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轰隆”
“砰砰”
庭院里乱石飞溅，霞光漫天，从外面看，弥刹的小庭院像是有仙人飞升，从里面看，弥刹的庭院像是古战场，尤其是王贵，修行的乃是百兵道，身上的法宝层出不穷，蔚为壮观。
但即便如此，依旧难泄龙璇与王贵的心头之恨。
不知过了多久，龙璇跟王贵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院子里早已狼藉一片，花卉尽毁，古松尽断，哪里另有世外桃源的模样。
“我......”弥刹欲哭无泪。
“师弟，你怎么会跟这种无耻之兽同流合污，我实在是看错你了！”
“弥师兄，本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啊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呸！”
“我说龙师姐，王师弟，我都不知道这绿毛龟是何方神圣，你们怎么就对我口诛笔伐？”弥刹满脸黑线，想要辩解，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王贵咬牙切齿道：“你不知道！整座雷音峰就这么一只绿毛王八，你怎么会不知道它是谁？”
听到绿毛王八这四个字，刚刚还蜷缩在龟壳内的绿毛龟，突然手脚并用，虎扑而来，一口咬在王贵的屁股上，大有一副我再也不松口的架势。
看到这一幕，王贵面如死灰，而弥刹想起来了。
——阳师弟的屁股被足足咬了三日，出尽了洋相。
“它就是你们说的黑水玄龟，但它也不黑啊，而且哪像王师弟说的，英姿飒爽，俊逸飘渺。”
王贵欲哭无泪道：“那是为了制止被这只绿毛王八盯上，我们雷音峰门生默认的说辞，哪知我，我.......”
眼看王贵一副觅死觅活的模样，弥刹知道了，这确实是黑水玄龟无疑，突然，龙璇双手捏火龙印，下一刻，一道三昧真火从她指尖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绿毛龟。
龟壳上的青苔化为灰烬，弥刹也终于看清了绿毛龟的真容，它的后背刻着几排古字，但太过模糊，无法辨识，在它脚底，四片晶莹的玉片如影随形，倒也不假。
但在龟腹，不知是何人刻下了一个大大的“黑”字，笔势遒劲，意若泰山，铁笔银钩，意若苍穹。
弥刹忍不住捂住嘴。
想笑。
龙璇提醒道：“师弟，你别盯着它的腹部看，这只王八考究三从四德，从不温柔，从不体贴，从不讲理，四德是指骂不得，打不得，惹不得，看不得，这看不得就是指它腹部的黑字。”
“是因为它天性腹黑吗？”弥刹小心翼翼的问道。
虽然龙璇也有几分忌惮，但照旧点了颔首，就像两小我私家掐架一样，你骂些子虚乌有的话，人家未必听得进，可你要是戳中痛点，绝对是事半功倍。
更况且这只王八心眼忒小，刺青之辱，不共戴天！
过了好半晌，庭院里的滔天怨才徐徐平息，但每每想起这件事，龙璇跟王贵的脸色就不太自然。
“弥师兄，龙师姐，这黑水玄龟也算是找到了，纵然姿态不雅，我也得回去交差了，就不打扰了。”王贵躬过身后，看着屁股上的黑水王八，纵然恨不得想死，那也得回雷音寺复命。
等到王贵走后，龙璇随着弥刹回到屋内，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师姐，你有事吗？”弥刹看到龙璇未曾离开，突然心一紧，师姐虽常来，但这次似有心事。
龙璇转过头，愣愣地望着窗外，澄澈的眼眸中有了一丝颠簸，就像东风下的涟漪，难以捉摸。
“弥刹，再过些时日，就是雷音峰门生挑选战傀的日子了，你找到合适的人选没？”龙璇的声音清冷，似乎又有些无奈。
“战傀？”弥刹很是疑惑，从未听过这个名词。
龙璇点了颔首，又看弥刹半晌没反映过来，才噗嗤笑道：“我都忘了跟你解释了，由于玄相宗是空门遗宗，禁止门下的门生寻找道侣，所以就有了战傀之说，差异于世俗伉俪，战傀是由宗门的禅师主持，让两位门生立下歃血之誓，相互扶持，相互资助，没有性别跟境界要求。”
弥刹愣了好半天，才疑惑道：“师姐，战傀是指拜把子的意思吗？”
龙璇看到弥刹一下子就听懂了，很是兴奋的颔首，但她迷离的目光，就像水底的丝绸，飘忽不定。
弥刹突然紧张起来，师姐提起这件事，是想叫他成为她的战傀吗？
“你的境界低微，又无法继续修练，想在雷音峰找人组建战傀很困难，所以师傅说，下个月中旬，特地放你半月假，回古刹城看看。”
“师傅他.....”弥刹的大脑一片空白，原来不是找他组建战傀，而是希望他下山......
看到弥刹的脸上有些许痛苦之意，龙璇幽幽叹气道：“师傅这几年都在忙着闭关，否则他早就接见你了，你不用担忧，再过四年，你就能下山了，到时候，天南地北凭鱼跃。”
弥刹傻傻地看着龙璇的侧脸，突然失落的低下头去，不自觉地抚摸起脸上的疤痕，他何曾在意过雷震的漠然.......他早就不是禅宗门生了......
早就不是了。
龙璇用白皙的玉掌拿出一块玉佩，递送到弥刹的手里，有些内疚道：“届时我也会加入大会，可能无法送你下山，但有这块玉佩在，没人敢阻拦你。”
弥刹木讷的将玉佩收起，目光就像峡谷里的水潭，深郁，凝邃，却把所有的暴乱都深藏在潭底，永远死寂.....他不宁愿宁可的捏紧拳头，问道，“师姐，你的战傀已经有人选了吗？”
窗外的红霞反照在龙璇的脸上，就像一团三月里的桃花在脸上盛开，滚烫，迷人，炽热。
她没有直接回覆，神魂似乎飞到了九霄云外，痴痴的笑道：“我不知道，或许是有了，或许还没有，就像天上的云彩，可能会泛起，可能也会消散。”
弥刹抬起头，看着纤薄的云彩，就像他的那颗心，也变得漂浮不定起来。
原来，师姐有了意中人。
缄默沉静良久，龙璇又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说道，“这次去古刹城，你也替自己置办些衣服吧，剩下的四年都将在山上渡过，不管能否寻到一个好归宿，总不能委屈了自己。”
弥刹看着龙璇的馈赠，摇头道：“师姐，我早就习惯了清贫日子，在山上有吃有喝，也有僧衣换洗，用不着这些钱。”
龙璇张了张嘴，最终照旧说道：“去给你哥修座衣冠冢吧，他是为你而死，也是为我而死，再去置办一间屋子，换个情况，或许能缓解心底的伤痛。”
“师姐，真的用不着，就算我家只剩我一小我私家，那也是我的家。”弥刹照旧顽强的摇头。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龙璇突然黛眉一蹙，吓得弥刹赶忙接过了金子，训斥道，“也许四年以后，我就照顾不了你了，给你点钱又怎么了？”
弥刹一愣，疑惑道：“师姐，我不是很懂，难道四年后，你也要离开玄相宗？”
龙璇没想到自己说漏了嘴，爽性不再隐藏，解释道：“其实在玄相宗，另有许多门生是青龙宗、焚香谷、炼魂谷、合欢门、羽化门的人，他们卖力接受禅学熏陶，回去宣扬佛法，而我就是其中一员。”
“师姐，难道你是其他宗门的嫡亲？”弥刹张大嘴巴，满脸不行思议。
龙璇点了颔首：“我是焚香谷的门生，受命在玄相宗修行二十载，再过四年，我就要回到西罡国重修心法了，其实来这里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说到这里，她手一挥，嘱咐道：“这件事不要说出去，虽然这算不得什么秘密，但碍于宗门颜面，你也得替我保密。”
弥刹赶忙颔首，立誓绝对不会泄露半个字，但他提到焚香谷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师姐，西罡国很远吗，等你离开玄相宗后，我还能找到你吗？”
“别傻了，就算阳罡国跟西罡国是邻国，但也有万里之遥，如果师姐想你，我会回来看你的。”龙璇微微一笑，笑靥如花，眸若灵玉，泛滥出一抹晶莹的霞光。
感受到龙璇的侠骨柔肠，弥刹千疮百孔的心，又像被生生掰去一角。
“师姐，如果我的实力足够强，我能跟你一起去焚香谷吗？”弥刹的呼吸急促，手脚有些轻轻哆嗦。
“别傻了。”龙璇轻轻一笑，笑得像是深夜里的昙花，娇艳，粉嫩，清纯……她望着窗外，有几分痴意道，“听说，他想去天宗殿。”
弥刹张着嘴巴，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