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立在夜风中,一阵缄默沉静。
正当安远准备回房歇息时,头顶悠悠传来一声竹笛声,随即一曲轻快生动的调子飘入耳中。
三人同时抬头望去,一个身穿赭色衣裳、头簪茉莉花、金色发梢缠着一个红色小铃铛的小女孩坐在墙头上吹着一根竹笛,她意识到下面的人正望着自己,但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似乎想为他们演奏一曲,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
“喂,上面的小女孩,你找我们大殿下有什么事?”其中一名守卫高声喊道。
小女孩没搭理守卫,自顾自地继续吹着,一曲终散,她才低头瞥向安远,扬起一个笑脸,“哥哥,我刚刚吹得好听吗?”
“好听,一曲本该意境清幽的《平沙落雁》被你吹出一种生动愉悦之态,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安远半仰着头,月光给他白皙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银光,看起来温柔极了。
小女孩听到这样的赞赏也不觉得羞怯,坦然接受,转而露出了一丝期盼的神情,直接问道:“哥哥,我想下来了,你能接住我吗?”
“你既然都能爬上墙头,怎么反倒下来就怕了呢?”安远觉得有点可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我爬上来的时候只一心往上爬,不知道自己离地有多高,等我爬上墙头往下看,才觉察自己坐在这么高的墙头,虽然会开始畏惧掉下去,也畏惧选择跳下去的时候没人接住我。哥哥,你会接住我对吧?”女孩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安远。
听到这话,安远收起了之前的玩笑意味,送给女孩一个真挚的笑容,伸长手臂做出准备接住的姿势,“虽然,我会接得很稳。”
女孩展露出如向日葵般辉煌光耀的笑容,“那我跳下来咯”,话音刚落,就纵身一跳,安远上前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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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黄色的烛光透过纸窗照亮了一小片绿色草地,活蹦乱跳的夏虫发出一声声短鸣,快快当当躲入黑黑暗。
安远递了一杯温茶给小女孩,“今夜是又离家出走了?”
女孩不言语,专心地品着手中的茶,似乎在吃着什么美味的点心。
“哥哥,你去歇息吧。”
“那我先派人送你回家?”
“家?我不记得在哪了?”女孩放下茶杯,陷入回忆深思中,两手各抓一条辫子,脸上徐徐露出失落的神色。
“上次你从我这走后,又是去哪了呢?”安远心想这女孩难道是失忆加精神失常?
“似乎是一个大府邸,又似乎是一条船……我真记不起来了。”女孩显得有些歉仄,眉头微皱。
安远也不想为难她了,“行吧,那我让人带你去旁边的卧房休息。”
“我照旧想在哥哥这儿休息。”女孩露出了一脸顽强的心情。
“可男女有别,你不应该,哎!”,安远话都没说完,就见女孩摇摇晃晃地倒下了,赶忙上前扶住她。
探了探她的鼻息,竟然有些微弱,安远找了一颗凝神药丸给她服下后,这次依旧让她歇在自己屋子里了,因为担忧万一女孩半夜失事却没人在身边救助,那可就麻烦了。于是,自己再次趴回了案桌旁。
和上次一样,清晨醒来后,安远发现那个女孩不在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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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最近感受好些了吗?”安远询问集中在一处养病的三个“特殊”患民。
“感受比以前好了不少,不知大殿下给我们三个喝的是什么药?药效如此之好。”一人谢谢地说道,其余二人也都用崇敬的眼神望着安远。
“也不是什么特此外药,你们好好养着,我看你们现在的精神状态都许多几何了,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痊愈了。”
“真的吗?谢谢大殿下,您真是活菩萨。”三人纷纷如临大喜,谢谢涕零地目送安远离去。
对于这三个“特殊”患民,安远格外留心注意他们的病情生长,十余日事后,这三人认真痊愈了,这个消息在患民区犹如在沸油中滴了一滴水一般炸开了锅,其他患民马上躁动起来,对自己越来越加重的病情感应疑惑不解,为什么那三小我私家能治好?难怪大殿下前些日子把他们三个集中在一起看病,难道大殿下看病还搞特殊?
患民们对自己受到的不平期待遇感应不满,见大殿下一直没有接纳什么和以前纷歧样的行动,心里徐徐发生了些微的怨恨,每次看向大殿下时都报以微妙的眼神。
安远治愈那三人后本以为这个怪病很可能有法子治了,但半个多月下来,其它人的身体状况仍旧没有什么变化,这……让安远觉得自己掌控不了病情,因为祸福与否,可能都只能看患民自己的造化。
四个月的最后期限要到了,病患的蔓延规模仍在慢慢扩大,患民的病情也在徐徐加重。
在四个月已往之后的第三天,伍遗来到了安远所在的营帐。
“大殿下,我来转达我们国王的命令,虽说从这四个月的医治情况来看,有三名患者痊愈了,但奇怪的是,大殿下为什么只单单治愈了那三人?其它人为什么不治好呢?”伍将军带着玩弄的意味看着安远。
“我想,伍将军可能比我更清楚是为什么?”安远想从伍遗脸上富厚的细微心情中探得些什么,但发现基础猜不出来。
“我不像大殿下,是远近闻名的仁医,不懂治病,怎会知道呢?”伍遗走到安远身边围着他转了半圈,继续说道:“之前你给我们武崇国许下的允许并未如期实现,相应的赔送照旧得给我们,你们国王已经做好了部署,今日要接大殿下回去,大殿下启程吧。”
“什么部署?”安远心下一凛,似乎预感应了什么。
“大殿下就不必问我了,回去后问你的父王吧。”伍遗理了理衣摆,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离开了。
不再多想什么,先回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究竟已经离开家国四个余月了,安远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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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崇国派人来传消息,说你没有治好他们那怪病,要按之前的做法把你留下偿命,或者……送出另一位皇子公主来换你,那天,洺洛桃柚都在大殿上,所以也知晓此事,之后,洺洛就来找本王,自请把你换回来,本王差异意他这么做,可他第二日就偷偷地去武崇国找他们的国王,只留下一封信给我们……”国王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面上带着自责、惆怅的神色,说完递向安远一封黄皮纸书信。
“父王母后,我去武崇国了,早点把远哥哥接回来吧,照顾好桃柚。多年养育之恩,洺洛当涌泉相报。”
“这傻子……谁需要他这样报恩了。”安远皱着眉头低低地呢喃。“父王,我去把他找回来。”
“远哥哥?”桃柚睁着一双透着忧虑的眼睛,眸色越来越暗,与她稚嫩的脸庞极不相称。
“你……”国王欲说什么,又心意相通似的,不再多劝安远什么,转过头去和王后对视了一眼。
王后微微深吸了一口气再徐徐吐出来,走上前帮安远落到额前的一绺细发抚到耳后,“远儿,洺洛也是我和你父王的孩子,更是你的兄弟,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万一武崇国…”
“母后,不管发生什么,如果非得有人做出牺牲,我宁愿那小我私家是我,而不是洺洛或你们三其中的任何一个。”
王后缄默沉静了几秒,笑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安远的头,“母后同样也不希望你失事。”
闻言,安远轻轻往上勾起嘴角,像是在慰藉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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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崇国在瑶草国周遭千里之外,为了尽快抵达武崇国,安远让手下挑来一匹千里马,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突破领土守卫,把在后面追赶的骑军甩在身后,直抵武崇国皇城。
安远猛地拉住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猝然停下急速的马蹄,皇城城门之上,一排弓箭手齐刷刷地泛起在城头,紧盯着马上的不善来者。
城门下,红日初升,城门外本欲摆摊叫卖的小商贩见马上的人着装不似本国人,腰佩长剑,脸上溢着一股隐隐的杀气,城门紧闭,不少拉弓持枪的侍卫泛起在城头上,连忙提心吊胆地把摊位推走,盘算着最好推到离城门十里之外,免得扰了自己的生意。
安远抬头往上望去,一个身形颀长的黑衣男子站在弓箭手身后,微眯着眼俯视自己,满身散发着狂妄之气。
浑朴有力的声音从城头上传过来,“大殿下,既然都已经送你回国了,为何还要回来?难道在我们武崇国待久了竟舍不得回去了?”即便气氛紧张到马上就要开战,伍遗也能浑不在意地开玩笑,一副悠闲散漫的模样,如果身边有人递茶水的话,安远相信他都能慢条斯理地品起茶来。
“伍将军,你知道我的来意,不必多费口舌,我要把我弟弟接回去,请伍将军送他出城。”安远半仰着头沉声说道。
“是他自己要求替换你的,你们想出尔反尔?”
“我们提供应贵国的时星草不是主要问题所在,如果非得把责任都推卸给我们瑶草国,那就恕我无礼了。”
安远知晓再争执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扬起缰绳,夹紧马镫,冲向紧闭的城门。与此同时,伍遗轻轻的一挥手,无数黑箭从城头上飞窜下来,安远从腰间拔出银色长剑,一一将身侧的利箭挥剑挡去。
临近玄色城门时,马儿飞起前身,嘶嘶的长鸣声响彻天际,前蹄直踏城门,安远凝神闭气,气聚丹田,一剑劈下,一股凌厉强大的剑气从剑身溢出,周遭的空气上下翻腾震颤,哐当一声,坚厚的城门被震开了。
毫无半分犹疑,安远如离弦之箭往前疾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