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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遇非人之滉玉

50、言未竟

所遇非人之滉玉 杜今舟 4343 2022-08-26 23:08:08

  “这是一种引来水劫的法阵。”迭步生看了看李承叡递过来的卷轴,问道,“你从哪得来的?”

  之前李承叡想到崔楹拜师学艺的鸣袱山,就立刻动身去找了。数十年前那里尚有一座门徒众多的仙门,可现在却空余满山的雪,曾经满楼的藏书失窃的失窃,散佚的散佚,现下找来的这本录阵簿照旧今后外仙门中辗转求来的。

  “崔三娘子学艺的地方。”李承叡道,说到这个,他笑起来,道,“上回你替我来北荣皇宫赴约,挡过一劫,我还没谢谢你呢。”

  迭步生面色稳定,只瞧他一眼,那神色像是在说“你像是有病”。

  李承叡觉得迭步生十分有趣,或许迭步生的修为已经高到无所谓什么算计和筹谋,面上冷淡,真正相处起来反而有种微妙的宽和。虽说这宽和里总透露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俯视,但李承叡也不以为意了。

  “我或许知道崔三娘子想做什么了。”李承叡笑着从迭步生手里把那一本厚厚的阵法拿过来,随手翻了翻,道,“趁大战之便混水摸鱼,制造机缘让那条毒龙得以封神——这倒真是个好主意。”

  这个法阵来路如此离奇,在妖界过了许久的李承叡都一时没瞧出门道来,更别提对崔家这个谱系一无所知的天庭了。如果在大战中引发洪水,那条毒龙显身拯救许多黎民,也算作好事圆满,自然可以飞升了。

  迭步生也想通了这个花招,只不外他有些无言,他道:“飞升有什么好?”

  李承叡听闻他这样说,也笑了,道:“飞升有什么欠好?大人您在佛前侍奉,并不觉得自己缺什么,动了凡心,自谪下界,我等可是打破了头要力争上游。”

  迭步生觉得这狐狸认真是无知者无畏,便道:“你知道天法吗?”

  李承叡从没听说过,他也乐意听听这位大前辈的话,于是合上了阵法簿子,倾身向前,道:“愿闻其详。”

  “你如果通过了狐仙考,就会聆受天法训示,尔后才算登仙。”迭步生道,“天法会涤净你心中所有的杂念和贪欲,只剩下——”他说到这里,指着李承叡心口的手收回了袖子里,迭步生皱皱眉,道:“我也不知道还剩什么,似乎也不剩什么——那日子过了太久了。”

  李承叡觉得他这话说得奇怪,要不是为了挣脱生划分、求不得之苦,谁会去求仙呢?

  迭步生见他照旧不明白,难免还想点拨他几句,只是这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一阵熟悉的鼓舞从冥河中发生,李承叡也看出他神色差池,问道:“怎么了?”

  迭步生也有些奇怪,他想了想,道:“或许是有人不凭据自己的命格行事,而先前她触碰过冥河,因此被冥河察觉到,将其遣返了。”

  李承叡没有听懂。

  终于完了。

  杀了傅昭的时候,她心里就这一个念头,她很快就会因为弑君被押下牢去,那之后的所有骚乱和那之前的所有悲恸,都结束了。

  昆玉玑感受到自己一直在往下坠,四周是黑茫茫的一片,像是深深的水底,她的耳朵里听到许多絮语,嘈杂庞杂,随后一个声音脱颖而出,是车轮碾过车子路的声音,这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似乎近在耳边,她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突然被拉出水面,渴水般吸了一口气,猛地醒了过来。

  她模糊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似乎梦里的自己还拿着一个凶器想要杀谁,而且简直杀死了,她下意识地握了握双手,却只抓住了身下的被褥,手边没有任何武器,刀、弓或者长枪,红毡看到她醒过来,俯身过来问她饿不饿。

  昆玉玑坐了起来,感应一阵腹痛,这才想起自己是刚落了胎,不宜乱动的,于是又哼哼着徐徐躺回去了,她的老娘亲坐在一旁,看着她冒冒失失地一起一卧,可笑着给她掖了掖被角。

  “我有没有说什么梦话?”昆玉玑小声问道。

  “没有。”昆夫人告诉她。

  她原本心里惴惴,但是母亲的话语那么温和又平静,让她放松了身体,软软地躺下来。

  过了一阵子,昆玉玑才想起来这个梦的更多桥段,又觉得离奇,她有些不安,把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突然看得手腕上挂着一串干花。那是一串洁白的栀子,虽然枯干许久,但是生存它的人一定手艺精湛,依旧美得和鲜花平分秋色。

  “既然宫里不能穿白的,姑姑就用这个纪念故人吧!”

  昆玉玑突然想起这句话,这是以往刚满周岁的公主和她说的话,可是这位公主是谁呢?自己在哪见过她呢?

  昆玉玑猛地坐起身来,撩开车帘,吓了车外姜玉衡一大跳,他夹了夹马肚子,问道:“夫人有什么事?”

  昆玉玑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却见姜玉衡的神色只是有些奇怪,可是昆玉玑明明记得姜玉衡在孟师墓前跟自己说的一段话,一字一句她都记得!难道是老天开眼,叫她做了一个预示未来的梦不成?

  昆玉玑心中狂喜,转眼去望军队前方,却见天边残阳余晖,这正是她最后一回在驿馆见到孟师的时候!

  她立即喊停了马车,急遽整理衣冠想要下去,红毡一时没防着她,只得手忙脚乱地替她捎上斗篷,昆玉玑小心翼翼跳下马车,她的那条伤腿还能好好地站着!她险些都要落泪了,天知道梦里她摔倒的时候何等狼狈、何等屈辱啊。

  她走了两步,正巧看到孟师也往这边走过来,昆玉玑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喊起来:我还能走!我还能跑!

  于是她就大叫一声:“孟师——”紧接着朝着孟师跑已往了。

  孟师显然有些惊讶,但仍旧接了她满怀。

  昆玉玑也紧紧地抱住他,她也听到母亲在背后说“这么多人看着呢”,但她也没管,她只觉得这时候太好了,她要好好地抱住眼前的人。

  “你不应这样。”

  突然有个声音对她说。

  昆玉玑转过头去,突然身边的一切暖意都消散了,她的身体腾空起来,而眼前全是迷雾,脚下是沼泽,有一双幽蓝色的眼睛从水泽中冒出来,让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昆玉玑感受自己就像是无意进了赌场,然后输掉一切的赌徒,她问:“这是哪?”

  那幽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有一瞬而逝的膜从它眼珠上闪过,它的背后升起许多轮月亮,上弦、下弦,差异亏盈,它说:“天法对你的命运有所划定,你在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活,什么时候杀人,什么时候救人,都有划定。如果你做错了,你就会回到原地。”

  昆玉玑想了想,道:“另有这种好事?”

  “你只看到现在。”它告诉昆玉玑,“可是你会一次次失去,一次次受辱,你是先淡漠你的忖量,照旧先漠视你的屈辱呢?”

  昆玉玑过了很久才明白它在说什么,她嗤笑了一声,不只是应该感应悲痛照旧感应恼怒,她问道:“天法还划定妻子不能拥抱自己的良人吗?”

  “可是你想救他。”那只蓝色眼睛的怪物道,“你的思绪太高声了,所以被天法听到了。”

  昆玉玑缄默沉静了片刻,问道:“你是墨麒麟……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那只眼睛升高了些,墨麒麟的全身也就从沼泽里显现出来,他说:“因为我在这里呆了很久了,许多事情我也淡漠了,这和我侍奉佛前也没什么两样了。”

  昆玉玑没有听懂。

  墨麒麟接着说道:“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迭步生,我是从很远很远的明日来的,自从我死后,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太久——你不会想在这里呆太久的。”

  昆玉玑隐约明白过来,她这才真诚隧道:“多谢。”

  墨麒麟却没有应她这声谢,他想了想,说:“不必,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帮你。”

  昆玉玑再次回到马车里时,冷静了许多,等到到了驿站,她照旧没忍住看了看孟师,孟师注意到她的目光,也朝她笑了笑,昆玉玑想到墨麒麟的话,并没有贸然和他说话,只在脑海里说话许久,又等着他忙好了军中的事务才开口。

  她想着,既然天法可以读到人的念头,那么只要她的情绪平静些、缓和些体现孟师,或许是有用的。

  这么想着,等到孟师推开房间的门进来时,昆玉玑便走上前去,谁知孟师反倒退了一步。他有些新奇地看着昆玉玑,把昆玉玑弄得一头雾水,孟师笑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昆玉玑什么也没做,她道:“就是坐着,怎么了。”

  孟师这才开始解甲,他一边解甲一边道:“突然迎上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昆玉玑有些可笑,又有些生气,她原来想和往常一样和孟师打趣,但是一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心情实在轻松不起来,她道:“元一,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孟师听她语气郑重,便示意她坐下说话,昆玉玑于是在他身侧坐下,道:“我想和你一起去战场上。”

  孟师有些迟疑,他为难道:“为什么?战场上刀剑无眼,我顾及不到你的。”

  “不是被掩护,”昆玉玑说道,“我想和你一同抗敌。”

  孟师立即道:“不成。”

  昆玉玑有些急,但她强自平静下来,道:“为什么?”

  孟师道:“岳母随军,将你托付给我,她就是觉得京中暗潮汹涌,你在我后头安宁的地方呆着才好,她对你一片舐犊之情,你欠好违背。”

  昆玉玑皱皱眉,她道:“我在说我和你,你说我娘做什么?”

  孟师考虑片刻,朝她侧了侧身,说道:“玉玑,自从圣上说要开战,我就暗下了决心……你上战场虽然是对我有资助,但你并没有读过什么兵书,也没经历过许多次战役,你上战场是弊大于利的。”

  昆玉玑被他这样说,突然间有种明悟,她有些颓然,道:“是我过得太不知愁了。”

  孟师握了握她的手,道:“……别说这种傻话。”

  他想了想,摩挲着昆玉玑的手指,徐徐隧道:“其实是我们两个都太不知愁了。我比你年长几岁……有时候,我会觉得我看你像是我妹妹,就似乎、就似乎我盼着你能自己去看看边关什么样子、战场什么样子,你看过了富贵富贵,也应当看看牺牲和苦难——但是我又怕……”

  怕什么,他没有说,但是昆玉玑明白了。昆玉玑只是想和他说说话,劝他不要一小我私家上战场,没料到两人会深谈到这个田地,这场并没有发生过的谈话在这个时空发生了,叫她有些伤感,又感应幸运。

  “那你呢?你太不体贴自己了。”昆玉玑说道,“我也会像你忧心我那样记挂着你,我也想在你身边掩护你,就像你掩护我这样。”

  孟师缄默沉静片刻,道:“你留在我背后,我才算掩护了你。掩护没什么你来我往,你说的是战友,那是纷歧样的。”

  “有什么纷歧样?”昆玉玑扶在他膝上,凑近了些,对他道,“战友——”

  “你现在这样虚弱,你怎么能上战场?”孟师站了起来,道,“我本不应和你说这些的,和这些无关。现在的境况是,你若不能好好休养,会一辈子落下病根。”

  “要是你遭遇了不测呢?那也无关吗?!”昆玉玑也从床沿站了起来,和孟师坚持道。

  她说这话太高声了,她想自己的思绪恐怕也太高声,可是期待了半晌,她照旧留在这个时空,孟师回覆了她,他的神色很为难,但他照旧皱着眉说了,他道:“对,那也无关,只要你没事就好。”

  昆玉玑很不想和他打骂,但是这句话太伤人了,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孟师说出口的,她问道:“那也无关?”

  她话音未落,眼泪先掉了下来,孟师神色僵硬片刻,很快缓和下来,伸手想揽住她的肩膀,但是昆玉玑躲已往了,孟师只得道:“你别急……我、我一时说错了。”

  昆玉玑只顾着擦眼泪,擦完了眼泪,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道:“你记得我说过,我二十岁之后会有劫数吗?”

  孟师点颔首。

  昆玉玑除了这个体无他法,只得道:“算我求你了,我真的畏惧,哪怕你只是带上我也好,我想和你呆在一块。”

  孟师缄默沉静了很久,有些艰难判定道:“这是假话。”

  他这么说了,可是看着昆玉玑真的快要哭出来,他照旧没法爽性地决定下来,他又在适才坐着的地方坐了下来,他也含着恳求的意味道:“玉玑——”

  昆玉玑照旧不错眼地、忍着泪意凝视着他。

  孟师叹了口气,道:“我真的看不到胜算。”

  昆玉玑一时困惑,问道:“什么?”

  “胜算。”孟师对她道,“我们能攻打到哪里去?圣上想让我们拿下燕池,觉得我是他的冠军侯,可是怎么可能呢?他若不让我们退,我们就不能退,在北荣要地如果输阵,西境诸部族望风而动,已然攻陷的城池也未必能守住。”

  昆玉玑从没听他说过这些,一时愣住,问道:“那你为何没有劝他?”

  “没有我,还会有别人领兵。”孟师垂眸,“与其让别人来,还不如我来。我不会直上燕池和楼瞻对阵,我会取道白岭,我只希望白岭栈道能使他满意。”

  可是傅昭没有满意。

  可是昆玉玑不能说。

  她照旧被留在樊阳,孟师照旧照旧被俘、被杀,这噩耗照旧照旧在那个晚上传来,只不外这一次昆玉玑没有睡着觉,她想了许久,有些麻木地接待了那位将士,也反面他多言,再次骑上马去了统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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