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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之国

【第21章】天降瑞书

词之国 乐从心来 3229 2021-10-19 16:46:18

  君臣心照不宣,上演了一幅天降瑞书的闹剧。

  大中祥符元年(1008)正月初三,在朝堂上,真宗对群臣说:“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半,朕刚要入睡,突然卧室满堂皆亮,一个神人突然泛起,此人星冠绛袍,对我说:‘应在正殿建黄箓道场,斋戒一月,会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勿泄天机!’

  “朕悚然,起身正要答话,神人突然消失,我马上用笔把此事记了下来。从十二月一日起,朕便蔬食斋戒,在朝元殿建道场,整整一个月敬重期待。

  “适才皇城司来奏,称在左承天门南发现有帛布悬于屋脊上,朕即遣中使去察看,回报说帛布还包有类似天书的工具,封口隐然有字。这不正是神人说的天书吗?爱卿们,随朕去接天书。”

  “恭贺官家!此乃我大宋之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旦等立即三拜称贺。

  真宗率百官步行到承天门,坐卧不宁地把“天书”迎奉到道场,当众开了封口。只见帛布上写的是:“封受命。兴于宋,付于慎,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

  另外,另有黄色字条三幅,内容大意是说真宗以孝道承统,务以清净简俭,必致世祚恒久云云。

  真宗命知枢密院事陈尧叟宣读后,依旧包起,郑重盛入预先准备好的金柜中,另派官员祭告天地、宗庙和社稷。

  随后,真宗在崇政殿设斋宴,接受百官朝贺。为了扩大影响,真宗接连下了几道诏令:大赦天下、改元为大中祥符、改左承天门为承天祥符、群臣加恩、特许京师聚饮三日以示庆祝。又授意陈尧叟、丁谓等再从经义中找出相应的内容,加以赞同。

  上有好,下必效。一时间,大中祥符年间,北宋全国上下掀起了一股“争言祥瑞”的热潮。

  这样闹腾了一阵之后,三月间,王旦牵头,发动文武百官、藩夷僧道及耋寿父老等二万四千三百余人,上表请求真宗封禅。为了把假戏做真,真宗一概“不允”,群臣又“表凡五上”。四月月朔,天书又降于大内之好事阁。初四,真宗方始“同意”,“诏以今年十月有事于泰山”。

  真宗召三司使丁谓问了封禅所需经费事宜后,即命翰林及太常详拟封禅仪注。

  对于真宗装神弄鬼,杨亿极其反感,于是在草诏中写到“‘不求神仙,不为奢侈’等语”。

  正在兴头上的真宗震怒,就让杨亿靠边站,让别人草诏。

  杨亿随后又写了《汉武》诗:

  “蓬莱银阙浪漫漫,弱水回风欲到难。

  光照竹宫劳夜拜,露漙金掌费朝餐。

  力通青海求龙种,死讳文成食马肝。

  待诏先生齿编贝,那教索米向长安。”

  此诗对仗工致,典故频出,隐讽真宗奢靡求神,不问苍生问鬼神。

  真宗虽然知道杨亿这首诗的真正寄义。杨亿徐徐失宠了。

  随后,真宗任命了主要卖力官员,其中,王旦为封禅大礼使,王钦若为封禅度经制置使,丁谓卖力计度财用。

  六月初,真宗派王钦若为先行官,赴泰山准备具体事宜。

  王钦若一到乾封(今泰安县)即上言:“泰山醴泉出,锡山苍龙现。”不久,又遣人将自己伪造的“天书”驰送京都。

  真宗再次召集朝臣说:“五月丙子夜,朕又梦见上次的神人对朕说:来月上旬,将赐天书泰山。朕即密谕王钦若等凡有祥瑞立即上报,果真应验了。”王旦等又是再拜称贺。

  一切准备就绪后,真宗即于十月初正式东行。“天书”被载以玉辂,在前开路;王旦等文武百官随从;另有一大批供役人员,组成了声势赫赫的队伍,历时十七天才到达泰山。

  在山下斋戒三日,始行爬山。凭据事先拟定的礼注,在山上完成了祭天大典后,第二天又下到社首山行了祭地礼。

  真宗改乾封县为奉符县;封泰山神为“天齐仁圣帝”;封泰山女神为“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在泰山顶唐摩崖东侧刻《谢天书述二圣好事铭》。之后,又是一连串的庆贺运动。

  这次“东封”,包罗到曲阜祭孔在内,前后花了四十七天时间,演绎了一场彻彻底底的闹剧,而宋真宗也成为中国历史上封禅泰山的最后一位天子。

  封禅泰山结束后,这场由王钦若执导、宋真宗主演的闹剧虽然暂时结束了,但真宗并没有停止其“以神道设教”的事业,那些恭维取悦之徒也仍然不停向他“争奏祥瑞,竞献赞颂”,几至到达“全国上下如病狂热”的田地。三年以后,在一些人的怂恿下,赵恒又到山西汾阳去行“祭祀后土”(又称“西封”)大礼。

  可以说,一直到死,真宗都把这类自欺欺人的举措视作维系其政权命运的纽带,视为其劳绩连上天都认可的证明。

  政界总是容易树敌,再有才气、居高位,也不能保证没有敌人,有的主动树敌,有的则是被动,或者无意之间。

  真宗后期,王钦若、丁谓、陈彭年等人媚上邀宠,杨亿被群小困绕,遭到排挤,处境艰危。

  杨亿的宿敌丁谓,家世寒微,27岁中进士。虽然在其时算不上久困科场,但跟11岁就拿俸禄的杨亿照旧没法比。走入政界后,丁谓没能留在天子身边写文章做“清官”,而是被派去任“浊官”,做了许多实事,一步步地拼到高层。

  论身世、入仕,丁谓和杨亿完全是两种路线。

  从“浊官”酿成文学侍臣后,丁谓的做事要领也跟杨亿很纷歧样。

  一次,真宗想要立刘氏为皇后,让杨亿写诏书。杨亿认为刘氏的身世、人品都不如沈秀士,坚决不写。结果,人仆人谓写了。

  杨亿很看不上丁谓。丁谓升任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众人都去祝贺,只有他出言嘲弄。其时有文坛各人赞许丁谓,说丁谓的诗风很像杜甫。杨亿则果真说自己最不喜欢杜甫的诗,把杜甫比作“村夫子”。

  丁谓坐上相位后,早年能干实事的优点全扔了,把心思都花在讨好真宗上。他怂恿真宗到泰山封禅,还利用“求仙”的迷信思想愚弄真宗,鼓舞其制作豪华的宫殿迎接神仙。他喜煌r真宗奏报拜神时有几多只仙鹤在廊下起舞,因此被人挖苦为“仙鹤宰相”。

  杨亿将这些看在眼里,心里难免会有想法。封禅那年,他正好做了翰林学士,决定劝谏。他突然宣布自己喜欢李商隐的诗,随处搜求,写诗也模仿李商隐。

  有唐诗作模范,是宋人的大幸,也是宋人的大不幸。

  有了唐诗这个好模范,宋朝的诗人就学了乖,在技巧和语言上进一步精益求精;同是因为这个好模范,又让宋朝诗人讨了巧,放纵其摹仿和依赖的惰性。其时,白居易的诗歌已流行了100多年,白诗强调通俗易懂,恨不能写得让不识字的老太太都明白。按这种审美,诗写成明白话就算是好诗,因此难免鱼龙混杂。

  不管是否出于政治目的,杨亿在诗风上的转变,客观上推动了文坛诗风的创新。

  真宗咸平、景德年间,杨亿与同在宫禁中任职的刘筠、钱惟演等十数人,效法晚唐诗人李商隐,诗酒酬酢,相互唱和,后结集成《西昆酬唱集》,天下士子争相模仿,盛极一时。因他们喜用典故,词藻华美,浮艳成风,称其为“西昆体”。所谓“西昆”,是指西方的昆仑山,经常被用来代指帝王藏书之地。从字面上说,“西昆体”这个说法,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学院派”。“西昆体”的主要特点是遣词华美,用许多典故,而且经常写到历代帝王和男女情事。其实,杨亿只是想借它们讥笑时局。

  对于文坛来说,“西昆体”是一种新民风。“西昆体”展示出一种革新精神,代表着立国不久、生机蓬勃的北宋。

  不外,真宗看不到诗里的生机,只看到讥笑。他被“西昆体”激怒了,据说是因为杨亿写诗挖苦了几位后宫嫔妃。

  于是,真宗在杨亿36岁那年下令禁绝“西昆体”。虽然,他欠美意思直接说:“你写那些古代昏君和亏心汉,都是在写朕啊。”而只是指责西昆体“浮华”。

  不外,真宗只是不让杨亿再写那些艳诗,并没有贬他的官。他仍然留在天子身边,起草重要文件。因为身体欠好,杨亿频频请辞,真宗请了太医给他看病,免了他到朝中“坐班”,却舍不得放他走。厥后好不容易让他辞官,又很快召回。

  杨亿48岁那年,真宗病重,感应自己不久于人世,命太子监国。寇准听说后,准备废掉刘皇后、罢黜丁谓,杨亿为此草拟了诏书。不意消息泄露,丁谓一派先下手为强,寇准遭到贬谪。因忌惮杨亿的才名,他们并未追究其责任。

  不久之后,杨亿感应身体不适,嘱咐家人不要哭,自己坐到床上,旋即溘然长逝。

  年少封官的他,一路走来,总比同僚年轻许多,难免疏狂,称谓年老的词臣为“翁”,也就是“老头儿”。一位老词臣愤愤不平地说:“你也有老的那天,这‘翁’字照旧留给你自己用吧。”另一位词臣笑着说兴许留不住,暗指他会死得早,没有老的那天。这本是一句戏言,不意却一语成谶。后人在追述这个故事时,也只能叹息这个巧合了。

  对于杨亿的一生,差异的人有着差异的评价:博学与浮华,耿直与狂悖。

  千年之后,毁誉已然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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