他见天的出去跟人家田主的庄户们学探询,他给二哥问了一个好路子,”菊香轻轻的在韩大年耳边说了半天。
门外登福娘脑袋贴在墙面上都听不到声音。
“妮儿……这靠谱吗?”韩大年急切的低声问到。
“靠谱呢!年老探询没什么差子了,跟俊山专门去买了菜种子回来种上,爹不信可以去我们屋后看一片青绿的,”菊香压低声音说到。
“好好好……!这确实是个好活计,怪不得你年老那天来这么生气,他是恨老二不争气呀!”韩大年恨声的把板凳锤的咚咚响。
“路子寻的很好,就是二哥能不能吃的下苦……!”
“爹,不是妮儿说你跟娘的欠好,你们太由着二哥了,造成今天他田种欠好,手艺学的一头麻,翻过年就要是二十的人了,家没家业没业的,整天在家耗死等吃的。”
“你让年老见天的帮你找路子,你好歹也有个样子,就这半死不拉活的样子,谁敢要你呀?人家有本事的女人看你家底,不也看你人有没有本事撑家吗?”
“远的不说,就说我跟俊山,爹跟娘左看右选的,村里比俊山条件好的不是没有,娘还不是一眼就看中俊山做事本份肯刻苦?”
“爹说别人家选女婿是不是也这样?家底好是一回,人有本事了,就是你没屋子住人家不也选你吗?”
“她娘听到俺妮儿说的了吗?老二就是被你生生延长了,”韩大年红着眼对外吼道。
“爹,也不能怪娘,儿大不由娘的,只怪二哥自己不争气。”
“我跟爹说的你放在心里好好想,二哥一旦决定做了就要好好做,别中途而费的。”
“二哥要是吃不了这个苦也别说出去,这是年老天天送人家饼子圆子换来的经验,二哥不做,年老肯定自己捡了做,咱庄户人家不怕苦不怕累,就怕白忙了乱来自己。”
“这么好的路子他不做他等死吗?跟你年老说我一百个允许。”
“这生路子好,我提溜你二哥两年等他结婚正干了,我跟你娘也能学学林里正的老父亲,每天背着手田头转转看看的,”韩大年憧憬的期许着未来。
“你跟娘也别心焦了,悄没声的去探询探询,俊山三表嫂家的小妹子。”
似乎叫“红梅”。
“俊山姑母喜事那天她来了,我早上去送慧妹子我看她在攀头绳,模样言语待人都不错,就是不知道品性怎么样。”
“如果二哥现在有个事干,我还能上门跟他三表嫂说说,问题是二哥这样,村里人谁不看在眼里,人家能把闺女跟你结亲吗?”
“妮儿你放心,我跟你爹会好好管教你二哥的,”登福娘等不及的冲进来保证到。
“行吧!我这几天去他姑母家坐坐,就说二哥来年做的路子,算是给人家一个引子,成不成的……”
“成不成都没事,你二哥只要凭据你年老部署的路子来,明年夏天就能翻身,到时候好女人紧着你娘挑选,妮儿别有心里肩负,”韩大年接了话。
“照旧爹是明白人,爹娘我回去了,大嫂一小我私家在家我不放心雨雪天路滑的。”
“吃口腊八饭再回去,”韩大年后面喊到。
“我在家吃过来的爹,”菊香走到廊檐下穿上木屐回去了。
“他爹,妮儿过来跟你说了啥路子?爷俩弄的神秘兮兮的,”登福娘进屋慌忙问到。
“什么路子你别管,你只晓得老二的路子是你大儿子匀饭给他兄弟吃的就成。”
“全家人协力抽他,你要是在跟在后面扯后腿,我们就别过了,”韩大年认真严肃的跟登福娘说完。
登福娘不由的点了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