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暗流涌动
韩守涛翻阅着账册,突然叹了口气。
“伯侍郎,郭侍中,你们先出去吧。”
伯嚭、郭开唯唯而退,室内只余韩守涛和洪承畴二人。
“洪爱卿,朕记得……你跟丞相和上将军似乎都没有什么往来。”
“臣,生性愚钝,”洪承畴斟酌着用辞,“不擅外交,错蒙丞相和上将军厚爱。”
“哦,不结党是好事,君子不党嘛,户部要管财政,可以说是重中之重,上将军和丞相愿意把这个位置交给你,足见洪爱卿的君子风范啊。”
“陛下谬赞。”
韩守涛试探出来了,洪承畴不是外戚、阉人两党的人。
户部掌国家钱粮,为重中之重,一定是两党争夺的焦点。
户部没有完全倒向哪一方,可以说是势力平衡的结果。
你不让我的人上位,我不让你的人上位,洪承畴就是双方妥协的结果。
韩守涛突然笑了。
“朕是看出来了,你在寡人、丞相和上将军三个鸡蛋上跳舞,本事不小啊。”
“陛下,臣……”
洪承畴惊出一身冷汗。
“行了行了,朕是来查账的。”
韩守涛拿起账本。
“去年,我大周田税、丁税、户税、商税、关税,加上种种杂税,另有卖官的收入,共计不外四千二百六十七万三千两,计划支出三千七百二十五万一千两。”
“可实际支出四千六百七十三万两,超出九百多万两不说,一年亏空竟有四百多万两!就这样还拖欠了禁军军饷,洪承畴,你这个户部尚书怎么当的!”
“臣有罪,臣失职!”
洪承畴跪下连连磕头,心中却叫苦不已。
“朕不是来问罪的!”
韩守涛一声大喝。
“西园的修建是怎么修的?仅去年一年,耗银六百万两,卧槽,你这是墙砖是金子做的,照旧地砖是金子做的?”
洪承畴急遽解释:“陛下,工部用度即是如此,其他临时不提,就说去年三月增加的一项,要建千间衡宇,以苔覆之,引水环流,从南方引入夜舒荷,这样的要求,怎么能不耗银巨大?”
“夜舒荷?”
韩守涛愣了一下。
“南方进献的荷花,花大如盖,高一丈有余,荷叶夜舒昼卷,一茎有四莲丛生,名叫夜舒荷。”
“朕……未听说过……朕应该没有见过这项的提议奏章!工部怎能肆意妄为!”
“陛下慎言!”
洪承畴惊道。
“朕是天子,骂不得工部?”
韩守涛怒了。
“臣……臣听说……”
洪承畴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朕赦你无罪!”
“这是太后的主意……”
韩守涛眉峰一跳,他突然察觉哪里差池。
……
洛阳北方,陈桥驿。
“我们为大周赴汤蹈火,弭平战乱,陛下却还在修西园,我们为大周做的又算什么?”
有老兵吐了口唾沫,挥了挥手中的战刀。
“娘希匹,欠你老子半年军饷,还要老子打匈奴,门都没有!”
“上将军把点检当傻子,把咱们当肉盾!”
“韭菜也不是这么个割法!”
“当今主少国疑,奸臣当道,我们就算立下旷世奇功,除了赵点检,又有谁知道!”
印堂发黑的赵匡胤身着金漆铁甲,头戴加装了顿项的兜鏊,虽然看上去很像是非洲友人,但他却有着隧道河北人的长相——扁平圆脸,细长眼,厚眼皮,低直鼻——他也确实是个河北人。
他站在高处,俯瞰骚动的军营。
“年老,”赵光义在他的背后,“军心已动,下决心吧。”
“还不到时候。”
“司马太傅病重,不足为惧,给我一辆驴车,一把斧子,一个晚上我就能掌控世家部曲!”
“不,”赵匡胤拒绝了他,“我是说,势还造得不够。”
他转身离去:“军心已乱,士皆要饷,国库空虚,梁冀不会自掏腰包。”
“年老代士卒上疏要饷,梁冀一定拒绝,”赵光义明白了,“这样一来,叛变就更合理了。”
……
“敢在我面前谈废立天子,”男人运动了手腕,耸着鹞鹰似的双肩,眼里放着虎豹般的凶光,“许子远,你好斗胆!”
“干大事而惜身,难道上将军只会饮酒,好色,赌钱不成?”
洛阳游侠的老年老,纨绔子弟的著名代表,许攸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上将军何须瞒我,太后可是喜欢楚王喜欢得紧呐!当初若不是先帝遗诏,楚王早就是天子了!”
“这次请王莽出山,恐怕也是想借士人之名打压陛下,到时候王莽一提议废帝,您又有什么劳绩呢?”
“您是太后扶持的人,朝廷早就对您和丞相封无可封了!而楚王一定有自己的班底,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梁冀脸色阴沉。
“将军何不先下手为强,除掉赵高,废掉天子,迎立楚王,如此可保五世富贵!”
“说得好听!赵高也有太后的支持,我名不正言不顺!”
许攸闻言一笑。
“谋逆之名,何其易耳。”
……
华美的马车停在相府外,赵高满意地看着。
“你们可要好生看护,这是给吕奉先将军的美人,出了事你们可担待不起!”
有随从尖声尖气地叫。
“你们二人,此次找的人不错,”赵高说,身边的两个义子连连赔笑,“这次想领个什么差事?”
“只愿随侍寄父左右。”
黄皓投合道。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岑昏拍胸脯。
赵高笑了,笑声像母鸡打鸣。
“我这把年纪,哪用你们服侍?进宫服侍皇上吧,拿出你们吃喝玩乐找美人的功底来。”
他突然靠近二人。
“多让皇上干点荒唐事,这是太后的意思。”
……
洛阳,白马寺。
群鸟在暮鼓中回巢,巨大的佛像慈眉善目,审视眼前的妇人。
武姜双手合十,一片恳切。
“我佛保佑,段儿平安,大业有成……”
……
黄昏的夕阳中,有戎装美人持弓跃马,赫然一道美景。
“阿姊,”美人高呼,“我打到一只獐子!”
清丽的美人掩嘴一笑,倩影摇曳:“冲儿英武,看得阿姊都想嫁了呢!”
“阿姊坏心肠!”
远处的范疆、张达看着,咽了口唾沫。
……
“对不住了,师父。”
女孩放下手中的弧尺和毛笔,她走向外楼,俯瞰着曾经千官肃穆,万国来朝的紫微城,另有洛阳一百零九坊以及富贵无限的三个官市。
钦天监是整个洛阳的制高点,师父以前就很喜欢这里,不是因为这里距星辰最近,而是因为这里可以看见整个洛阳的晨钟暮鼓、众生百态和飞鸟还巢。
而她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有师父,有整个洛阳最美的晨曦和黄昏。
“最后的盘算已经完成……这是我为大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