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这身棉袄穿的精神了不少,比俊山适合穿这棉袄。”
“我看着也是,”孙俊山挠挠头干巴巴的应和着。
“爹,娘你们看看!你老丫头来贺年给你们带了什么工具!”菊香满脸笑嘻嘻的准备打开纸包。
韩大年脸上也带起了笑意看菊香。
菊香拆开纸包放到韩大年跟前,“爹我给你炸的麻花,还给娘炸了待客的麻雀圆子,”说着捻起一个放他嘴里。
转身又捻起一个放登福娘嘴里。
“你放糖了?”韩大年砸咂嘴问到。
“哪买的起糖!放的糖瓜稠糖,爹能给你待客吗?”
“这比买的好,”登福娘满嘴生香的给了答案。
“年老大嫂也尝尝,”菊香抓了一把让孙俊山送给登福,她又抓了一把硬塞进刘未亡人手里。
”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碗,倒了泰半碗放到韩大年跟前,“爹你放心吃,不够我让俊山在回去拿。”
“能炸几多?”韩大年白了一眼菊香。
菊香才不管,又拿了一个碗装了小半碗准备带去锅屋吃。
“娘,其它的你都收起来,留着给爹细细吃。”
登福娘接过纸包转身进了里屋放工具。
“俊山陪我爹跟年老说说话,我跟大嫂去锅屋做中午饭了。”
菊香抚慰的拍拍刘未亡人,对她笑笑带她出来进了锅屋做饭。
“菊香谢谢你……”刘未亡人低低的说了一声,眼里都是羞愧和谢谢。
“谢什么?你少有的能为幸福奔走的人,就这一点我不盘算了,娘是刀子嘴豆腐心,慢慢的你就会知道了。”
“你……你年老他是看我可怜才带我走的,他……”刘未亡人木木的说不下去了。
“不管之前为了什么,最终你们获得爹娘的接纳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把日子过的红火起来,爹娘心里才会幸福起来。”
“我会好好孝敬……爹娘的,我一定会好好孝敬的,”刘未亡人喃喃自语的说着。
“我也相信你会好好孝敬爹娘的,否则年老也不会带你回家,我娘是个要强的人,你以后出门了也要挺直腰杆,就算听了在难听的话都当没听见,给年老生几个孩子,让爹娘享受儿孙绕膝的欢喜。”
“嗯……”
登福娘在门口听了一会,眼里闪过一丝遗憾,叹了一口气才走进锅屋里。
“适才我听俊山跟你爹说,你们昨天去费家贺年了?”
“去了,就凭据娘的嘱咐给的工具。”
“俊山跟前就这一个姑母是亲的了,你们给了认亲礼,也算是给你死去的公爹一份慰藉。”
“其他的都还好,就是俊山二表嫂让我不喜欢。”
“不是分居了吗?她那人说闲话就是天生的懒身子,她要是实在不作局,就别跟你那二表嫂走动,”登福娘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大的事。
“俊山姑母家分居一多数就出在她身上,”菊香有些无语的吐槽起来。
“这现在知道有人比你姨还难缠了吧?”登福娘脸上扬起了笑容。
“可不是,满村真找不到几个能跟俊山二表嫂比的人!昨天我们去他姑母家,看俊山大表哥大表嫂,那脸跟花脸一样,一道道的血痕子看着可瘆人了。”
“你爹那天晚上也去拉架了,回来跟我说,俊山三表哥那天可是恼到极点了,手臂粗的棒子都打断了,”登福娘啧啧啧的也说起来。
刘未亡人烧着火做着隐形人,听娘俩细声慢语的说着话。
中午饭菜上桌,登福已经可以偶尔搭上两句话了。
孙俊山依然卖力倒酒。
菊香则是开了一坛爪子酒,给登福娘和刘未亡人倒了一碗,自己也倒了一碗。
“娘,如今年老也回来了,女儿就祝你和爹往后的日子都是甜的。”
“好,老丫头这话我喜欢,”登福娘打心窝里笑了起来,端着碗喝了一口。
“大嫂你也喝,”菊香碰碰刘未亡人。
“桂枝,你也端碗喝了,”登福红着脸说到,他漂浮的眼睛有些散,看样子有些醉了。
原来刘未亡人叫“桂枝”菊香笑咪咪的看着她,端着碗跟她轻轻的碰了一下,看她怯生生的端碗喝了一口放下。
“俊山给年老舀菜,空肚子喝酒容易醉,”她拿过桂枝的碗,也每样菜都给舀一点。
“大嫂多吃点菜,空胃喝酒伤身体。”
登福娘看了一眼桂枝没说话。
初三贺年饭在菊香和孙俊山努力活跃中收尾了。
晚上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向屋顶,菊香陷入了沉思。
“你不怨她吗?”黑暗里孙俊山的声音传来。
“谁?”菊香收回神思,侧头看了一眼孙俊山。
“不怨,其实年老比二哥生性要善良一些,人也很孝顺,就是有点钻牛角尖。”
年老面相长得像爹,性情秉性随娘。
而二哥是面相像娘,秉性随爹,还记得小时候我被扔在韩家屋后,爹娘其时发善心给了我一块饼子,二哥看见了过来夺还撵我走,照旧年老夜里起来偷偷给我送吃的,我才熬到爹娘收留我。
刚被韩家收留的日子,也是差不多每天处于饥饿状态吧!
韩家那时候过的也欠好,每天吃的都有定量,爹跟年老二哥吃大头,剩下没几多的我跟娘分,年老那时候总把自己的那份省一半装起来,趁人不注意让我给吃。
二哥为人机敏,他一看年老行为鬼祟,就留心随着年老,年老前脚偷偷把工具塞给我,二哥后脚就跟过来要,有时候年老会看着我吃完,事后二哥总会在没人的地方打我。
爹娘都说我小时候呆憨,就是那个时候说的,菊香轻笑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的清晰。
“二哥做这事年老一次都没遇见过?”
“不知道,应该有过吧!否则后面年老给我吃的,不会看着我吃完才走,究竟是偷偷给的又不能明目张胆的说什么。”
厥后我们慢慢的长大了,家里吃的越发的艰难起来。
年老私下里跪在爹的跟前,说什么他探询过了,像他这样十二三岁的半巨细子最好卖钱了,大户人家挑小厮就喜欢年老这个年纪的。
如果爹把他卖了可以换点钱,一是可以让家里过活,二来他如果真被买去了,说不定还能学个手艺什么的……
“爹肯定差异意,”孙俊山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猜错了,爹先是把年老打了一顿,然后同意了,卖给人家做奴仆至少有一口饱饭吃,能活一条命。”
“既然同意了还打年老做什么?”
“因为年老说他要是被卖了,让爹娘好好待我,以后我长大了就把我嫁出去。”
娘听了一边打年老,一边问年老是不是魔怔了?
年老说从我进韩家那天开始,只把我当结婚妹妹疼,如果我未来留在韩家,我会因为吃不饱而饿死,爹缄默沉静了很久就颔首同意了。
我其时就以为年老想去学手艺,就把我身上最值钱的银锁给了我爹。
让我爹拿去镇上当了给年老做学徒的钱,那个银锁是我亲生爹娘留给我的唯一一样工具。
厥后我爹从镇上回来告诉我们,他给年老找好坊子做学徒了。
直到二哥走的那天早上,我和年老都以为去的是他,二哥走后年老整小我私家就缄默沉静了许多,爹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打年老了,可能爹也觉得对不起年老吧!
年老带大嫂走的前一天,他跪在我面前红着眼睛告诉我,他对不起我,让我别留在韩家,他真就把我当亲妹子疼的,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了许多。
我其时隐隐约约觉得要失事,只是没深想,直到刘家找上门来要人。
其实二哥那天动过要把我抵给刘家的心思,我心里牢牢的记着年老申饬我的话,一点要嫁出韩家去。
我其时上吊只是想做做样子而已,菊香淡然的话语里多了一丝似有若无的遗憾。
年老带着大嫂回来,其实是不仅仅是认错,他应该是怕爹娘把我抵给了刘家……
孙俊山翻了一个侧身,伸脱手臂紧紧的拥住菊香。
“孙俊山,你明天私下里给年老二十银子吧!他带着大嫂回来,刘家的人不会放过他跟大嫂的。”
“二哥又娶亲在即,如果刘家上门要人,我猜我娘十有八九会顺水推舟给人,一个独惯了的人,怎么会允许别人在回来分他的工具……!”
“好,我明早去找时机给年老,刘家那边最多二三两就能解决问题,眼下年老最应该买个地基建两间屋子,有住的地刚刚气算安置下来,在偷摸的买点田。”
“你不心疼钱吗?”菊香无意识的摩挲着被子。
“对你好的花了就花了不心疼。”
菊香也不知道夜里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是脑子里不停的循环往昔,梦见那女人最后的残影清晰可见。
她也是善良的直到最后闭眼,她眼里最后留下的都没说。
韩登丰那天明明看见她上吊有时机救,他就因为私心恼恨她不如自己的愿,迟迟不喊人,感受救不回来了才嚷嚷人上吊了,好好的一个女人就这样没了!
早晨的一缕晨光照进窗子里,孙俊山睁开眼睛,侧头看菊香睡的平静香甜。
轻悄悄的下床穿好衣服,出来伸了一个懒腰捅开炉子,倒点热水洗漱完,进屋挖开地洞拿钱出来。
菊香揉揉惺忪的睡眼,“你现在就去吗?”
“吵醒你了?趁着早晨二哥起来的迟我给送去,你多睡一会早晨冷,起来也没什么事要做,”孙俊山又原样的埋好地面,装好钱出门了。
来到韩家门口只见登福在院子里铲泥巴,屋里平静的很。
“俊……”
孙俊山赶忙对他摆摆手,示意登福跟他出来。
“俊山咋了?”登福跟来屋后小声的问。
“年老给,”孙俊山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蓝布包放登福的怀里。
“这是……?拿回去我不能要,”登福一摸赶忙还回去。
“你不要你回来住哪?老刘家那边你怎么解决?他们能什么都不提的就算了吗?钱你只管放心斗胆的用。”
“去年里一冬的木炭赚了几个钱,你把钱藏好就说是这阵子你们出去打短工挣的。”
“刘家那边事解决了,你就买个地基盖两间屋子安置扎根,在偷摸的买一亩地。”
“二哥年前回来以后就不走了,你跟大嫂没吃的没住的怎么好?”菊香昨晚念叨了一晚上。
”今早一早就让我悄悄来寻你,她说大嫂是个苦命的女子,既然决定跟你走了一遭,你就好好待她。”
“俊山,你跟菊香的心……年老……”登福眼眶灼热的厉害,抱着布包的手哆嗦不已。
“都是兄妹相互帮衬才亲,钱千万别露相了,此外我也不说了我得回去了,年老屋里我就不进去了。”
“我心里晓得,”登福忙用袄子盖住手,看了一眼自家的院子,对着孙俊山点颔首。
等人走没影了,他打开布包看,一滴晶莹透明的水落在布包上。
他赶忙抬手擦擦脸,捡了四五个拇指大的块子装进怀里,其余的都放进菜园子里长年不去的地方先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