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无关风月

　　谢姝犹豫了许久，在一旁的店肆又留恋了会儿，最后才进了万宝轩，晏修之却不见了身影，谢姝马上松了口气

　　船到桥头自然直，能晚点到桥头就晚点到吧。

　　她这才心满意足、专心致志地挑起物件来。

　　物以稀为贵，万宝轩的物件就是考究个唯一无二，每一件都奇巧精妙、巧夺天工，谢姝快看花了眼。

　　她看了一枚玉簪许久，上面雕着并蒂莲的纹饰，栩栩如生、做工很是精细，一问价钱，她估了估她这个月的份例银子，可能是不够的。

　　铺子的进账她都是另外算的，平常的开销她用得是月例。

　　这玉簪贵是贵了，但奈何她喜欢。

　　但她又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按耐住心间的不舍，想着等下个月来吧。于是悻悻然收了手，她转身出了店肆，冬青也跟在后头，另有个手里拿满了工具的轩二。

　　把她们送到了马车处，轩二似乎有了急事，要请假，谢姝微微点了颔首，就这样允了他。

　　“小姐，这哪里是个护卫啊。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倒像是我们求着他来似的。”冬青不是很满意轩二一个下人，看待小姐没有尊卑，倒像是自己也是个主子似的。

　　“冬青，这话别再说了。”谢姝提点了冬青几句，这人看着就不像一个普通人，若是以后身居高位，肯定会惹上麻烦。

　　轩二又折回了万宝轩。

　　男人放下了工具就像变了小我私家似的，气势特殊，纵然穿着寻常衣裳，也隐隐透露着贵气。起先掌柜只当他是个下人，看衣裳认出了是适才谢国公府小姐的小厮，等看到了他的脸，心一惊，腿一软，差点跪下。

　　心里寻思着，适才他似乎惹着这位爷吧，爷怎么跟在谢国公府的小姐后面呢，还提工具，他之前基础就没注意一个提工具的下人。

　　“原来是谢家小姐派你来取工具，工具还在库房，随着我去库房一趟。”掌柜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四周没人在意，才悄声道，“爷，到后头说话。”

　　轩二低着头，缄默沉静地随着掌柜到了后院。

　　其他人见是谢国公府的下人，也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关注，心里暗自忖度，这谢国公府家连下人都生得比寻凡人要悦目些。

　　轩二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老练而又利落，除了一张脸不平凡些，其他都只像一个普通的护卫般，此时他在掌柜的领导下入了万宝轩后院，又被院里的管家敬重地带向了一间隐蔽的房间。

　　房间里的小榻上，半卧着一名身穿绯衣的男子，他手里执着书，墨发半披，潋滟的桃花眼抬眼瞧着走进来的男人，见了他的一身妆扮，笑着道，“你这是去哪里当护卫了？怎么这身妆扮？”

　　小塌旁边的窗子半开着，窗外小雪霏霏，时而打着旋儿落入小塌之上、衣袍之上，另有男子的乌黑的发间，天光自漏洞倾斜而入，落在男人悦目得不寻常的脸上，每根睫毛都明白可见，唇色红如带着春意的花儿，潋滟的桃花眸，只是笑着便已勾人摄魄。

　　轩二没有搭理友人调笑的话语，自顾自坐在了上好的梨花木椅子之上上，又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茶水，目光看着那扇艳色的牡丹屏风。

　　“怎么，去了哪里还不能说？过了这么多天也没来报信，若不是见不到你的尸首，我都以为你人已经没了。”男人眼不离书，见他不说又再次询问了一遍。

　　“上次你没能来救我，我被谢国公府的小姐救了，为了报恩，就在她那当护卫。”轩二像是寻常外交般，语气平静。

　　绯衣男子笑得开朗，狭长的眼尾微微上钩，像是话本子里吸人精魂的妖精，“你倒是有福消得美人恩，可苦了我，要帮你打理那么多铺子，还要瞒着消息。”

　　“你要呆那呆多久？”

　　“一年。”男人垂眸品茗，眼里锋芒闪过。

　　“一年？我觉着不需要一年你就要呆不住了。那么多位皇子，另有已经在外有封地的，都在搞小行动，你再不快点就没你什么事了。”

　　轩二面色沉静严肃，向友人问道，“将军府那边什么态度？”

　　“中立呗！究竟手握兵权，很容易被老天子忌惮。”绯衣男子说起这事就滔滔不停，书也不看了，还讲了哪几位皇子已经笼络了哪几方势力，讲得清楚明了。

　　男人听了半晌，又想起了他折身回来不见的簪子，作声问道，“另有那枚如意并蒂玉簪被谁买走了？”

　　按理说，他也就是个幕后理事的人，这种小事他是不会去管的，但奈何他知道晏修之来了，派人去特别注意着他，前头管家刚来报晏二令郎买了支玉簪，又买了些小孩子的玩意儿，这边就又被人问到了那支玉簪。

　　绯衣男子笑意不达眼底，拿眼睨他，“别跟我说这才是你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顺带。”轩二垂着眼遮了眼里的情绪，声音冷淡，端着茶的手微微发紧。

　　“晏修之。”绯衣男子收回了目光，没有调笑，语气难得严肃，“你这脸色差池劲啊，别跟我说你是看上了谢国公府的小姐。你以后坐了那个位置，要什么没有，现在就算人家要结亲，难道你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人家交恶。”

　　“没有。”

　　他又仔细视察了轩二的心情，手里捡起了那本被他扔到一旁的书，仔细一看，是现在长安城最流行的话本子，“而且谢国公府无权无势，空剩一个爵位，若谢安是个要入仕途的倒好些，但这么多年没有消息，醉心诗酒宴席，只有才名也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你娶了她，就现在来说十分不适时宜。”

　　见轩二没有作声，他又接着道，“你被废太子后，囚在菩提寺已有十余年，那狗天子可想起过你？其他皇子登位后可会放过你？你无权无势，一旦回京自要娶那些勋贵世家的女子，这样才是最有利的。”

　　绯衣男子淡淡地叹了口气，他说的这些他的挚友会不明白吗？

　　不，他都明白。

　　但他照旧要说，只恐一朝被花迷了眼，万千谋算皆成空。

　　“只是报恩，无关风月。”轩二最后看向了窗外的雪，俊朗的侧脸似与雪景消融，如在天边，不见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