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燃烧小宇宙

　　江舒珧用20分钟把自己对祭祀的计划说了个或许，为了方便昌文帝理解，还拿着纸笔给昌文帝描了些示意图。

　　昌文帝听着她说的话，眯起了眼睛，陷入了回忆。

　　那是他九岁时候的端午，大娘娘带着他去月尖湖划船。

　　大娘娘是一个生性洒脱的女子，喜好山水田园。还喜欢陶公的诗词，学着前朝李太白对月饮酒。若不是大娘娘的过人政治才气，预计朝中早就上书要换一个皇后了。

　　划船的时候，大娘娘看着湖上孤零零飘着的他们这一叶小舟，颇有些落寞的说了一句其时的自己理解不了的话：

　　“焘景啊，这天下虽然都是我们木家的，但是总感受不那么热闹。”

　　他以为大娘娘说的是月尖湖划船的人少，听到江舒珧的计划才突然反映过来。

　　大娘娘不是觉得人少，是觉得皇家太孤苦。端午原来是很热闹的节日，但是因为威严，他们不能跟平民一起划船。

　　“把房无顶跟布巴尔甲叫过来吧，另有管这些宫制的管事也叫一两个过来。”

　　粟林一听天子是对这个事情感兴趣了，心下想着这要是一聊下去，陈到醒了怎么办。于是转身付托下去跟守着陈到的小内侍说陈到醒了就让他直接回去，随后又叫人去传房无顶跟布巴尔甲。

　　房无顶，是祈天仕的观首，主要是帮天子看看天象，分析下休咎，附带看看未来的气象什么的，防止旱涝影响民生。这个名字是他爹房中梁取的，说是房无顶从小到了晚上就喜欢盯着房顶哭，出门又好了。最开始以为有什么脏工具缠着了，求了天霖寺的大师，说是房无顶与星空有缘，取名拨下就行了。于是他爹回家就给他取了个房无顶，随后就不怎么哭了。可不是么，没房顶不就悦目星星了。

　　布巴尔甲则是宫内治理内务的总司管，宫里吃穿用度，柴米油盐都归他管。布巴尔甲是从小生活在平疆的土蕃人，外来的身份使他从小备受欺凌。万般无奈之下，他的母亲只能送他进宫，而他自己也十分争气，身残志坚，一路披荆斩棘，成为了总司管。

　　两人来到不闲斋，昌文帝将江舒珧的构想说了一遍。

　　“你们看看，县主的主意，可行不行行。”

　　布巴尔甲先开了口：“官家，县主的主意倒是没欠好，只是这宫中之物多数名贵，若是数量大了，一是做起来钱财甚巨，二来黎民也不都是豪富大贵之家。不如让织造坊那边赶制一批香囊，纹样就以国号并官家喜爱的修竹装饰，黎民常用着的，也算贴身之物了。”

　　粟林闻言也拍手叫好，只是忽悠觉得香囊女子使用偏多，便向布巴尔甲说道：“前年李娘子不是被下面的摔碎一套四岁友相公官斋，心下疼的什么似的，说是仅此一套。不若令窑坊仿着做一批，料子用不着那么名贵，精致些就好。黎民家中的平名老爷待客自用也是极好的。”

　　布巴尔甲连连颔首称是，于是恭顺重敬的请昌文帝决断。

　　昌文帝点颔首，觉得粟林想的甚是周到，笑着打趣道：“怕是你看见那些碎片子心疼，想要又没个理由罢。”

　　粟林笑着打躬，低头不语。

　　江舒珧见他们都在恳切想主意，便添了话头：“总司管跟大官都想的周到，只是我吃穿用度都有家里照料，也不知柴米油盐价值。劳烦总司管这边给个数目，到时候也好定个价。黎民都图买个祥瑞，我寻思着要不朝廷让一步，就当恩惠福泽了。”

　　这边房无顶见他们你来我去的讨论，江舒珧跟黛纥也眼睛发光，心知这件事昌文帝也很了见其成，于是心下也考虑起对策来，怎么能做的锦上添花。

　　“下官不才，只是祈天仕以往祭天都只是奉卷祈运，祈祷天听，求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下官虽年年主导，但私心也想着官家的领土，那么多臣民，此为国家。而国家之下则是黎民之家，想来黎民除了与国同愿外，也应该有自己的愿望。下官以为，不若允地方黎民将心愿书以黄帛，与祭祀当日的祷文一同焚于祭台，也当是全黎民所愿了。”

　　昌文帝心说这个主意甚好，这不是大娘娘曾说过的天下一家么？一家人就需要有一家人的气氛，于是当下同意了这个提议。

　　房无顶又说：“只是今年时间甚赶，要收集国境内所有黎民的愿望实在来不及。不若令州官们先行上表，待来年提早预备。”

　　昌文帝连连夸他想的周到，于是赶忙让中书省颁诏，命州官克日上表，长汲城内各衙门准备好提前预告祀礼的发售。布巴尔甲这边除了香囊和四岁友的茶盏要赶着做，还要让活字坊准备好祭祀观礼和同乐三日的摊贩票符，另有祭祀用器也要准备好。昌文帝这次下了死命令，先赶着做祭祀的工具，各宫用度先缓着。

　　想了想似乎当日的宁静也是个大问题，于是提笔又下了一道诏书令玉麟卫克日操兵。今年要演武是来不及了，操兵保平安倒是可以的。

　　于是粟林拿着诏书急遽的出宫往城西亲军都督府去了。

　　陈到晕了半日，这会儿悠悠转醒，睁眼发现自己不在家里，而依旧在宫内，惊的大跳起来。小内侍见他醒了，赶忙叫黄门把熬好的黄芪水滗出来，扶着陈到灌了一口。

　　陈到一口下去提了口气，连连对着内侍致谢，转身便要去不闲斋。内侍倒是记得粟林走的时候说过的，如果陈到醒了，叫他回去即是，问起来为什么就说官家忙着不见。陈到听了有些丧气，但又没法儿说什么，想到在瞩天门轰轰烈烈的江大女人他心内就郁闷。但天子心思，臣子如何去猜，官家生气预计也是嫌这事太特别吧，预计有江大女人好受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江相，唉，有个跋扈女儿也是很坑爹的啊。

　　陈到一边想着，一边扶了扶官帽，晃晃悠悠的出了偏殿门，回家去了。

　　而江舒珧呢，乐得一脸桃花开。昌文帝见时辰不早准备传膳，有心留着两个女人一同用膳，结果黛纥说要去姐姐宫里用，硬是不给面子的走了。

　　这边粟林刚踏进不闲斋，见者两个女人眉飞色舞的出了不闲斋的门。转身进殿，见昌文帝拿起毛笔又准备写字。于是陈诉完亲军都督林丰斗的回话后，站在一旁为昌文帝磨起了墨。

　　“官家心情甚好，对江大女人似乎别有青眼。”

　　昌文帝略一偏头，斜眼看了眼粟林，轻笑了一声。

　　“她让吾想起了大娘娘。”

　　粟林自知失言，又低头认真磨起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