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在轨道上发出崎岖不平的声响。
钟良拽住头顶的拉环,像是咸鱼罐头里的咸鱼,任由拥挤的人潮推来推去。
似乎和穿越前,没什么区别。
如果不是脖子上的这张脸完全差异的话。
随着地铁钻进隧道,钟良面向的暗面玻璃完全可以当做镜子来用。
他的容貌也越发清晰。
果真是年纪轻轻。
因为留着很厚重的刘海,显得并不起眼。
钟良抬起手,将刘海掀到头顶——
黑发遮掩之下,其实是很帅的一张脸。
面容略显苍白,却有刀削一般的五官,有着不错的美感,这副皮囊完全可以用来做偶像了。
就是凌厉的丹凤眼看起来有些淡漠,如果完全不笑的话,似乎会让人感受很冷。
总之,是钟良十分满意的清秀面容。
就是身材略微偏瘦了,有些单薄。
又一站到了,人群一阵挤压事后,钟良更靠近玻璃了。
使得他不由得继续扶住刘海,自命不凡着。
前身为什么要留这种又厚又重的头发?
可能是觉得这种发型很酷吧?
纯纯的负作用。
地铁的玻璃很长也很厚。当它做镜子来用的时候,钟良不行能只看到他自己。
他看着自己,也用眼角的余光视察着地铁上拥挤的芸芸众生。他喜欢这样,默默地做一个旁观者。
玻璃镜子里的焦点,无疑是一个头戴咖啡色画家帽的可爱少女——
她有着一头栗色的中短卷发,着装很有艺术气息。可吸走男人目光的依旧是她的桃子脸,和一双大大的眼睛。
钟良并没有多看她几眼,他更喜欢看那些盯着她的男人。
每个男人的年龄差异、着装差异,眼神因此各有差异,在如此拥挤的空间里形成了一个视线交汇的有趣画卷。
可当他转回目光,却发现那名少女发现了他的偷窥。
钟良赶忙将目光收回,本能地。可几秒已往,他又将目光转了已往。
毫无疑问,钟良也挣脱不了男性的本能。
他记得有位老寿星曾说过——
吸烟喝酒吃肥肉,笑口常开看美女。
钟良觉得老寿星说的是没错的。推导过来,自己的偷看是没问题的。只不外...
可爱少女再次注意到了钟良的偷窥,她没有生气,而是歪着头,莞尔一笑。
嚯,这倒是难得一见。
钟良显然还没有适应自己这张脸。
他随着笑了笑,一时间单纯得没有一点儿想法。
没等他生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来,玻璃长镜就变得像是老式电视机的显示屏,开始泛起波纹和发抖。
和审讯室那时的情况险些一模一样。
钟良赶忙揉了揉眼睛,放开手却发现自己的视线更模糊了,似乎连带着时间也变慢了,甚至连周围人群的言谈、摩擦,所发生的声音的通报速度也在变慢。
不会吧?
尽管这种状况仅连续了几秒,钟良照旧觉得不太妙。
这个身子的前主人是不是脑部有问题啊?希望他家里能有些余款,好让自己去医院检查检查。
钟良还在乐观地想着。
咯噔一声。
地铁再次进入隧道。
透明玻璃借助漆黑墙壁形成的长镜再次泛起在钟良面前。
他扭过头,怀揣着满心的期待感,将目光瞄准该有的偏向。
然后...
咖啡色画家帽之下,一个毫无征兆的粉色骷髅头泛起了。
啊!
“平阳大学城站,到了。
请从左边车门下车,开门请当心,注意脚下宁静。”
喇叭里传来女播音员的清脆声音,没人注意到钟良的惊疑未定的面容。
回过神来,钟良的身子已经被人流推到了扶梯旁边。
可他的状态并没有因为走出地铁而变得好转,而是变得越来越糟糕——
视线汇聚成窗花玻璃,完全不行视物,耳洞里也泛起了杂音。
此时,钟良似乎被世界阻遏了。明明是人潮涌动,他却只感受地铁站里空无一人,寂静一片,连脉搏哆嗦的声音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趴着,蹲着,照旧走着?
宛如灵魂出窍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钟良的寂静世界里终于传来了其他人制造的声音——
是脚步声,踩在地铁站石板上发出的脚步声。
声音很轻,却越来越近。
直到一对伤痕累累的赤裸双脚,泛起在钟良的视野里。
来者并不是只有脚,而是他的视线压得很死,他在被迫地低着头。
这是女人的脚。
女人越走越近,却越走越慢。
钟良的视线更开阔了,他看到了女人的小腿。
女人的小腿上也是伤痕累累,血痕暗红。像是精致的瓷器,被主人用刻刀狠狠划过。
随着始终视野越发开阔起来,钟良看到了遮住女人大腿的一块白布。不,是遮挡她赤裸身体的,仅有一块粗拙的白布。
她有着一头漆黑如墨的及腰长发。
很柔顺。
也很诡异。
钟良看得越清楚,心中越是悸动。他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
可他转动不得,像是被鬼压床一样转动不得。
女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立在钟良面前,她的鼻息扑面而来。
严寒砭骨。
漆黑的长发完全遮盖住了女人的面容,钟良仍被迫低着头,即便视野清晰了,却连女人的面部轮廓都看不清。
他只知道气氛有些诡异,气温很冷,他很想全身哆嗦。
而他最知道的事是——
女人在注视他。
即便有刘海遮挡,女人也能透过刘海去注视他,就像是透过隐私玻璃。
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钟良和白布女人。
钟良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起,他的头部可以转动了,可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转动。他畏惧他稍微动一下,就会被白布女人将他的脸扭到背后去。
他仍低着头,却睁着眼,不敢闭目待死。
钟良的唾液卡在喉咙里,不停翻涌。而彻骨的凉意让他清醒地感受到女人就在他面前,触碰着他。
为什么是触碰,而不是抚摸?
钟良不知道,这是大脑通报过来的信号。
他甚至有一种异样的感受,女人的身体和他的身体重合了,尤其是女人的手,似乎已经穿过了他的头颅。
只是一种感受,可他却觉得无比准确。女人的身体不像实体,像是传说中的...
鬼。
想到此处,凉意就由下至上,直冲钟良脑海。
即便如此,钟良仍然不敢闭眼,他畏惧,他对未知充满恐惧,可他不想死不瞑目。
最终,他照旧不得不紧闭双眼,因为女人蹲了下来。
可是,最诡异的可是——
他即便紧闭双眼也不管用,眼皮现在就像是一层透明薄膜,他看得清,完全看得清白布女人蹲下来后要做的行动。
她抬起纤细的手臂,白皙的肌肤上同样伤痕遍布。可想而知,她的身体或许无一处没有结痂的血痕。
女人用双手拉开长发,像是拉开门帘一般,将面容显露出来。
苍白的面色,不,是她的肌肤太白的缘故。这份苍白其实该叫做冷青色才对。
什么人能有冷青色的皮肤呢。
此时的钟良只能惊惧地疑惑着,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没有答案,任何问题都不要问他答案。
他怕死。
怕得要死。
女人慢吞吞地拉开长发,彻底将面容显露出来竟花费了十秒钟。
漫长的十秒折磨事后,只有一股能刺穿心脏的寒意涌上钟良心头——
女人的面容上没有能称得上是眼睛的工具,只有光秃秃的眼孔,眼孔上一片焦黑,像是被什么工具灼烧过一般。
轰!
此情此景只会深埋在钟良的影象深处,身体的本能让他赶忙将这段影象抹除,可他连闭眼都能看到。
所以...
钟良被迫昏厥了。
他的脑子在中断前,已经被攻击得不剩一点儿意识。
“小良!”
一个有温度的声音突然传来,在钟良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像是一双手拉住了正在下沉的他。
不知何时。
不知那边。
钟良宛如溺水者一般大口喘息,睁眼抬头一气呵成。
刹那间,世界不再是寂静无声、苍白一片。
视线前方的祈祷声,露出虔诚面容的人群、五颜六色的光泽,竟如变戏法似地络绎不绝。
他的视线终于不再模糊了。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室内装饰朴素的教堂。
教堂里,贵宾满座。
钟良很快就认出了这些人,是地铁里的一众搭客,男女老少,形形色色。
而此时,他们似乎都放下了事情、放下了烦恼,面容一片平和、虔诚无比。
可这气氛尤为诡异。
因为他们的心情太长时间没有变化了。包罗他们的坐姿,以及视线。活像是牵线木偶,看不出喜怒哀乐。
而众人视线的焦点,就在教堂的讲台之上——
那里站着一个平和的中年牧师。
他的声音虔诚、真挚,富有穿透力。
钟良并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可他认得出牧师身旁的那小我私家——
头戴咖啡色画家帽的粉色骷髅头。
这一回,他看得无比清晰。
得益于先前的白布女人,钟良的胆子稍微大了一些。
粉色骷髅头的两个眼孔里冒着两点红光。你看不出它的视线变化,可钟良能感受到它在扫视众人。
【施法规模:20米】
这是什么?
就在钟良凝视片刻后,粉色骷髅头的面容前方,惊现一行半透明的白色小字。
我在玩游戏吗?
钟良有些无语了。
施法规模20米是指什么?字型又小又透明,还没头没尾的。
【伤害系数:0】
又一行小字匀速读取出来。
这是在干什么?
有人在我视野里打字吗?
【控制型异变体】
【人物面板分析中...】
又有两行小字快速读取出来。
就在钟良瞪大眼睛盯着这突然泛起的四行小字的时候,他发现粉色骷髅头将目光瞄准了他,不知何时。
钟良旋即全身汗毛耸立起来,他不知道他要是走错了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但对于这个世界,他已经熟悉一点儿了——
这个世界真是TMD活见鬼了。
我这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了吗?!啊,老天。
粉色骷髅头是钟良的称谓,她有名字,可她在真理之门的代号更为响亮——
画家。
画家注意到了钟良。
因为他很纷歧样,所有人都一脸虔诚地盯着牧师,只有他直勾勾盯着牧师旁边的自己。
很快,牧师的振臂高呼淹没了画家的疑虑。
“旧世界的人惹怒了神明,神明播撒了杂乱的种子。
末日即将到来。
可高天依旧在红月之上。
红月之上,高天之门紧闭。
唯有真理之神奋力张开双臂,撕裂天空,迎接众生。
唯有真理之神,是伟大的神,是值得称颂赞美的神。
让我们全体起立,由衷呐喊,直达天上。
真理,我赞美您,您是至高的神,您闪烁着最耀眼的光线。
真理,我赞美您,您是圣洁的神,您引导我前行。
真理,我赞美您,您是仁爱的神,唯有您恻隐众生。
真理之神,是您让我们得以重生。
愿我们与您同在、同心、同行。
您,无所不在。”
“您,无所不在。”
教堂众人宛如真正的信徒,追随牧师呐喊,钟良尤为狂热。
画家始终注视着钟良。
见状,画家歪了歪头,对钟良的体现很是满意。
或许是自己对他的长相颇有好感,才在控制环节上泛起了问题。
有一点儿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