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阳宫中,秦昭刚刚处置惩罚完政务,就听到有内宫侍卫传来讯息。
法家今世顶尖人物韩归人,已经跟子非一同进京了。
随行的另有数十位东海郡法家门生。
秦昭闻讯大喜,急遽前去长安殿。
此时殿内只有韩归人和子非两人,其他法家门生则正在偏殿期待。
待看到韩归人时,他却大吃了一惊。
只见眼前这位老人须发皆白,面上满是褶皱,骨瘦如柴。
看上去气色并不是多好,甚至给人一种日暮西山的感受。
完全没有一个顶级强者的姿态。
“草民韩归人参见陛下!”老人并未自持身份而有所轻慢,恭顺重敬地躬身行礼道。
“韩老先生不必多礼。”秦昭不敢怠慢,连忙伸手搀扶。
这是真大佬,不提修为,就算在当今大夏的影响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可以说,现在大夏焦点权力圈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或多或少都跟眼前这位老者有些关联。
结果触碰之下他心中又是一惊,真就是皮包骨头,简直像摸着一具骷髅架子!
“老先生请坐,来人,给韩老上茶!”
“陛下折煞老朽了。”
等他坐好之后,秦昭面带关切地询问道:“老先生近来可有什么烦心事?看上去气色不是很好。”
“倒是没什么烦心事,反而因陛下的举措而为天下苍生兴奋。”韩归人面带微笑,温声说道。
“您对朝堂的改制我已经听说了,实在高明!我原本以为,太祖天子的郡县制已经是创举,却没想到大夏又有一位圣皇临世。”
随后又轻叹一声,“可惜老朽身体太差,否则也想为大夏出一份力。”
秦昭闻言神情一动,试探道:“可是朕曾听子非说起过,法家学派专修神魂,能引来天地灵气洗涤自身,以您的修为,身体应对没有问题才对啊。”
“曾经确是如此。”韩归人坦然认可道,“但是前些年的时候,我有过一次与天地相合的特殊状态。从那之后,便感受自身肉体愈发虚弱,甚至已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大限将至了。”
“怎会如此……”秦昭微微愣神,这与想象中完全纷歧样!
连气花圆满都能坐拥千年寿元,更高一个条理的神花圆满,却活不外百年?!
这又是什么原理。
等等,难道是……
他心念急转,看向这位骨血衰朽的老者,“韩先生可曾听闻过‘精、气、神’三花?”
韩归人思考了片刻之后,苦笑道:“老朽才疏学浅了,从没听说过三花。只知‘精’乃人之本,‘气’乃人之根,‘神’乃人之主。三者共生共存,互为表里,缺一不行。”
“那么老先生如今神魂到了何种田地?”
“四野之内,纤毫毕现;百里周遭,无物不查。”
“感知百里吗……”秦昭在心中暗道,“果真要比人皇天宫差上不少。不外,在沧澜界其余人族之中,却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要知道,人皇天宫可是仅需修成紫台便能够感知千里。
想到这里,他点了颔首,“正是如此。老先生神魂修为太高,导致了精气神无法平衡,三花只得其一。肉身无法承载如此强大的神魂,才会导致肉身的快速衰朽。虽然,这也只是朕的一个推测。”
虽然嘴上说是推测,但他心中却认为事实应该就是如此了。
为何《玄元一气真阳诀》中要求先修精花,再炼气花?为的即是这一点。
恐怕若是顺序反过来,结果就会截然差异。
随后又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修行的炼魂法《人皇天宫》是借助万民之气提升,而非以自身精气为基,否则恐怕早就把自己抽干了。
“原来是如此吗?”韩归人神色略有变化。
他究竟非同凡人,虽然从来未曾修行过,只是钻研学识被动提升神魂。
但此时经过秦昭稍加提点,便马上反映过来。
“平衡……平衡……有意思……”想着想着,韩归人却突然笑了起来。
“老先生因何发笑?”看到他的反映,秦昭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呵呵,我只是觉得有趣。”韩归人轻声道,“已往我们念书人甚少做修行之事,自认只要书读得够多,便可领会天地要义,又何须节外生枝?”
秦昭闻言面色一滞。
子非连忙在一旁低声提醒道:“老师!”
韩归人这才恍然,出言解释道:
“曾经我是瞧不上那些修行之人的,觉得那不外是邪门歪道。
“我人族无爪牙之利,也无筋骨之强,生存于世全靠头脑智慧。虽然力量不足,军阵之下四方异族却也不敢来犯。叹息那些修行者不外莽夫,走错了路。”
说罢他叹息一声,“想不到却是我有失偏颇,过于理想化了。世间万道,都有可取之处。便如这精气神三花,若是只得其一,反倒不美。”
“老先生不必如此说,我其实是赞同你的看法的。”秦昭反而摇了摇头,“修行自然有用,但也要看路子对差池。若是为了争一时意气,又有何益?”
说着他站起身来,在殿内踱步道:
“沧澜界所流传的修行法,不外是强健肉身。到了先天之上,除了战力强大,并不能使自己越发康健,寿命亦不会增长半分。真上了战场,被军气一冲便只能束手就缚,于己无用。
“练到最后,也只是在民间江湖逞一时之雄,求得短暂逍遥,于民无用。
“况且,若只知修行,而不修兵法,不通战阵,无法领兵,于国亦是无用。”
他转过身,目视着韩归人,“而老先生这一生,培养了不知几多国之栋梁,未来为国为民功在千秋,又岂是寻常武夫能比!”
说着对韩归人微微躬身,“先生当得起朕这一礼!”
秦昭的这番言论虽然有些问题,但谁让他是天子呢,自然会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
如果他并非身居人皇之位,恐怕也会去追求修行,哪里会去理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人就是这样,嘴随着屁股走,坐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
他自己明白这一点,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差池。不管怎么说,光是立意明显就横跨来不止一截。
原本安坐在那里认真倾听的韩归人,见此情景马上吓到了,他哪里遇到过这等阵仗。无论人望再高,终究是个念书人,只是教的学生多了些,明白的工具多了些而已。
所以就地就给跪了,神色动容,深受感动。
而站在一旁奉茶的子非,这时候已经开始擦拭眼眶了。
“……”
二人重新落座之后,韩归人沉声道:“说来内疚,老朽一生都在钻研法家学说,顺便做个教书匠,也未曾为天下黎民做过什么,却未曾想能够获得陛下如此看待。”
“老先生别说这话,别说您这一生教出过无数人才,哪怕只有子非一人,朕也要谢谢你。”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锦帛,正是《玄元一气真阳诀》,递给了韩归人。
“这是朕曾经偶然获得的上古修行之法,与当世流传的炼精炼气法差异,若是能修成圆满,可达千年寿元。即便只修成精花圆满,也有延寿功效。”
“这……”韩归人神情却有些犹豫,“此物未免太过珍贵了。”
说实话,千载寿元他实在有些难以相信,但是又知道秦昭没有理由欺骗他,究竟他现在也没几年好活了,欺骗他也没什么用。
秦昭黑暗视察,发现韩归人神态不似作伪,心中悄悄颔首。
这说明子非并没有事先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贸然将此法交给老师,同时也没有不知轻重地前来问询此事。
虽然他并不想拿这个来考验干部,不外子非能始终守旧这个秘密,秦昭心中照旧很满意的。
忠孝之事,自古难全。子非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无妨,老先生先实验修炼即可。”秦昭立即摆了摆手,示意老者无须在意。
随后面带忧色地增补道:“只是以您老现在的身体状态,怕是难以事成啊。”
“生死有命,我本也已经活够了,今生无憾。”韩归人倒是十分坦然。
他见状也就不再多谈这件事。
“对了,韩老先生,不知您对如今的大夏,是如何看待的?”
在聊过了他最体贴的“神花圆满”后,秦昭便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