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爹再蠢,也知道白筱筱为什么要背着他婆娘跟他说大女儿的亲事。
他像往常一般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句:
“说是让婉婉去给人当续弦,我允许了。”
“续弦?哈哈哈,这个好啊!不是总说我这后娘不是人么,这回让她也尝尝当后娘的滋味!”
恶婆娘一听,倒是正好称愿,拍掌大笑了两声,又恶狠狠地骂道:
“家里的工具,你休想给她一分一毫,聘礼也少不了十两银子,否则休想出周家的门!”
“十两?十两都能买小我私家回去了!另有婉婉屋里的那些工具,那是她娘留给她的妆奁,你也忍心吞?”
“我进了你们周家门,那就都是我的!以后你再敢提她那死鬼娘,别怪我跟你翻脸!”
“你,你简直不是人!”
……
白筱筱和楚弈恒站在门外不远的树荫下,静静地听着屋内的争吵声,静默无言。
一片寂静中,林子里的蝉鸣声愈举事听逆耳。
好一会儿之后,楚弈恒突然伸脱手,在白筱筱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
“你没有母亲,我也没有母亲,这个世上没有母亲的人许多许多……那个妇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呃?”
男人的手很轻,像是羽毛一样从她头顶拂过,莫名让白筱筱想起遥远的影象里怙恃的轻抚。
她的眼泪猝不及防线就掉了下来,等反映过来,连忙惊慌地抹去眼泪,小心翼翼地看了楚弈恒一眼。
俊美如仙的男子微微垂首,长睫如同收拢的蝴蝶翅膀,在雪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去了他眼底若有似无的悲悼。
他也被那句“克娘扫把星”给伤着了?
可他,他是有母亲的人……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他是为了慰藉她?
白筱筱一瞬间名顿开,被深深地感动了。
因着这一份感动,之前楚弈恒给她留下的所有恶劣的印象,都在这一刻有所淡化。
她赶忙抹洁净眼泪,重新露出笑容:
“她是王八念经,我才不会听,等周婉安安生生地嫁出去,以后过上了好日子,气死这个恶婆娘!”
“嗯,她会有她的报应。”
楚弈恒眼底神色已经彻底恢复了平时的漠然,冷冷颔首。
报应……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那个恶婆娘,知道她招惹到了什么样的人吗?
恶婆娘虽然不知道,她忙着收缴周婉房里的工具。
从前为了博个贤良名声,她没明着抢原配留下来的工具,可是现在周婉要说亲了,再不动手就迟了。
刚刚在饭堂洗了碗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屋子里被翻得一片狼藉,像是遭了贼一样,周婉傻眼儿了。
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抹着眼泪来找薛明愿主持公正。
白筱筱和楚弈恒还没走,好不容易上来一趟,自然也要顺便办差事,上次经她保媒的那些人家如今都要部署着相看了。
听了周婉的哭诉,薛明愿还没说什么,那边高虎就进来回话了:
“主子,已经办妥了!”
“办妥了?什么办妥了?”
“婉婉,快回去,你娘腿跌断了!”
周老爹急急遽地赶来,直接解了白筱筱的疑惑。
但是有了抢原配陪嫁这一出,老实女人周婉也被逼急了,当下哭道:
“不就是怕我起诉么,我不回去!”
“婉婉你别任性,你娘真的跌断腿了,你快去请医生!”
“腿断了就断了呗,这不是有亲闺女吗,做什么抓着周婉不放?本官媒已经给周婉部署好了相看的日子,就在明天——今天我爽性带着她走,转头定了亲事再来回周老爹好了!”
白筱筱对周老爹这一家人的耐心终于耗尽了,直截了当地回了周老爹的话,拽着周婉就到了自己身后:
“走吧!”
“啊?”
周婉惊讶的都忘了哭,就这么被白筱筱强硬地拉到了楚弈恒的马车上。
其余的事情,不必白筱筱再开口,楚弈恒一个眼神扫已往,高虎就拉着薛明愿絮絮叨叨交待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待到马车驶离山寨,白筱筱撩起帘子朝后看的时候,只能看见薛明愿忧心忡忡的眼神。
表哥一定是担忧她被楚弈恒给欺负了吧?
哎,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是她表哥啊!
否则认下这门娃娃亲倒也不是不行。
白筱筱乱七八糟地想了一路,可怜的周婉也像是鹌鹑一样在马车角落里缩了一路。
到了县衙,说明事由,朱老娘立刻就把白筱筱拉去了一旁:
“你是不是傻?我跟你说了几多遍不要多管闲事,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这回可不是我多管闲事,是那一位!”白筱筱指了指楚弈恒,把自己摘得干洁净净:“呐,那个恶婆娘的腿都被高虎打断了!”
“……”
朱老娘第一次感应无话可说,只能和白筱筱商议起相看事宜,约好了明日相看。
至于相看的所在嘛,自然照旧白筱筱心目中的相亲圣地,山中古寺啦。
翌日,阳光晴好,和风徐徐。
早间阳光还不是太烈,一行人趁着清晨的凉意上了山,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衫,书生模样的男子手里牵着一个小女童站在山门前的大树下,小女童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看起来颇为生动。
白筱筱赶忙推了推周婉:
“那就是孙秀才,今年二十一,比你大了几岁,但家中光景没的说,也是个文雅人,你看着如何?”
周婉只敢红着脸看了一眼,便羞答答所在了颔首。
这人可是个秀才啊,就算是家中光景欠好,也是她攀附了!
那边的孙秀才是见过白筱筱的,远远望见他们一行人,连忙松开女儿的手,也没有左顾右盼,只拱手弯腰,朝着她们规行矩步行了一礼。
白筱筱照旧第一次见到这样规则的念书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用团扇遮了脸,笑嘻嘻地推着周婉上前:
“到底是秀才相公,有礼有节!你去和他那小闺女说两句话吧,只要那孩子喜欢你,这桩亲事就算是成了!”
“我……”周婉还在羞赧中,旁边的大树后面却款款地走出一小我私家来。
“姐姐,真巧啊。”
一身鹅黄色长裙的美貌少女朝她们抬了抬下巴,露出一个略显骄横的笑容来,不是周玉又是谁?
白筱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手里的团扇差点儿掉地上——
她来了,她来了,这个绿茶小婊砸她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