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此间真否?
答:你认之,它便有。
你不认之,它既无。
凭心而觉,有无皆可,此为心观论。
而物就在那里。
以色存,以相形。
这岂不矛盾?
“那便要谈到二识了,我对世界之识,为我识。
世界对自己之识,为本识。
汝等以为二者之识哪一者更接近其事物底细?
或外人观?或自己观?”
双足踏于软草地,行走它上一步一脚印留下,同样巨细同厚深迹。
一手指尖嫩甲轻拂过一旁垂低的叶润枝柳,片片薄面里隐隐沾带着清早降来滋润万物的朝露,剔透晶莹细粒珠子巨细。
“在吾看来,皆是假,谁也非更近真如。
万事万物降生皆由因缘汇聚潮起潮生,自事物自己属性已然确立,何须你我他乃至自我分论,论到最后所求不外仍一层愈近本原而不得要领之假皮也。
旁者求,千人千面,无一相同,亦或大同中各有小异,难以证真伪。
自身求,百得一同,难以跳脱桎梏,偶有新意,终陷碍障,有所局限。
与其强求强曰名之道,不如去休,而已,魔念深重,但尚能转头,悔悟不晚。”
向前复行数十步,大好花明树茂一片,两三梅鹿结伴进食嚼叶咀草,丛深处几听闻一阵悦音聆语传来。
“我目视耳听鼻闻舌感身察,应处世外桃源美景洞天之里。
若此地自有意识在认知中它原来又应该是何面目,草木山石结合共景,又或只是单一草一木一花划分排列。
惜不知,也惜就算知晓仍不解其本面原相,至多两可结合拼砌矣。
完泥瓦匠功。”
话落,身前十步距花雨袭织网,彩瓣铺路里。
霞光分五色,分照此中来。
辉香一体映,融会天人见。
窈窕淑丽姿,翩若惊鸿现。
出水芙蓉洁,不施粉黛颜。
慢步仪仗走,花开暖玉泥。
“听先生意,似既不是观心论亦不是物动言派学说,与沙门释教原旨更是大相径庭啊。”
美人轻张口,问学寻派来。
我看她,如视天地月光河水大江,亦和悄息于树缝之虫豸滋长于腐叶处菇菌别无二致。
双手掌心合十状,答道:
“这位女人,此乃在下一家之言,姑妄论之,不足为训,不足为训。”
“不足为训?
听先生言中之意尽是坦然,想必更有一番高论看法关于此,烦劳不惜见教,为我这等凡尘女子开示。
托付先生了。”
她也以双手合十面呈虔诚模样以对,秋水剪瞳般的明眸里一点恳求之意,楚楚感人。
我未答得像适才那般快利,只是眼皮略掩半睁半阖似一觉方初醒又似睡意袭上头,心中一感涌生。
现在才明当日里灵山圣地上世尊所言“经不行轻传,亦不行以空取“”之理,虽无意讨得那“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只是忒叫这世间欲行空手套白狼事做一步登天梦之痴人太多也。
钱钱钱,阿傩伽叶要人事,
法法法,后人相继空白传。
意意意,愚迷不识无经意。
答答答,
“哈!”
哈哈哈哈哈哈,笑为何?
缘天下总有可笑事,生可笑人。
诗话为据:
非花化花语真假,想想非非怎见明。
念起涨落缘觉灭,却诞不应永生心。
溶死归溺早消往,为必苦揪拖鬼存。
盘腿端坐一大石苔藓面,目视那屈膝大礼奉我之美人外相,口喝:
“你非花!”
邪魔所化假躯满身一震,默不作声。
又接着一指那满山花野,各处青林:
“这实水!”
当下即见花不见花,景无甚景,独剩下一积年老魔始终幻体不散,受一声大喝仍不愿乖乖离去,消解轮回。
“为何不去?”
我命道。
“望大师真佛开普度慈悲,救我等脱离苦海。”
老魔苦苦恳求,全身俯倒在地悲戚细语望我怜爱。
然此际本人一双目睛中早无了那一副娇容秀美,可见的唯有那一汪充满愁思的水泉,不停荡着一圈圈欲往人世的纹漾。
不舍。
忖量。
回家。
亲人。
执着。
…
“未修慈心一颗学摩诃,
辟支解不完全谁涅我,
像禅骂祖明心更须破,
永生迷心昏智已是祸。
本人非佛,亦非大师,而你今劫数气机已定难逃灰灰亡下,不如趁此自我了结仍可争得一线轮回生机。”
任几多甜言蜜语装饰亮相,心终清明冷若冰晶,一番言语只叫打破这邪魔最后一丝理想,让它认清现实。
至于它不认怎办?
口中留一言:
“吾梦方醒,篷浮野渡。”
眼再睁,躺歇小船正横滞在一处水流暗礁其上,因本人之法力故半天不得加险。
缓起身迈步走出舟舱撩帘瞧看,深溅旋流处鬼影众从欲欲跃试。
大笑,响彻。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