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太傅，您好歹也算是尊长，手下留情点儿啊……好歹外人面前给我留点儿面子……”
“我寻思着你也不是什么内人啊……”
“啊呀，差池差池……我不走这里……你让我一步……”
“我说外人面前能不能有点儿棋品……”
徐太守理直气壮地体现，“没有棋品都赢不了你，有了棋品不是输地更惨？这棋品，不要也罢。”
很不要脸的说法，太傅自认活了泰半辈子一只脚都进了棺材里了，这么不要脸的人，这辈子概略只见了两个，一个，谢家那老头子，剩下就是这个徐太守……着实招人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是下棋，倒像是斗嘴更恰当些。时欢在一旁陪着，托着腮笑得眉眼都弯了，感人又可爱。
顾辞不知道何时到了她身后，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笑着说道，“徐大人很是附庸风雅，附庸了这许多年，这棋艺照旧……”
“一言难尽得很。”
他声音温缓，落在耳中酥酥麻麻，听得人心跳怦然，时欢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顾辞的姿势实在有些过于暧昧，他似乎同她说着悄悄话，身子很低，下巴险些都要抵着她的颈窝。
这距离，令从未同男子如此亲近的时欢满身骤然紧绷，却又不敢体现地太明显引得旁人注意，正左右为难的时候，顾辞已经直起了身子，背手而立，从容克制，温润清隽。
含烟从外头进来，没说话，只几不行见所在了颔首，时欢起身往外走，半点没打扰到正在对弈的两人，只是才出院门，后面就传来顾辞声音，“时小姐。”
刚刚余热还隐约就在耳畔，现在这简简朴单过于平常的称谓由他唤来都令人心跳加速。
此处就在院外，顾辞压低了声音，显然是担忧被太傅知晓，“时小姐可是要去刚刚那位母亲病重的女人家？”虽是疑问，却也笃定。
“顾令郎怎知……”她惊奇，自己从未说过，含烟也不外是在院门外露了个脑袋。
怎会不知……欢欢啊……他的丫头，即便隔世重来，却仍是个极为良善的女人，手握剑戟而心怀菩提，瞧不得民生痛苦，今日虽是闹剧，可那女人哭得委屈，事后她定会核实一二……
“猜的。”念及前尘往事，他眸色微黯，“正好我也想上街一趟，不若一道儿？”
这……正想说可能不顺路，顾辞却已经开口解释，“刚刚来时同徐大人一道，这会儿却是欠好私下动用他的车夫，才想着同女人一起……若是女人未便……”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时欢再说未便就刻意了。
当下颔首应允。
……
那叫作二丫头的女人住西街，西街都是生活条件并欠好的人家，时欢想着先紧着顾辞的事情，顾辞拒绝了。于是两人一道去了西街。
开门的是个男子，看着年龄并不大，衣衫朴素却洁净得很，只是脸上疲惫尽显。看到门口朱紫模样妆扮地令郎小姐，明显局促得很，“不知……朱紫们找谁？”
“二丫头在么？”
“是她……犯了什么事么？”对方下意识搓了搓衣裳，搓完也不知道手该放哪里，险些是语无伦次地，“朱紫，若是那孩子哪里不懂事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
“没有，我们是她朋友，过来看看她。她回了么？”
那男人显然另有些不信，究竟刚刚自己女儿哭着回来的，狼狈极了，问她却什么都不说……那模样可不就是犯了事躲起来了么，现在即是债主上门……
这么想着，那男人愈发不敢说，支支吾吾的，反倒左邻右舍惊动了，探头探脑的。
直到含烟再三保证的简直确没有什么事，就是自家小姐路过此处想起来看看而已，那男子才引着人进了门。
屋子不大，昨日下了雨，屋中光线暗沉，隐约闻获得霉味，另有一股浓烈呛鼻的药味，看来那女人所言非虚，若非病重，这屋中药味断断不会如此浓烈到仿若渗进了墙根里。
进了屋，看到屋子被一道屏风离隔了，屏风后隐约有张榻，女子虚弱的声音传来，“是谁来了呀……”说完，咳嗽声起，愈演愈烈，恨不得咳出五脏六腑来的感受。
那男子讪讪笑着，指了指里头，“贱内，病了。”
言简意赅。
说完才转身入内，声音低了许多，“是二丫的客人，说是路过来看看……你……而已，你这般，便失回礼数吧，不必见了。”
“那良人替我道个歉。”女子声音虽虚弱，却温柔得很。
“好。”
短短几句话，时欢已经可以理解为什么这般境遇之下那二丫头还在私塾上学……想来，也许是个家道中落的书香门第吧。
二丫没出来，男人又喊了声，已往敲了敲门，见屋里头照旧没消息，马上有些不乐意了，正要隔着门训斥，时欢伸手拦了，从含烟手中接过一个油纸包裹，递给对方，“无妨，就是前阵子问她借的书，路过想着过来还了。”
那男人双手在袍子上又蹭了蹭，才双手接了，“麻烦您了。这孩子也不知怎地，今日有些不大对劲，平日都不会这般失礼的。您莫怪……要不，您先坐……”下意识用了敬语。
说着转身就要去倒茶，一摸，凉的，马上尴尬又局促。
“不必了，另有些事，得走了。”说着，隔着屏风同里面的女子道了别，才不疾不徐地出了门。
屋里的暗沉、呛人的药味，她自始至终仿若未觉，半点不适都未曾流露。
二丫父亲一路将人送了出去，看着马车消失在门路尽头，总觉得自家丫头认识不了这般的人物。
这女人看着客客气气的，看着也低调，但周身气度在那，骗不了人。况且，她身旁那男人……一看就非富即贵。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最多也就是认识了个时家的三女人，那三女人他见过，简直是富人家的女人，但气度却不及这位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