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你tm来找茬的是吧?
殿堂之上,天子捧着奏疏,眯着眼睛读了半天。
上次兵部呈上来的东线决战奏疏,韩守涛没有批复。
这基本就是在否认梁冀的提议了,也不知梁冀是真的头铁照旧以为天子没有读,竟然在这次朝会上又上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奏疏。
韩守涛搞过百万人级此外战略计划,也玩过几千人的穿插迂回,但冷武器时代十万人级此外兵团野战他是真没打过,因此他在这种事上欠好讲话。
范疆张达的话韩守涛是不信的,两个武官谈什么军国大事。
但是韩守涛的结论跟他们一致。
太不祥瑞了。
他虽然没有经验,但奏疏上满篇的“工具对进”、“南北夹击”、“一字长蛇”、“优势在我”照旧让他骤然警觉。
上将军说话也没有宁波口音啊?
他也向卫尉傅士仁悄悄探询过,说上将军指挥作战的时候有没有干过类似于把某架重弩右移十五尺之类的操作。
傅士仁一脸感伤,说上将军确实这么干过,重弩和人都掉进了水坑。
这话一说,韩守涛就睡不着觉了。
他横竖睡不着觉,只好连夜秉烛细细钻研,只见满篇的“优势在我”,他看了半宿,终于从字缝里看出字来。
满篇都是用血书写的:白给!
这送人头的作战计划他能通过吗?能吗?
“陛下可曾阅完?”
上将军的声音就像无形的利刃,斩开了一切的掩饰,直抵面前。
又像是雷霆般的战鼓,嵬峨的泰山,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人的呼吸都不能稳定。
殿堂之上,群臣死寂。
那个叫张天佑的人,也是这样直面上将军的威严?到底是仰望星空的人啊。
天子调稳了呼吸,双目炯然。
“朕已阅闭。”
没有一丝少年人该有的怯懦,带着足够的底气,这出乎了梁冀的预料。
赵崎岖垂着头,嘴角无声地勾起一点。
他这几天可是源源不停地拿到宫中的情报,天子自发地去洪承畴处,天子被引导去钦天监,天子责罚范疆张达,天子造访慕容府,天子质询傅士仁……险些每一处都有梁冀干的好事。
如果他猜得没错,天子对梁冀已经很不满了。
那么今天的朝会,有好戏看了。
他要帮衬着天子,让天子意识到他是倚仗力量,梁冀一除,他赵高就可以权倾朝野,满朝文武都市是他的人。
到那时,他说一匹鹿是马,没人敢说这是鹿!
“臣恳请陛下准奏。”
不容置疑的声音继续传来,显然,梁冀察觉到了异样,但也没当回事。
天子略一沉吟,拿捏好腔调。
“朕,禁绝。”
群臣之中的洪承畴猛然抬头,司徒王莽也若有所思。
梁冀松了口气准备谢恩,然后才反映过来天子是拒绝了他的奏疏,马上僵住了。
两边分列的百官也惊呆了,天子拒绝了上将军的奏疏,这在登位以来照旧第一次。
反映过来后,殿堂之上就是一阵窸窸窣窣。
“肃敬!”赵高一声尖喝,镇住了群臣。
这一声尖喝反而提醒了梁冀,他回过神,开始盘算局面:他自认为天子是不会反驳他的意见的,所以早早地让兵部下令,通知李景隆和慕容垂兴兵。
现在计划没通过,前线战报一传回,那就是欺君之罪。
是谁在从中作梗?
朝中能跟他做对的只有赵高,或许还要算上一个刚入朝的王莽。后者基本未稳,所以他更倾向前者。
必须要试探一下!
“陛下,东线战事已迫在眉睫……”
天子却打断了他:“上将军,你这计划,它保赢吗?”
梁冀一愣,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他,他下意识地退却一步,手搭在剑柄上。
“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岂有未战而全胜之理?”
韩守涛颔首:“嗯。但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的原理,上将军不会不懂吧?”
“今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我们来好好算算。上将军,寡人不知道的地方,还得劳烦您多多指教啊。”
天子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却偏偏触及到极重的内容。
梁冀的额上悄然渗汗。
天子扬了扬奏疏:“现在在东北,代郡和右北平集中了我大周的两个最大的机行动战团体,上将军想要来个工具对进,扑灭上谷、渔阳之敌,那么试问,两处划分能提供几多军力?”
“代郡方面,计划兴兵四到五万,右北平军力,至少可以调动五万。”
“战力如何?”
“右北平军野战军力主要是慕容家的幽燕铁骑,是我大周目前手上最强的一支骑兵。代郡方面,主要集中的是幽州各边精锐、冀东冀北的后备军,战力在我大周皆属上乘。”
“匈奴在幽州,兵分几路?”
“一路走上谷、渔阳,一路袭扰昌黎。”
“军力如何?”
“……约有数万之众。”
“代郡的戎马,有渔阳军、上谷军的一部门,也就是说,兵部早就做好空出中部,诱敌深入的战略了?”
“陛下圣明。”
“匈奴现在各处犯边,几千里边关皆有战火,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哪路是他们进犯的重点,倘若是东部,我们会诱敌深入,难道匈奴就不会以饵钓鱼吗?胡虏有数十万控弦之士,万一东线是在引诱我们兴兵,那代郡右北平两个兵团,可不是送到敌人嘴里了?”
“这……”
韩守涛打断了他:“另有,朕不是阻挡冒险,而是什么事都要有预备的方案。代郡一旦兵败,上将军准备调哪路戎马补上,战力如何?右北平呢?燕云铁骑倘若覆灭,上将军想要怎么调停?”
“幽州方面,左右两路敌人,能否确认谁是主力?倘若西边是主力,工具夹击啃不动,又该怎么办?倘若东边是主力,慕容家族轻动,东边的敌人趁势举事,截断幽州,谁又去救援昌黎,辽东,玄菟,乐浪,带方?”
“代郡方面统兵的将领,李景隆有没有指挥过万人级此外野战,战绩如何?王振、赵括、马谡都没有实战经验,派他们是否马虎?”
“工具两个兵团,粮饷问题又如何?京师禁军尚且拖欠了半年军饷,他们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情况?这样一来,他们又会有几分士气和战意去完成这个计划?”
“幽州西部敌人的机动速度是几多?放了几多里的斥候?代郡兵团的行进速度是几多?右北平呢?要怎么保证工具两个兵团能合击到一块去?两个兵团相互之间联络的方式是什么?间隔多久?接纳什么行军方式?”
“如果敌人的行动速度出乎意料,两军扑了个空还好,若是敌人穿插到兵团的后方去,断了兵团的补给,又该怎么办?”
韩守涛连珠炮似地说出一堆问题,有的有点原理,有的毫无原理,但这都不重要,他现在就是要否认梁翼的方案,因此顾不了许多。
梁翼微微抬头,眼神一闪,脸上的肌肉一皱。
事情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天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犀利到能要他命的水平。
如果不是考虑到朝会场所,他很想拔出西瓜刀,质问天子一句:
你tm来找茬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