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微服私访
今日是望日，郭福和郭禄俩兄弟被师父放假半日。
俩人一放学便迫不及待地奔来杜县，找刘病已玩儿。
“若是上午能准了假就好了，还能听一下病哥儿的评书。病哥儿讲得就是好，总比夫子讲的什么‘之乎者也’要动听地多。”郭禄手里抱着一个油饼，边啃着边埋怨到。
“你就知足吧！师父现在的授课已经改变了不少了。”郭福喝一口刘病已递过来的草药汤水，马上被苦地龇牙咧嘴。
听了刘病已诉说，这是预防瘟疫的良药，两人才忍住苦味勉强喝下去。
从小便听从病哥儿的话，这是俩兄弟的优良传统。
“哦？跟我说说，师父的授课有何差异了？”刘病已吸溜着喝着滚烫的草药汤水，很感兴趣地问到。
郭福想了想，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些文字，说到：“以前，师父总是说一些干巴巴的原理，现在他老人家竟然给学子们讲起了故事，而且故事也都很有趣儿。听说是师父听了病哥儿几场评书，有感而发，也就变了教授要领了。”
“哦？师父来过？我怎么不知道？”刘病已大喜过望，惊讶地问到。
“病哥儿哪能知道？每一场光听众就达万人，你有心去找，也找不到啊。”郭禄猛啃一口油饼，用美味去阻挡草药汤儿的苦味。
“听说，长安城里的富户都来过，连朝廷大臣们也都来听过。另有宫里的宫女和美人也有偷偷溜出来听的。”
刘病已没想到自己的评书这么受接待，他顿了顿问到：“皇上有没有来过？”
郭福和郭禄两人齐齐地摇了摇头。
现在，在杜县外三里的地方，有一老者坐在轿子里晃来晃去，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
“陛下，外面严寒，咱们照旧回宫吧。”坐在一旁的苏文低眉顺首地小心问到。
“不必了。他们都说杜县治理流民有方，朕倒要去看一看，到底何等地有方。”说话的老者赫然是刘彻。他今日一身素衣妆扮。
车外还追随着两队羽林郎将车轿团团围着，其中另有两匹高峻的马儿，马儿上划分坐着两位老者，一位是桑弘羊，一位是霍光。
两人都穿着便服，陌生人见了还以为是两位夫子，骑马巡游，颇为悠闲。
桑弘羊今日又上书央求对杜县的昔阳家进行表彰，刘彻却兴致不高。横竖在他治理下，流民问题暂时获得了缓解。他也不再为此事而烦恼了，又有不少大臣上书阻挡授爵位与大户，说什么攻击了一批旧权贵又扶起了新一批权贵，恐国体不稳，他便借机将夸奖一事暂时弃捐了。
而提出这一阻挡意见的代表者即是霍光。
为此，桑弘羊和霍光在外朝议事厅上大吵了一番。
刘彻为了缓和两位老臣的情绪，提议带他们微服私访，查探一下各地赈济流民的实际情况，再做下一步计划。
桑弘羊便提议去杜县查探，刘彻欣然允许。
其实大伙儿都明白，刘彻就是要去曾孙那里去瞧一瞧，他们也乐得竖了梯子让皇上爬一爬。
车子行到距离杜县二里地的时候，刘彻发现有人正在门路两侧的荒坡上搭建草棚。
有一些人还在管道上撒一些白色的粉末工具。
更让他奇怪的是，做工事的人脸上都带着一样工具，遮住了口鼻，只露两只眼睛出来。
刘彻一行人快接近这些人时，有几人赫然拦住了去路。
“所有人都排好队，检查体温，挂号信息，方能进城。”有一名魁梧的男人拦住了众人，说到。
“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去见杜县县令，不必搜查了。”一名引路的羽林郎上前打招呼。
“不行！要想进城必须测体温，否则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照办！”大汉不依不饶。
“你……斗胆！”那名羽林郎有些恼怒了。
“不凭据我们的划定来，你们就走吧，别想进城了！”大汉一掐腰，举手招呼他们赶忙离开这里。
羽林郎开始怒了，“你们是杜县县衙的人吗？有巡查令吗？谁给你们的权力要搜查路人？”
“谁？俺们的救命大仙刘郎君付托的，要想活命就得顺从。”
“他有何权力！”羽林郎提高了嗓门怒吼到。
“有没有权力，就先看看后面墙上的通告。”大汉用大拇指一直身后。
墙上正用毛笔写了一些字：“近期瘟疫肆虐，恐疫情区人士流窜进县城，祸殃城中黎民，进而危及长安，现责令众行人测体温，必挂号，凡高温者需到草棚处视察数日，备有草药汤水，疾医诊脉，一切免费，切勿紧张……”
后面另有杜县县衙的落款儿。
羽林郎只得跑步到后面的车轿前半跪下进行禀报。
苏文刚要对车外的人发怒，刘彻摆了摆手，“不妨，朕坐了泰半天也累了，下去走走。”
苏文连忙起身扶他起来。
此时有人早已抽出木凳，放在车轿帘门前。
有羽林郎站在车前，接过苏文递过来的臂膀，搀扶着刘彻下车。
一身素衣的刘彻，虽然失去了往日的威严，越发像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但白色须发下的面容几多另有些可惧神色。
他在土地上站定，朝不远处的人群望去。
此时，桑弘羊和霍光也都下了马，快步走到前面来。
“陛下，龙体要紧。”
刘彻摆了摆手，“微服私访就不要行大礼了，更不要叫我陛下了，叫我武哥儿吧，姓刘单字一个‘武’字。”
“遵旨……是！”众人还不是很习惯。
一批羽林郎先排队上前，接受量体温，进行信息挂号。
众人见他们摸额头，喊一声：“体温正常，挂号后可过。”
但也有一些流民乘隙插队，想要尽快接受检查后已往。
这时，有一流民被护卫测出高温来，立马就被人拉拽进旁边的草棚，“姜郎中，这里有个高烧的，切脉后给予药汤，小心看护。”
等到刘彻排到最前面时，那人刚要伸手去摸刘彻的额头，却被一旁的苏文直接挡下。
“放肆！拿开你的脏手！”
那男人却也不恼怒，“为何？难道他也发烧？那就请自觉一点儿，去那边的草棚诊脉吃药，然后隔离。”
苏文刚要发怒，刘彻笑道：“这位小哥，诊脉和吃药需要几多钱？你们不会乘隙捞路人一笔钱吧！”
那男人将刘彻上下审察一番，冷哼一声：“像你这般心胸狭窄之人不在少数，告诉你这些都是我家郎君自掏腰包，吃药诊脉，另有几日的米粮都是郎君花钱，路人一文钱不用花。”
一旁的苏文刚要为大汉的冷嘲热讽而恼怒，却见刘彻一脸的笑意，也便作罢。
他身后的霍光却睁大了眼睛，瞧着那些茅草棚里的人，心情舒缓而点了颔首。
一旁的桑弘羊却满脸笑意，心想着：“看吧，老夫说的都没错吧，刘病已不光做到了，而且做得比官府还要好数倍。”
“小哥，这样吧，老夫有洁癖，旁人触及老夫的皮肤都市泛起红肿，不如让老夫摸了额头，之后将手儿放在小哥的手上，以试温度？”
大汉将他的脸色仔细端详一番，挥手道：“不必了！尊驾除了有些体虚外，思路还算敏捷，口齿伶俐，可以断定没有发烧的症状，已往挂号一下便算通过了。”
听到体虚二字，身后的桑弘羊和霍光抿嘴憋笑。
刘彻的脸上也是一青一白，但照旧照顾礼数，冲那男人一抱拳：“多谢小哥了！”
刘彻以“刘武的名字挂号，职业挂号的是粮商。”
一行人步行着进入杜县东南城后，蓦地发现并非想象中的杂乱，而是一片整洁有序，那份整洁甚至比长安还洁净数倍。
“陛下……武……武哥。”桑弘羊近前来，做了临时向导。
“初始，聚集在此城池的流民多达两万余人，险些把这个硕大的广场给占满了。”
“两万？”刘彻冷冷地念叨着，“哪里有这么多流民？”
桑弘羊想了想，急遽如实禀报：“自今年年初始，天下大旱，黄河干枯，武威、朔方、冀州、兖州的难民多达五万人逃离出来，而聚集到杜县的则有两万人之多。他们聚集到此地的人大多是奔向长安告御状，但考虑到治安问题，将他们阻隔在了长安道上，他们只能朝着距离最近的杜县奔来。”
“这么说，朕倒要谢谢杜县县令了？”
桑弘羊尴尬地一笑，“陛下，初始，杜县县衙并无作为，而是富户昔阳家舍下粥来，每日供应一次粥。”
“哦？桑爱卿所说的就是那名捐资五千两白银的大户？”刘彻似乎想起来有这么一件事。
“不外，”桑弘羊欲言又止，担忧陛下一兴奋，就赏给昔阳家一个类似于免死金牌一样的职缺，那就难办后。
“不外什么？”刘彻斜瞥他一眼，但眼神却瞧着广场上有人在部署人手往墙根处撒着白色的粉末，还命人抬着几瓮什么工具朝城门口走来。
“臣便部署人监守始末，那昔阳家竟然派人在流民中做些拐卖妇女儿童之事，还时常拳脚相加，打死无辜难民，后因奸行败事，恼羞成怒，便实施些断粮之可耻行径……”
“有这等事？”
此时，一旁的霍光却冷冷一笑，“桑大人，指责人是要证据的，你能否拿出证据来？”
桑弘羊就是苦于这一点，才想着对昔阳家先礼后兵，通过办案逼问出他做的那些实情来，但桑弘羊那肯认怂。
一旁的苏文瞧了一眼霍光，面露喜色，帮衬道：“是啊，桑大人，口说无凭，就是栽赃陷害啊。”
桑弘羊也不怒也不急，微微一笑，“栽不栽赃，一问流民便知。”
对于这般冷语回覆，苏文乘隙抓住时机说到：“昔阳家乃杜县县衙亲赐的忠厚之家，怎会干些这等鸡鸣狗盗之事。你这般移祸于他家，岂不是枉费了良善大户救灾的慈善之心！若是传扬出去了，岂不是让天下富户人人自危，以后遇到朝廷该用之时，谁还敢来应承？祈求陛下明鉴啊！”
苏文的话语刚落，桑弘羊冷冷地反问到：“苏公公的耳朵好长啊，身居宫中当值，怎么会对宫外这么偏僻的地方之事这么了如指掌？”
“你……无理取闹！”苏文气得满身哆嗦，眉毛鼻子乱颤。
刘彻头一回见一向懦弱的苏文竟然会发这般雷霆震怒，斜瞥他一眼。
苏文吓得急遽要跪下，刘彻见抬着黑陶瓮的几人过来了，便摆摆手，示意他莫要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