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二十年,初夏,大周朝西南部洛城。
“洛儿师姐,快点,快点啦!”流觞学馆里明镜讲堂外的游廊里,伱曦手抱着课本,急冲冲的边跑边转身对落后一大截的伱洛喊道。
“仪态、注意仪态,要行稳有度。颜夫子的课都白学了吗,夫子看到又要骂你了!”伱洛却是闲庭信步的跟在伱曦身后,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仍旧按着自己的节奏,往明镜讲堂走去。
“都要迟到了啦。”伱曦停下来等她,实在是着急了,跺着脚急道。
“急啥,夫子肯定得掐准时间进讲堂。”因为这节课是礼仪课,每两轮才开一次,所有班选择这门课的学子聚于明镜堂。究竟学堂里选择礼仪课的人比力少,就只请了一个礼仪夫子来授课。不外,等两人来到讲堂时,闹哄哄的讲堂里大多学子已经坐在了位置上。
话说,流觞学馆是洛城里最大的学馆,已有几百年的历史,由士林学者开办。坐落在离富贵的城中心二十里外的落霞峰下,林壑幽深,溪流潺潺。书院占地十分广泛,院内四时奇景,茂林修竹,纷歧而足,分为讲堂、祭祠、书楼书库、斋舍仓廪等。走进正大门,穿过石林往后,在幽深处正对着正大门的就是讲堂,讲堂后面是祭祠,其后两旁排列着斋舍,是夫子和学子们住宿自修的地方,再其后是书楼书库。
学馆实行的是每日上午下午各开一个时辰的课,接纳五天开课、五天休息的轮休制。现今开设了四书五经课、史实课、政论课、器乐课、礼仪课、佛经课等十余门课程,学子可自行选择所修科目。
现在天,恰好是颜回夫子的礼仪课。
刚落座,一满头鹤发的老者双手缚在背后,踏着稳稳的四方步慢慢踱步而来,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老者雪白的长长的髯毛在他走动间也不甘寥寂地晃动起来,合着窗外的蝉鸣声起伏不定。尽管腰直背挺,但他脸上那深深的沟壑也昭示出了这个老头已历经了悠长的岁月了,似乎和窗外那棵歪脖子古树有的一拼了。
这就是流觞学馆里唯一的礼仪老师颜回了。和大多数气质优雅的女夫子差异,颜回,一个威严十足的老头儿,虽不常疾言遽色,但不苟言笑的他,倒反是让学子们每每怕的要死,一晤面真如老鼠见了猫,各个缩着脖子不言语了。不外,每次伱洛看见他那把晃悠的髯毛,真想给他剪了,也不知道颜夫子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审美,剪了多好,洁净利落还懒得打理。
待他落座,底下学子纷纷起身握手拱背行礼问安:“夫子,安否!”
“安,坐!”长长的调子总是要拐个十八弯,才落幕。不外对于学子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每次上课总要来这么一回,这也让沉闷的课堂在四季里有了些许生机和趣味。
“今天我们讲《礼记·曲礼上》。”颜夫子落坐在前方的长条桌后面的蒲团上,掀开桌上的书,抬头说道:“里面有言: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故曰:礼者不行不学也。夫礼者,自卑而尊人。虽负贩者,必有尊也,而况富贵乎?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
他不急不缓的拖着绵长的崎岖起伏的音调,继续道:“这段话的意思是,在上古时期,人们崇尚‘德’,厥后却考究施报。礼崇尚往来。施人恩惠却收不到回报,是不合礼的;别人施恩惠于已,却没有酬金,也不合礼。人们有了礼的规范,社会便得以安宁,少了礼社会便会倾危,所以说,礼,不能不学……”
时辰过半时,课堂上已是有人乱七八糟了,在伱洛看来着实不能怪各人,每回颜夫子的课总让人昏昏欲睡。听着听着,伱洛就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发呆了,燥热的夏日,蝉鸣声古拉古拉的此起彼伏,像是也在抗议这灼热的温度和无趣而长得太过的夏日午后。
“哎,想啥呢?”邻座的白衣男子左手托着下巴,歪头瞄了眼台上的夫子,悄悄用笔杆子捅了捅伱洛的手臂。
“想事,烦着呢,远点。”
见此,他瑟缩着收回手,继续无所事事的手托下巴。片刻功夫,盘膝、蹲起、跪坐已是十八般武艺在灰色垫子上轮了几个来回了,显见无聊的很!这正是和伱洛玩的要好的月华殿五门生杹黔。
说起来,按他本意是不想报这劳什子礼仪课的,着实无趣极了。但玩的最好的伱洛和伱曦都报了,也就随着报了。如今想来,忏悔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且说月华殿啊,是洛城里能够和落樱宫相匹敌的一局势力,与落樱宫隔山对望,倒是只收男门生。据说,殿主是一个神秘的存在,终年不露面,殿内一切事务现皆是他的大门生杹月在打理。
言归正传,虽说月华殿也有许多门生在这里求学,无奈杹黔和他们走不到一起去,每次都是和伱洛她们一起玩。虽和伱洛玩的要好,杹黔却不敢在伱洛面前嚣张,因为每次惹急了伱洛,她转头就向大师兄打小陈诉,转头准会在大师兄那遭殃一回,被伱洛找回场子。就好比此时,就算无聊的只差在头上捉虱子了,也不敢随意招惹同样无聊到发呆的伱洛。
“杹黔,你蒲团上是插了绣花针吗?”坐在杹黔左旁的顾铭同样是一个淘气作怪鬼,他细声调笑道:“啧啧,也是,就你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要你认真端坐,听上头颜老头叨叨一个时辰,着实有点难为你了哈。”
“滚一边去,什么莽汉,小爷我这么一美貌少年,高峻帅气,不明白欣赏别乱叫唤。”杹黔双手托腮,斜眯着眼,边说边故作风骚之态。可惜那一米九的个子,黑炭似的皮肤和满身的腱子肉,实在是难以和偏偏佳令郎扯上关系,这画面看上一眼就像人们常说的,辣眼睛。倒是这一行动引起了周围的人的注意,逗得各人嘿嘿直笑。
“笑什么,说出来为师一起笑,可好~!”颜夫子看着平时课堂上比力跳脱的几位门生又在搞小行动,冷幽幽地吐出几个字,下面的人立马规则身子跪坐好,双手合十盖在双膝上,做目不斜视状。
看到各人正襟危坐的样子,颜夫子这才继续不缓不急道:“礼的实质在于对自己卑谦,对别人尊重,纵然是挑着担子做买卖的小贩,也一定有令人尊敬的地方,更况且富贵的人呢?身处富贵而明白喜好礼,就不会骄横太过,身处贫贱而知贺喜好礼,那么志向就不会被屈服……”
这么一吓,剩下的半个时辰各人都不敢开小差了,就算听不进去,也装了个认真听讲的样子。
……
“啊哈!”终于挨到下课了,杹黔一下子从座位上蹦起来,但在颜夫子冷幽幽的目光下,默默收回了那张牙舞爪的姿势,规行矩步站好,各人见状也停下了打闹。
看到终于远去的背影,杹黔才算是松了口气,虽是轮休前的最后一堂课,但真他娘的不轻松。又立马跟上走远的伱洛,和她们一起往外走去。他凑到伱曦跟前,“接下来又是5天的放假时间了,你们计划干啥去?”
“二师姐要回来了啊,我要回去让师姐给我讲讲她在外面的故事。哎,都还没有出去过呢,好想出去啊!!!”伱曦转头问伱洛:“洛儿师姐,你想不想见见外面的世界啊?要不我们跟师傅说说,这次和二师姐一起去历练?”
“嗯。不外,听说外面有许多几何许多几何色狼鬼魅,专抓你这种貌美如花的小妞去大补一顿!”伱洛转身单手捏住小妮子的下巴,边说边一副色眯眯的样子,逗得小妮子直跳脚。
“曦儿,别理她,她逗你呢,咱消消气哈。”杹黔围着伱曦细声细气哄着。
“我才没有生气呢,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哼!”
杹黔见此,只得岔开话题道:“你想吃糖葫芦吗?走,上街带你买去?”
“你有钱?”
“有有有,有呢!”忙掏出口袋里的银子。
……
杹黔这狗腿的样子实在是入不了眼,不外这对于伱洛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这么些年,杹黔一直跟在小丫头后面跑前跑后的,他对小丫头的心思,也是众所周知了,只是小丫头自己反倒没意识到,这也不怪小丫头,究竟只有十三岁。
买完糖葫芦后,三人在大街上又转悠了一阵子后,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走啦,回去啦!”伱洛拉过伱曦,转头对杹黔说:“回去别忘了告诉月师兄,明天铅华台我就不去了哈,师姐回来了,肯定很忙的。”
“知道啦,知道啦!”杹黔说完转身往月华殿走去。平时有课时,他们都是住在学馆的斋舍里,轮休时才会回山上去,已经有5天没回去了。不外满15岁后,就可以正式离开学馆了。
伱洛和伱曦则一路蹦蹦跳跳的往落樱宫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