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山贼
李宓手中小米粥被人夺走，脸上并无愠恼之色，反而是顺手将吕辞那碗给抢了过来，贼无耻贼欠打地说，“吕辞你的粥就要凉了，我帮你喝了。”
吕辞自小在民风淳朴的碧蹄馆长大，哪里见过这般不要脸的，气得脸色涨红，最后无奈跺脚走了。
黑脸乞丐坐在吕辞让出来的门槛上，咧着漏风的门牙道：“你小子可以，吕丫头平日见了人都是极温顺极灵巧，怎得遇上了你就跟遇见克星似的，呵呵。”
李宓翘着二郎腿倚在门框上，舒服晒着太阳，抬手整了整布条的位置，笑起来，“我这人就不喜欢循规蹈矩，越看着吕辞老实，越想欺负欺负，还好他爹打不外我，否则我得再被打残废。”
乞丐对此不予置评，反而问道：“你现在武功练到什么境地了？”
李宓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武功怎么样，只知道到现在跟人打架还没输过。嘿，我该不是天下第一吧？”
“这话你要是到了江南那边还敢说，那是真英雄。”
李宓不平气，“到那里怎么就不能说了？总有一天，我也是要南下去会会这帮牛鼻子老道的，听说近些年江南出了不少逆天的小宗师。”
黑脸乞丐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道：“龙虎山赵寒秋、齐陆，武当掌教关门门生曲橘、缺月山掌教王西圣，就连早已没落的齐云山也出了位枪法各人李仪龙，以及早被灭门的藏剑山庄俞峨眉、那些隐世的游侠，随便拎出个来都够你喝一壶的。北方十年一各人，江南一年十各人你以为是说笑呢？”
李宓面色稍稍凝重，郑重请教道：“敢问前辈，现在江湖第一人是谁？”
黑脸乞丐轻轻放下碗，喟然说道：“没有第一，只有天下第二，即是那武当的张真人。听说他十多年前便已入圣人境，打遍江湖无对手，与人过招只出十式，十式内肯定击败对手。这么多年已往了，武当张真人闭死关，苦苦追求那缥缈无极的陆地神仙，怕是已经要初窥眉目了。”
“他这么厉害还不称第一，天底下谁还敢称第一？”
乞丐说：“除张真人外，另有汴梁的老太监魏安、龙虎山老天师等几位从未与其交手的大宗师，只要他们一日在，张真人自然不敢称第一，但第二的名头他照旧有掌握拿下，便一直自称天下第二了。”
李宓托着腮，脑海浮现一幅世外高人陆地逍遥的神仙姿态来，怔怔说：“听闻武道修至陆地神仙，可飞升天宫占据一席之地，做那快活仙人，水击三千里，抟扶摇御剑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一言一行都有天地共识，那种境界让人神往啊。”
黑脸乞丐抬指搔了搔乱发上的头屑，哼笑道：“你小子先别做那春秋大梦了，连一品境界的门槛都没摸着，就知道嘴痛快。”
李宓被噎了下，哑笑无言。
外边，碧蹄馆的人正在商议如那边置惩罚几具尸体的时候，从四周野山跑下来一群乞丐。
乞丐们破衣烂衫，却格外兴奋，嘴里哇哇乱叫着，肩上似乎用竹竿担着什么工具，上下一颠一颠的。
李宓有些好奇地问道：“新来的那拨人在折腾什么？”
黑脸乞丐有些脸色凝重的审察了下，只见竹竿担着一头肥壮的老虎，老虎额间有一点留白，体长一丈许，仅是一根粗壮的尾巴就有三尺，看竹竿被折弯的趋势，这老虎起码有六七百斤重。
“似乎是山上的白额虎，那头畜生平日里脾气最是急躁，怎么给人抬下来了？”
黑脸乞丐兀自嘀咕着，没见他怎么转动，身子便轻飘飘从门槛弹起，掠向那帮乞丐。
不远处，抬李老爷子尸体的碧蹄馆青壮队伍刚走开，最热衷于八卦的那些街头妇女又来了猛料，山上的白额虎死掉了。
等黑脸乞丐过来时，叫花子们纷纷敬重地喊了声‘张长老’，然后让开一条通路。
姓张的黑脸乞丐抬指在白额虎尸体上来回按几下，竟发现虎尸内部已骨断筋折，一整截最坚硬的后椎骨像给碾过了似的，碎得彻彻底底。
张乞丐有些难以置信，这白额虎身上还残留着几道剑气，看死相，难不成是被哪位大剑客劈死的？
想到这里，他感应难以置信。
这头白额虎在碧蹄馆算是污名昭著的孽畜，听说从二百年前存活至今，活过了至少三四个甲子。
人常说千年黑万年白，这头白额虎差异于寻常大虫的地方就是额间黄毛转白，隐隐有了已悟大道的意味。
然而这头老祖宗待在四周山上，极其嗜杀，隔上十天半月就会有人发现被白额虎扑咬撕碎的尸体。
有时是黑罴，有时是巨蟒，更多时候是那些不知风土人情的行商脚客或者误上山砍柴的樵夫。
无论是官府照旧碧蹄馆都组织过好频频对白额虎的剿杀，可这白额虎似乎已通人性，狡猾得很，往往是躲进深山里去，等人散了，继续出来兴风作浪。
若是寻凡人单打独斗的与这白额虎对上，实打实就是被剥了皮生吃的下场，究竟重达六七百斤的白额虎挥出一爪动辄就是上千斤，谁能反抗得住？
除非是那些一品金刚境锻体到极致的武夫前来搏命，用他们几近无敌的肉身兴许压制得住这头白额虎。
张乞丐也有些费解，碧蹄馆一带有武功基础的自己都认识，可也没谁会强到这种田地，即即是自己要脱手制服这头白额虎，也得费一番力气，难不成山上另有什么隐世的高人？
他不再去想这些，挥了挥手让叫花子们先将白额虎抬去吕辞家，这白额虎的虎骨虎筋都是大补的药材，等老吕取出来，再看看如那边置惩罚虎尸。
这时，碧蹄馆外一阵不适时宜的马蹄声响起，只见一队甲胄鲜明的青壮男人纵马飞驰而来，硬是如斩波劈浪般将围寓目热闹的人群挤开一条通路。
当中有几名躲闪不及的黎民被奔马撞飞出去，砸在街边墙垛上痛呼作声。
其中有名骑士鲜衣怒马，背负大弓、腰挎弯刀，十分惹眼地走在最前面，狂妄道：“列位父老乡亲，在下小莲花山二当家曹豹，今日路过碧蹄馆看到有几人收拾肩负要跑路了，顺手便给剁了脑袋，想必尸首已经被抬回来了吧？”
挤到街边的黎民听说是小莲花山的山贼，听着这半是嚣张半是恐吓的话，原本战战兢兢的心情更极重了几分，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谁敢去跟这伙山贼搭话。
待在里屋的吕辞听见消息，担忧院里的李宓有事，赶忙出来拉他，却没想到给那小莲花山二当家瞧个正着。
曹豹一眼惊为天人，他以往跟大当家袁熊畜鱼肉乡里的时候，什么细皮嫩肉的黄花闺女、俏未亡人没染指过，可眼前这位明白瞅着比仙子还让人怦然心动。
几年前侥幸瞧过胭脂评榜上有名的鱼璇玑，那等令伧夫俗人艳羡垂涎的五彩缤纷，与眼前这女人的风姿相比，怕也相差无几吧？
虽然院子里的吕辞只穿了身朴素的青衣，头发简朴插了根簪子，却更显空谷幽兰，眼睛朝发作声音的马贼偏向看来时，曹豹看得竟有些模糊。
然后就见小美人伸着肌肤吹弹可破的雪白纤指去拉一个年轻小子的胳膊，似乎要喊他躲起来，那兔儿爷皮相生得不错，白白皙净的脸，有双漂亮的丹凤眼。
曹豹心想小娘子跟这小白脸是姘头？心底有些惋惜，原以为是个雏鸟，但也没多大影响，这等姿色的漂亮女人，自己今天算是捡到自制了。
曹豹打了个响指，朝院中的吕辞努努下巴，心腹手下立马知晓了意图，嘿嘿一笑，纵马朝院子迫近已往。
只见体格结实的山贼提着一杆漆黑长枪，面孔狰狞，一眼便盯住了那个身段婀娜的漂亮女人，暗道二当家好眼光。
然后将马头瞄准了院门，双腿蓦地重力一夹马腹，马匹四蹄翻腾，直抢出去，竟要朝着院门撞来。
山贼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冷冽的狞着嘴角，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似乎只是要撞个门。
可心思活络的围观黎民们哪个猜不出山贼的意图，无非就是看上老吕家那个盲闺女，要给掳去糟蹋了。
这些人有心想要救吕辞那个可怜丫头，可委实有心无力，跟眼前这几十号杀人如麻的小莲花山悍匪反抗，当你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不成？
张乞丐扯了扯李宓的胳膊，摸着下巴道：“我看街上那伙山贼来者不善，八成是看上你未过门的小媳妇了，你怎么办？”
李宓愣了下，旋即大笑起来，“小小山贼而已，杀了即是。”
“你目盲不能视物，身上另有暗伤，如何与几十骑山贼较量？”
李宓说：“那不另有你嘛，我打不外，你肯定得脱手护着我们吧？”
吕辞听不懂他们在交流些什么，却知道山贼是冲自己来的，急着要把他们往屋里推，“你们进去躲着，不要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