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间谈话

　　夜里。

　　臧驰盖着另一床被子躺在她旁边，很平静。

　　于听往下钻了钻。

　　她盖着的被子是莫甜甜送来的，促使她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莫甜甜时的情景。

　　一条热情美好的生命，就在短短的半天内，酿成了可怖的丧尸，然后被摧毁。

　　于听很平静地问：“你一开始就知道，那四位客人已经被熏染了病毒，是吗？”

　　“是。”臧驰缄默沉静了一下，如实回覆。

　　于听捏着被子，力道加重。

　　“怎么？对我失望了？”臧驰手指动了下，偏过头借着月光看她的侧脸。

　　“没有。”于听轻轻摇头，娇小的脸庞在柔和的月光下显得温柔极了。

　　臧驰莫名感受自己松了口气，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的时候，听到于听用那温润平缓的语气继续说：

　　“可能是一开始就没有对你抱什么期望吧。”

　　臧驰马上僵住。

　　没有期望，所以就不会失望吗？

　　他的眼眸沉下去。

　　于听的目光追随着天花板上的光线投影，“从你明明识破了我的身份，知道我不是余闻却仍然选择杀了我的时候，我或许就对你有了一定的认知。”

　　她突然笑了起来，扭头看着他的脸，说：“你很适合在末日里生存。”

　　“谨慎、冷漠、强大、狠决、随性、做事绝不犹豫，绝不会把自己放在危险的境地里。对吧。”

　　臧驰没有回覆。

　　他扯开这个话题，不想再讨论，“睡吧。”

　　“嗯。”

　　两人之间缄默沉静了一会儿，通过呼吸声，于听判断出他还没有睡着。怕他误会自己刚刚的话，想了想，照旧增补道：

　　“不是在指责你。”

　　“我觉得你这样很好。真的。”

　　“因为你很强。各人总是会对强者有这样那样的要求和期盼，如果全盘接受那些期望的目光，就会给自己增添肩负。很难撑下去。”

　　于听像是在对他说，也像是在劝导自己，“我可以让自己去尽力掩护他人，却不能按这样的尺度要求你。”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语无伦次，“我表达不太清楚……但是，”

　　臧驰说，“我知道。”

　　他抚慰道：“我听懂了。”

　　“睡吧，小公主。”

　　于听皱眉：“小公主……？”

　　臧驰唇间逸出一声轻轻的笑，“嗯，小公主，你很切合这个称谓。”

　　于听陷入睡眠之后，呼吸均匀起来。

　　过了一会儿，平静的脸庞上突然泛起几分扭曲。

　　眼皮颤了颤，很艰辛地睁开眼，嘴唇动了下，声音尖锐恶劣，“你们相处的很好啊。”

　　臧驰认得出这个语气，“你还没死。”

　　余闻讥笑道：“很不行思议是吗，我这么个大恶人，竟然被你的小公主于听意外救了下来。”

　　“你总会消失的。”

　　“是啊，我总会消失的。”余闻用指甲在小臂上划出一道血痕，“但是在我消失前，日日夜夜地在她脑中影响她。你说，她最后会不会酿成和我一样的恶人？”

　　臧驰看着天花板，淡淡道：“她不会。”

　　余闻的面容越发狰狞，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病态疯狂的笑，“如果她不会，那你就更不配站在她身边了。你可是比我更垃圾的人。她只看到我把你锁起来虐待你，却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腌臜事。”

　　臧驰眼底闪过一丝猩红的光，他甚至想立刻割掉她的舌头，拧断她的脖子。

　　但于听的声音又泛起在他耳边——

　　“你很适合在末日里生存。”

　　“谨慎、冷漠、强大、狠决、随性。”

　　“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他冷静下来，没有作声。

　　余闻只觉得自己重重的一拳砸在了棉花上，令她难受得咬牙切齿，“你可真是个扭曲的人。如果欣赏她的品质，那为什么会不容商量地杀她上百次。现在又是怎么有脸追随在她身边。”

　　“不会吧，臧驰。”她高声笑起来，“你该不会想在她身上获获救赎吧。”

　　——为什么要追随在于听身边？

　　臧驰也在问自己。

　　为什么呢。

　　他想起她第一次睁开眼睛，迷茫又带着点难以明说的恻隐看向他时，他心底一颤，选择立刻杀掉她。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会给他枯燥黑暗的生命带来不行预知的变化，他原本下意识抗拒那样的变化。

　　然后他看着她一次次复生，坚强冷静地分析情况，永远努力地打破循环时，才改变了想法。

　　他注视着那太阳一般的存在，试图压抑住心底险些无法控制的残暴激动。

　　他外貌臣服，但却想咬碎她的骨头。

　　天真善良如洁净的梨花，又骄傲勇敢得像一只火凤凰。

　　对比之下只显得他阴鸷卑劣，阴暗到无处可逃。

　　他太好奇了，于听那样美好的人，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末世，最终会酿成什么样呢。

　　他要一直呆在她身边才行，看着她，视察她，只当是为这无趣的生活，添点颜色吧。

　　明艳的女人眨着眼抬头看他，眼里闪着星星一般的光泽。

　　他享受那样的感受。

　　臧驰任由余闻在那里大吵大闹，想着隔邻的住户已经酿成丧尸被他杀了，也不怕隔音太差被人听去。

　　余闻吵累了。

　　她只能小幅度驱动这个身体，做不了太多的事。

　　在于听和臧驰都睡去之后，她觉得无聊，便也平静下来，缄默沉静在这无边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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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一醒来，于听就感受到了自己胳膊上的刺痛，拿出来一看，上面有一道划痕。

　　臧驰看她迷惑，提醒道：“昨晚余闻醒了。”

　　“啊……？”

　　于听摸了摸小臂上的痕迹，把脑中睡着的余闻喊醒，意念化成的大手压着她的身子，问道：“手臂上的伤，是你划的？”

　　余闻偏过头，闭起眼，不想理她，“是我划的又怎样，你杀了我啊。”

　　又不会很疼，她想。

　　于听无奈，觉得她简直像是不讲原理的幼童。

　　“这是末世啊乖，你比我更懂吧？身上有伤，很容易被病毒熏染的。”

　　她从背包里扯出块布条，缠在胳膊上绑起来。

　　“虽然我不会真的死，可是酿成丧尸预计会比被臧驰攻击还要痛苦吧。”

　　余闻已经别扭地不吭气儿了。

　　于听像哄小孩子一样用大手拍了拍她，“好了，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为了制止这种情况再发生，我会好悦目管你不让你跑出来的。”

　　余闻看着那大手离开，自己重新一小我私家呆在黑暗的空间里，把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