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一束海棠压梨花
“我回来了。”
这是一句很让人暖心的话，有时它能让对方瞬间泪满盈眶。
而说这话的人，往往能从中获得一种难以形容的归属感。
李笑手上提着剑，双目紧紧落在苏海棠身上，似乎要将这小我私家从外到内看个通透。
其实，他对苏海棠的了解少得可怜，他只知道他的名字，对方身份尊贵，可能就是在剑南道谪居五十年的魔宗的少主。
而苏海棠对自己呢？
知道的更少吧。
他只知道自己叫李笑，其余的险些一无所知。
可就是这样两小我私家险些可以说不熟的两小我私家，竟似成了兄弟。
两小我私家深情款款地看着对方。
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房间内缄默沉静了很久。
很平静，静到他们都能听见相互的心跳。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聊聊？”
另一人沉吟片刻，接着抬头欣然道：“好哇，去哪？”
前一小我私家想了想，道：“望江楼怎么样？秋露白我到现在还没尝过呢。”
虽然，李笑现在富足了，也已不再像以前开李氏杂货铺那般清闲，每天不仅要看店，还要练剑。
他的身影在东城变得很少见。
（这，就是单押????）
老地方，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一旦有人嘴里冒出这三个字，他就会变得充满故事，充满神秘而有魅力。
东城，对李笑来说就是这样一个老地方。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而且与其他小孩纷歧样，他无痛穿越、生而知之，别人本该忘却了的孩提和童年，他记得很清晰。
李笑和苏海棠并肩走在东城的街道上，路面是古老且充满旧苔青石板，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李笑指了指街边一家云吞摊，笑道：“很小的时候家里穷，爹娘每次发了人为，就会带我来吃一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起这些煽情得有些矫情的已往，或许是因为苏海棠给自己一种很亲近的感受。
这样的感受自从怙恃去世后，他再也没有过了。
前世他就是孤儿，自己把自己拉扯大，然后穿越好不容易有了怙恃，却双双逝世。
他真的不想念他们吗？
不，并不是。
只是因为他心性成熟，知道将那些伤痛藏进更深处，知道怎样去强颜欢笑，体现得不为所动。
其实啊，成人对痛苦的感知要比小孩子大得多！
只是我们越长大，越会装。
苏海棠只是静静地听着李笑说话，没有插嘴，也没有慰藉。
他知道李笑只是想说，想要自己当个听众。
李笑又转向一家成衣铺，声音已有些呜咽，道：“我娘当初就是在这家店资助织布，每个月人为还不到五两。”
“这家莲湖糕团店，爹和娘总会想尽措施每个月带我来吃一次，因为它很贵，一块小小的桂花酥就要一两银子。”
“其实我基础不喜欢吃，我给他们说他们还不信，还总是自责没有给我更好的生活。”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早就将最好的给了我呀！”
……
……
李笑从未与人说过这些，纵然是总角之交、青梅竹马的柳花明也没有。
并非是他关系不够亲近，而是两人年纪相近，甚至李笑还比他年长。
他自然不能和柳花明倾述这些事情，但苏海棠纷歧样，不仅是年龄上的区别，而是苏海棠给了李笑一种很放心很可靠的感受。
就像是父亲，就像是长兄。
“怀紧贴背的拥抱，难离难舍想抱紧些，茫茫人生似乎荒原，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膀，谁要下车？”
李笑哼着小曲，情不自禁地笑了。
苏海棠不知道他哼了什么曲，但觉得很好听，也随着哼了起来。
胭脂河畔。
梨花抓住最后的时机尽情绽放着，满树飞白，尽显姿态。
再过几天就是冬至。
冬至一过，再见已是来年。
苏海棠勾了勾手指，一朵零落的梨花飞翔到他掌心，他轻轻握住了那片花瓣，就像握紧了某小我私家的手。
他说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过世了，其时的我比你要小得多的多，因为我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李笑心想，这有什么攀比的？
苏海棠继续说：“我现在已记不清她的样貌了，我只记得她很美很温柔，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再度缄默沉静。
两人不知缄默沉静了多久。
最后，苏海棠将手中的花瓣挥手抛进了胭脂河，花随水流走。
不知不觉间。
他们已来到望江楼下。
李笑揩了揩眼角若有若无的泪痕，推搡了苏海棠一下，道：“好了好了，煽情的话到这里就打住，否则读者看多了会腻的。”
苏海棠笑了，虽然他嘴角总是浅笑，但现在却是由衷的笑了，因为李笑每次说话实在有趣极了。
他纵声道：“好，上次我请了你喝了一碗大梦清秋，今天你起码得请我喝十壶秋露白才行。”
李笑道：“好，上楼，喝酒。”
他们却没能上楼。
望江楼的老板不是修行中人，自然不认识楼外楼的金陵笑笑生，但他认识李笑身上衣料的金陵云锦。
而苏海棠身上的紫衣也是名贵的月华蜀锦。
见衣识人，这是一个生意人基本的自我修养。
老板谄笑着道：“两位贵客，万分歉仄，小店今日被人包了，两位不如择日？”
李笑眉头微锁，仰头望了一样装修得华美堂皇的大楼。
哦？
哪里来的败家子？
金陵城当地的公子哥儿虽然个个挥金如土，但也不至于败家到包下整座望江楼。
苏海棠看了看李笑，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李笑摆了摆手，道：“算了，可能是我无缘秋露白，照旧去喝隔邻小摊的老糟烧好了。”
苏海棠也不介意，欣然应道：“也好也好，喝什么酒都一样……”
他还未说完，望江楼上有一小我私家接道：“更重要的是和谁喝酒，是吧？”
那人已走了下来。
同样是一袭紫衣，老板一见到他，立即躬身上前请礼。
当初他可是一眼就认出了，这身紫衣可是长安，乃至整个大唐最大的衣庄「云想衣裳花想容」定制的。
光是一匹袖子，就足够望江楼一年的营收了。
那人徐徐开口，声若东风拂柳：“苏海棠，很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