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国,多数。
此城本是北方贫苦之地,却在黑水国太祖平定天下后改为了一国之都,今后兴土木、通商事,两百余年下来却也成了一处富贵胜地。
这时正是早秋天气,烈日当头,落下些秋老虎的余威。正阳门大街上的心远阁内不停传出阵阵欢笑和叫好之声,又有丝丝凉风从竹席间隙中漏出,不时吸引得三两行人入内饮茶纳凉。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上回说到,白渊剑客李一平为了替范家孤寡讨回公正,只身北上,独战关外八大盗,可谓是侠肝义胆,实在是令我等黎民叹服……”
心远阁堂内台上,一名白衣老者端起茶碗啜了一口,复又眯起眼睛,感伤不已:
“……而他的武功,更是能令这八大盗也不得不平!概因他的剑实在太快,只一招八大盗便倒下了三个,而虽然还剩下了五个,却无一人敢还手!”
“好!”
台下茶客们轰然叫好:“八大盗罪不容诛,白渊剑客能铲除他们,不愧名侠风范!”
“呵呵……”白衣老者嘿然一笑,突然说道:“八大盗武功不如白渊剑客,原来只能束手就擒,却在要害时刻,被一人保了下来!”
他讲到这里,突然住口不言,自顾自地饮起茶来。
一群等着听故事的茶客早已明白这等套路,纷纷笑骂着在桌上拍出几个打赏。
心远阁角落里却有一年轻跑堂,正盯着台上老者,同样听得入迷,甚至忘了替说书老者去收赏钱。
这时茶客们也打赏得差不多了,白衣老者满意地环视一圈,接着开口:
“眼看白渊剑客就要替那范家孤寡报了这血海深仇,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柄拂尘卷走了手中长剑,保住了八大盗余下五人的性命……而这拂尘的主人,竟是江北有名的赤木道人!”
台下众人马上一片哗然,纷纷叫嚷起来。
“赤木道长此前多行侠仗义,可是有什么误会……”
“这赤木道人枉称玄门正宗,却容隐恶徒!”
“嘿嘿……我看明白是狼狈为奸,说不得他就是八大盗背后的主子!”
茶客们众说纷纭,那年轻跑堂却瞪大了眼睛,似乎听到什么不行思议的事情。
“尹午,你小子还不快去收茶钱!要是少了一个子儿,今天晚饭就别吃了!”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从后堂里出来,看到正在入迷的年轻人,马上一声怒吼。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手忙脚乱地地向茶座跑去。
尹午一边挤出笑脸从茶座上将零散打赏收在托盘里,一边竖起耳朵留意着身后说书老者的声音。
“……原来赤木道人如此做,却非是要与白渊剑客为敌,而是为了八大盗掘客过的一个墓葬而来,据传其内有着关于昆吾剑谱的线索……余下的五大盗也被赤木道人以真气关闭了武功,连性命也受制于人,成了炼火五鬼……只待赤木道人找到昆吾剑谱后,就会将他们送到范家,任由发落,以慰范先生的在天之灵!”
尹午听得手一抖,洒落了几枚铜板,滚落到地上,引得茶客哈哈一乐:
“怎么?你这小厮也对江湖故事感兴趣?”
尹午浑不在意茶客们的打趣,俯身捡起铜板,又赔上一副笑脸:“让列位大爷见笑了,我自小连城也没出去过,实在是没见过世面。”
这时掌柜的快步走到尹午身后,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使劲向后一扯,差点没把尹午耳朵都扯下来。
“收拾完了就赶忙去后厨搭把手,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的!”
尹午不敢挣脱,只能连连应是,赶忙将茶钱放好,朝心远阁后院跑了已往。
进了后院,尹午却没有朝后厨走去,而是转了两个弯,来到一处偏僻的柴屋门口,这里即是他的下榻之地了。
尹午看了看左右,确认没人后赶忙进屋关好门,这才松了口气,在一堆柴禾下面掏了掏,翻出一张灰扑扑的碎布条来,其上还隐隐约约有些字样。
“想不到……居然全都对上了!”
尹午脸色奇异,仔仔细细地看着碎布条上的字迹,全然不在意那厚厚的灰尘,险些要将脸贴了上去,一个角也不愿意落下。
“……黑水国赤木道人,原名陈清业,少时聪慧过人……十五岁拜入清风观,习《太上导引三光九变妙经》……三十七岁获昆吾剑谱残篇,收关外八大盗中五人为奴,名炼火五鬼……武功大成,创金丹玄门,席卷江湖,号赤木天尊!”
“……我去!”纵是早就看过一遍,尹午仍旧差点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穿越而来只是区区一跑堂,这赤木道人行侠仗义的名声,却都耳闻多次,没想到竟然是个隐藏的大反派?
是的,尹午其实是一个穿越者……
一想到这里,尹午就忍不住潸然泪下,为什么……此外人穿越了都有种种机缘投怀送抱,而他却还得端茶倒水,跑堂擦桌!
更别提他刚穿越过来那天晚上,因为没有户籍,更没有安身之所,差点被巡捕盯上,想要拿下他盘问!
幸好他最后关头福至心灵,一脸淡定地转身进了这家心远阁,这才令巡捕放弃了念头。
然后就是……
‘嘿嘿,老板,你们这里缺不缺小工?’
掌柜是仁慈的,他欣然收下了送货上门的尹午,也不在乎他没有户籍,究竟尹午不要人为……只要他敢要钱,自己就敢报官!
尹午想到这里,不由得惆怅了。
他手上这块碎布原本是完整的一卷布帛,却在穿越之时被扯碎了,只留下这只言片语的纪录在上边,实在无执法他能有什么作为。
更况且,就算这宝物是完整的,他也不知道怎么用啊……
一念至此,却是越发的惆怅了。
‘也不做一统江湖的梦了,我什么时候才气挣脱跑堂的命啊!’
“尹午!你小子死哪儿去了!还不外来搭把手!”
怕什么来什么,后堂又传来掌柜的呼喝,尹午连忙收拾美意情,朝后厨赶去,一边走还不忘应声:
“来了来了,刚刚在收拾柴禾,这才腾脱手来!”
老摸鱼大师了。
来到后厨,掌柜的没好气地白了尹午一眼,却也没多追究,而是直接说起了正事。
“接下来几天,有贵客把咱们心远阁包下,你们务须要侍奉好了!若有半点闪失,仔细你们的皮!”
顿了顿,掌柜又露出平和的笑容:“这次把贵客伺候得好了,咱们心远阁也能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少不得你们的利益!”
‘掌柜也是老画饼大师了。’
听着身旁一众同事的欢呼,尹午一阵腹诽,突然心里一动,不由问道:
“掌柜的,来的到底是哪位贵客啊?”
掌柜摸了摸胡子,自得一笑,这新来的算是懂事,问到他心坎里去了。
“也没什么,就是你刚刚在外面听到的,那位白渊剑客李一平李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