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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遇非人之滉玉

22、暗留音

所遇非人之滉玉 杜今舟 7706 2021-12-23 22:44:41

  今夜的京华不是特别安宁,入夜时分便淅淅沥沥地下了开春来第一场雨,李承叡戴了斗笠坐在市楼上,遥遥望着还未歇下的瘴云千金阙。他等的不久,褚雁飞跳上瓦来,道:“怀风找到那小妖了,正和萧山另有蜒蚰一同将她往这边赶来。”

  李承叡看了褚雁飞一眼,只可惜褚雁飞化作了猫,李承叡瞧不出他有什么神色,倒是褚雁飞似乎被他瞧得有些不耐烦,化出女身来,道:“看什么看?”

  李承叡笑了笑,对她道:“长得悦目,还不让人瞧了吗?”

  褚雁飞别过脸去,没回嘴。她这一眼正好瞧见不远处蜒蚰过来的情状——那妖精像石笋似的漫过每一列屋子,从房梁上往这边溢过来,像一场黏糊的水漫金山,而在前面奔逃的妖精虽然不时使出芥子境,终究是对蜒蚰没什么故障,褚雁飞只看见夜色里不时有月光被映过来。

  天上渐起一些闷雷,从远及近地滚过来,那一抹映着月光的工具也流星一般飞过来,果真是一面打着转的镜子,竟真的是一面镜子!

  褚雁飞紧紧盯着那面镜子——李承叡已事先布下了阵法,霜华一旦入了阵,肯定是逃不出去的了。

  褚雁飞纵身一跃,半空中化作一只足有十二尺的狮猫,那镜子终究不是活物,躲闪未及,一着便被猫爪子拍得偏了轨迹,被按在在屋顶蹭落数片黛瓦,最后不得已化出人形,在屋檐上摇摇欲坠,一片瓦当被她撑在檐上的手挥落,摔在地上赴汤蹈火。

  褚雁飞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总归是要杀了她的,早一瞬晚一瞬并没什么划分,他想了一千句一万句,但现在收紧爪子,下面被血污了的面孔却又是全然陌生的。

  “你换了张皮?”褚雁飞怎么也没料到这情形,又是惊讶又是恼恨,咬牙切齿道,“你不是说你对着我,永远都只有怜一张皮的吗?你亲口说的!”

  那镜精原本就怕猫妖、犬妖这等不明白轻拿轻放的蛮物,本就被褚雁飞吓得不敢转动,又见他如此疾言厉色,也只得悄悄紧咬牙关,想要挣脱狮猫的爪,喊道:“你认错人了!”说着,她竟越过褚雁飞,对远处市楼上的李承叡喊道,“夜月朗朗,无缘无故,竟派四个手下来围追我,我竟不知狐总管是这样治下的!”

  “你不是霜华吗?”褚雁飞被她无视,一时以为是怜不愿和自己相认,这也倒而已!她竟装作不认识——想出这种伤人的法子来!褚雁飞使了力气将她又按在瓦上,惊疑之下将她重新到脚审察一遍,但镜精实在是变化无穷,他一时也看不出破绽,这么一瞧,他身上的气势也弱下许多,刚刚炸开的毛发慢慢顺服下去,褚雁飞问道:“若你不是霜华,那个金华的芥子境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金华……放开我!”镜精瞪了他一眼,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平白无故仗势欺人,这是什么原理!诸位究竟是为何而来?”

  褚雁飞并未说话,李承叡见他神思不属,便从市楼上过来,道:“为你的主子。”他说着,手中结了个印,一道法阵便从巷道一边亮起,如同壁虎一般移过来,将那镜精重新镇服在地,李承叡问道:“瘴云千金阙真正的主子是谁?是毒龙?”

  那镜精手撑着瓦片,似乎还想爬起来,但实验了数次,也终究是蹭了满身的尘灰,被阵法牢牢锁住时,她惨叫一声,褚雁飞被这一声惊叫吓着,下意识松开她,她没了猫爪扣着,又满身无力,便滚落在院子中央。李承叡见状,扫了一眼褚雁飞,将手往下一压,阵法的光线立刻大盛,由青绿转为幽绿,那镜精也从喉咙里闷哼一声,连头也被按在泥里了。

  蜒蚰也赶到这里,化作了人形,在巷子口看到这景象,“哎哟”了一声,走近前来,一边道:“主公,今日怎么这么仁慈了?”她袅娜着步子,如同蛇行一般,徐徐到了那镜精化作的女人面前,俯下身去,拧着那女人的下巴,蜒蚰的手腕间又长出一只手来,捂住这女人半边脸,那只新生的手似乎还很稚嫩——如同口涎一般,里面闪着晶莹的根系。

  这女人突然叫喊起来,虽然那叫喊被蜒蚰的一只手吞了下去,但惊恐却是实打实的,直到蜒蚰放开手时,那女人一下脱力一般摔在地上,咳嗽地像是要将心肺呕出来。她倒也确实吐出了些工具,那是一只带血的玉步摇和一枚妖丹,只可惜那妖丹太虚弱,刚离体便不再发光,化作死物了。

  褚雁飞化作男身从墙上下来,蜒蚰见他来势汹汹,倒也不躲,笑嘻嘻弯腰捡起来步摇戴到发髻上,被褚雁飞拎起来也只是道:“好大的脾气啊!”

  “你这是在做什么?掏她的妖丹?”褚雁飞攥着蜒蚰的衣领,道,“你要是将她折腾死了,她另有话没交接怎么办?”

  蜒蚰瞧着李承叡,捋了捋自己的步摇。这时,那女人却说话了,她很小声道:“……不是,不是毒龙……”

  褚雁飞转过头去,怔怔地望着那女人,一时松了手,蜒蚰也便重新脚踏实地。

  蜒蚰笑道:“喏,这不马上就交接了?照旧得喝点让她迷糊的工具。妖丹是顺便的,谁知道她这么弱,妖丹还不能离体呢……”

  李承叡听到了那句话,于是继续问道:“不是毒龙,那是谁?”

  那女人眼神已经涣散了,没了刚刚那股劲,在地上疼得哀嚎起来,眼泪鼻涕流了一地,李承叡见状,皱了皱眉头,对蜒蚰道:“让她别哭了。”

  蜒蚰点颔首,伸手按了一下那女人的丹田,那女人认真不再哭了,又像是不知道疼的样子,她的眼神迷茫了一瞬,突然喊叫道:“没有谁!没有谁!她不配!不配!”

  李承叡叹口气,又看了蜒蚰一眼,蜒蚰眨眨眼,略瘪了嘴,解释道:“我喂她吃了我的手,原来就是麻痹她用的,说一些平日不会说的话也实属正常……”

  正在审问这女人,怀风和萧山也赶到了,怀风倒是听闻过褚雁飞和怜的一段故事,见了这情形,走到褚雁飞一旁,问道:“是她吗?”

  褚雁飞紧皱着眉,道:“似乎不是。”

  怀风低声道:“不是镜精吗?这也是一只镜精。”

  褚雁飞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可……”

  蜒蚰又施了术数,让那女人徐徐安宁下来,李承叡看了一眼褚雁飞,终究替他开口问道:“你知道霜华所制的,金华的芥子境吗?”

  那女人缄默沉静着,褚雁飞直直看向她,等着她肯定,或是否认,过了许久,又或许是片刻,她呕出一口血来,徐徐颔首。

  褚雁飞上前一步,问道:“那霜华呢?她从前也是替瘴云千金阙服务?怎么如今又换成了你?”

  那女人这回又是咳嗽半晌,像把心头血给吐出来了,蜒蚰精见状,伸手拍拍她的脑门,道:“有禁制,这件事上禁绝她多说话呢,说了便离死不远了。”

  褚雁飞眉头紧皱,没再问了,李承叡对褚雁飞道:“先暂徐徐。”紧接着,又提起前事,问她:“谁配当你的主公?”

  那女人想了一会儿,徐徐道:“我不知道,除了她,之前的主公我从没见过,他们……他们都很好。”

  这是世袭制的辖界。李承叡扫了一眼褚雁飞,见他仍怔忡着站在那,喊他:“雁飞!”见褚雁飞一激灵,李承叡问他:“有这样世袭的领主吗?”

  褚雁飞摇摇头,但还没摇完却又迟疑了,他思来想去,照旧说不出其中的离奇,倒是蜒蚰笑起来,道:“以前只道天庭那地方立太子谬妄得很,现在妖界居然也有妖怪喜欢人那套传子传孙了,怎么不巴望自己活长一点呢?”

  这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承叡于是问那女人,道:“引雷劫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道:“这都是为了笼络毒龙——”

  “少给我乱说话!”

  一个影子忽而从天而降,一柄足有人高的斩马直刀来势如虹,来者第一手便用刀背劈散了距离那女人最近的蜒蚰,蜒蚰惊叫一声,散在墙上,一时竟凝不成人形,第二下斩马刀訇然劈开地上的法阵,来人一手抬刀,一手揽住那女人将她往身后甩去,那女人落在一片影子里,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工具架住了。

  李承叡盯着那柄斩马刀,随后才看向来者,这位女侠般的不速之客戴着面具蒙着下半边脸,任由李承叡审察。一旁的怀风、萧山和褚雁飞未得命令,没有立刻脱手,那女侠倒是好整以暇,将他们一一审察过了,她对李承叡道:“早知道有只狐狸在我的土地上作祟,还没正式造访,倒是让属下不怎么能撑局面的先来了个‘开门红’,真是失敬。”

  说着,她用靴子抹开了地面上水银般的血。

  李承叡笑道:“承袭而来的辖界……你才多大?敢说哪寸地是你的土地?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去叫你的玄祖来和我说话吧。”

  他说完,那女侠身后暗处似乎有什么工具往前涌动了一下,这女子抬手阻止了那躁动,将手中握着的斩马刀往侧边一放,那刀便立在那里,她靠在自己的刀上,道:“瘴云千金阙现在是我的土地,左右上回在我的土地杀了我的狗,我可以过问吗?”

  李承叡一开始没想起自己有干过这回事,过了半晌他才“哦”了一声,道:“犬方相?我只是取了他的妖丹,把他驯制成了神兽,卖给了清霖真君……怀风!”

  他一声令下,怀风立刻化为老虎朝着那女侠扑去,那女子连退几步,斩马刀倒是自发动起来迎敌,褚雁飞从一侧企图绕到敌后抢回那镜精,却在中途被砖缝中钻出来的一只洛中兽缠住,这妖怪属狗的,恰恰克制他,因此一时被扑咬在地。

  那女子打了个唿哨,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云层,一条白龙从不远处过来,直奔李承叡而去,它一张口,吐出江流般涛涛的黑水,无根无源地冲刷下来,李承叡祭出法器,即是那根他做书生样貌时常在身侧的扁担,只不外通体赤金,更像是一根长棍——它升到空中,像是展开一面无形的盾,将下落的水流反抗开,黑水在半空中扬起白色的泡沫,最终平静下来,如同帘幕一般盖住所有的灼烁。

  无光的暗笼罩住一切。在场的妖怪就算是火系,也被水系的龙族克制,就连镜精没了月光也是暗沉无光的,因此一时间刚刚还乱斗的两拨人徐徐没了声响,李承叡也只是撑着那黑水,暗自警戒着。

  除了远处雨打青石的声音,就只剩上头阵阵龙吟。两拨阵营的妖怪,凭借自己尚未成精时嗅觉灵敏的本事,也徐徐重新分为两拨,无言地休战了,李承叡感受到怀风靠过来,怀风低声道:“这条龙居然真的还在世。”

  李承叡问:“是当年追杀你的那条?”

  怀风“嗯”了一声。

  正在这时,李承叡感受到蜒蚰黏糊地贴上来,对他道:“我另有一只手在镜精肚子里,能将她粘过来,但是上头那条龙,我还真有些怕他,主公救我吗?”

  李承叡允许一声,道:“倒数三声。”

  蜒蚰像是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呵着气数道:“三……二……”

  李承叡徐徐收回法器,听着蜒蚰精的声音。

  “……一!”

  漫天黑水反卷而起,包裹住白龙,随之一声龙吟炸响,蜒蚰精拉过镜精,压根不愿多碰这麻烦工具,转手丢给最能跑路的萧山,李承叡化出五条狐尾,将白龙的龙须缠住,一下将它从半空拉扯下来甩向城外,“轰”地一声地震山摇,但白龙猛摆过龙尾,一下擒住狐狸的脖颈,将它砸向地面,推移间毁去三间坊市一道瓮城城墙。

  先前的消息不大,还能用法阵稍加掩饰,这一下却是扎扎实实地犯了事。李承叡想不通:若是这毒龙真想飞升,就不应犯杀孽、束手束脚才对。

  李承叡站起来,看了眼身后的废墟,不少黎民已经探头探脑出来检察情况,马上大感头疼。白龙似乎并不在意,对李承叡道:“我本想两边兵解也就而已,你却非要挑事!”说完,重新扑上前来,李承叡再多条尾巴,也比不上龙这工具灵巧,没一会儿肩膀上挨了一口,他立刻感应肩膀麻了半边,没了知觉,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却又被龙爪挠开肚子按在地上。

  妖力实在悬殊,他当机立断化作人形,马上掐诀念咒,从壕沟中引水与毒龙的黑水相斗,并道:“究竟是谁挑事?我本与瘴云千金阙相安无事,令主却要犬方相与我相斗,私斗落败,没被天兵惩治也就算了,竟还来阻我仙路,这是什么原理?”

  一道清流和一道黑水在白龙身侧难舍难分,终究是李承叡落了下风,那白龙冷哼一声,道:“没什么原理,看你不顺眼!”

  那白龙又吐出一道水流,直冲着李承叡过来,突然一道影子闪过,挡在李承叡前面,正是怀风去而复返,她一声虎啸,城外荒地骤然起了一面茂林,迎着水流生长起来,将这一股急流散开来。李承叡得了这个喘息的时机,也能阻挡下这一击。

  那白龙见是怀风,以一敌二的局面,它仍是毫无惧色,甚至调笑道:“是你啊?屡战屡败的鼠辈。”说着,白龙竟像是见到故人,十分兴奋般住了手,盘在半空,对怀风道:“主公说你的女儿也和你一样,被一个凡人骗去了皮,不多久也死了?亏我当年放你们母女一马。”

  怀风的虎眼十分平静,只是道:“不劳挂心。”

  白龙甩了甩尾巴,道:“看你回来救你这没用的主上……新上任的主公是年轻了些,做事毛糙,见笑了。”说着,竟摆摆尾,重新消失在云间。

  怀风警戒着的脊背这才塌下一些,转身走到李承叡面前,她追随李承叡很久,还从被见他被水打湿成这样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化作人形,将李承叡扶了起来。

  李承叡脸色青白,手按着伤处,看了怀风一眼,怀风不知道他是否怀疑自己什么,但她也不擅长解释,正要开口时,李承叡却已经晕已往了。

  怀风将他带到金河寺他的狐狸窝时,那镜精已经被蜒蚰精关了起来,驱云看到李承叡的模样,赶忙取了蛇来。等到怀风将李承叡放在床上后,那条蛇被驱云扔在李承叡身上,蜿蜒爬了许久,蛇妖才化成人形,道:“嗯……嗯……这是毒嘛,这欠好解……”

  驱云十分焦急,道:“您不是医生吗?怎么会解不了毒呢?”

  “难说嘛,难说嘛。”蛇妖吐着信子,道,“我没见过这种毒的呀,谁下的毒啊?”

  驱云望向怀风,怀风道:“毒龙。”

  蛇妖嘶嘶一阵,道:“这欠好解的嘛,毒龙的毒又不是中原的毒,也不是苗疆的毒,是瀛山的毒啊。”

  驱云瞪大眼睛,道:“瀛山那一矢之地能有龙?”

  蛇妖像看孩子般看了驱云一眼,道:“他原本也不是龙嘛,我两百岁的时候听说过他的故事,他原来是一条鲤鱼的嘛,跳了成百上千次龙门,连额头上都留下疤痕了,最后跳了龙门才成了龙嘛。”

  怀风垂下眼看向李承叡,觉得他或许不会这么快死掉,于是转身出了屋子,跳到廊下的水池里,往外头游去。她听见身后驱云跑出来的脚步声,驱云问她:“你去找毒龙吗?是吗?”

  怀风没有理会他的叫嚷,很快从一弯桥下已往,往码头浮游去了。

  他们闹出这么大消息,第二日早上整个京华都人心惶遽,虽然蜒蚰精关押了镜精之后重新回去处置惩罚了现场,但终究是亡羊补牢,昆玉玑晨间即是被犬吠声吵醒,她一阵心悸,从床上垂下手去,将屋里门前狂吠的小白招近前来,摸了摸它的脑袋,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小白这才呜咽半晌,不再吠叫了。

  昆玉玑也没措施再睡着,索性穿了衣服喊了丫鬟进来洗漱了,丫鬟给她梳头的时候说起了昨夜的轰鸣,昆玉玑尚不知真相,问道:“不是雷声吗?”

  丫鬟摇摇头,道:“听说城南无缘无故塌了一大片屋子,废墟上像下了墨水似的。”

  昆玉玑感应离奇,要说是地震,也没原理只动城南的屋子。但她近日里也没见过李承叡,只是看了眼脚边的小白,小白却不解其意地回视她,昆玉玑于是叹了口气,重新看向镜中的自己。

  一连数天,昆玉玑都没见着李承叡身边的妖怪,甚至连她哥哥都来问狐狸哪去了,昆玉玑只拿狐狸性子野、出去玩这样的话搪塞他。昆玉玑还特意趁哥哥不注意,找白和砚问过,白和砚却对那晚的异状懵然不知,只说大妖打架,不关他什么事,也劝昆玉玑少管。

  既然是大妖打架,昆玉玑便去找白吉,想着白吉曾是天庭瑞物总该管管妖怪们的。结果等她去白吉的厢房时,发现白吉已经离开了,白吉留下一张素笺说明她已经为了此事回碧霞去了。

  寒食节前几日,昆玉玑晨起,才在房梁上找到褚雁飞,褚雁飞微微晃着尾巴,很是不兴奋隧道:“你怎么养狗了?”

  昆玉玑这才看到小白的前爪正搭在柱子上,整条狗恨不得上屋逮猫,昆玉玑看它吐舌头,觉得这傻样有些可笑,也不去管它,道:“很久没见你了,最近李承叡那事务繁忙?”

  褚雁飞含糊片刻,道:“算是吧。”

  褚雁飞虽然说起话来总是话里有话,但倒是很少见他闪烁其词,昆玉玑有些莫名,抬头看了他一眼,褚雁飞却像是有心事似的,眯着猫眼看向门外一片空处。

  昆玉玑有些好奇,倒底是什么样的事,才气叫他这样随性随心之人苦恼。但因为等会还要陪娘一块去踏青赴宴,所以今日或许是不能多理会妖界这边的一干人等了,所以昆玉玑也没想多问——既不问褚雁飞,也不问李承叡。

  倒是褚雁飞说道:“对了,我来找你,是想来找清霖华元真君的,听说李承叡召回怀风,反而派驱云去找清霖真君掩护你——”说到这,他似乎明白过来,看了一眼下面的狗,“——哦,原来这狗是犬方相啊。”

  昆玉玑刚放下梳子,被这话惊了一下,犬方相她是见到过的:“什么犬方相?犬方相?!”

  “就它。”褚雁飞恹恹地,用尾巴指了指小白,对昆玉玑道,“李承叡向天庭卖驯服好的妖怪,将他们的妖丹制成武器——就是清霖真君新得的那把扇子。”

  昆玉玑大为不解,道:“李承叡自己也是妖,却炼制妖精吗?”

  褚雁飞并没理会她这话,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傻,他的猫脸伏在自己爪上,接着说道:“这不关你一个凡人什么事吧。我说到哪了?清霖真君或许什么时候会来看望你?我有事求他。”

  昆玉玑道:“你有事求他?天庭的事?”

  褚雁飞道:“李承叡中毒了,想求他在天庭找解药——他为了你,一定会资助的。”

  昆玉玑刚刚还在为李承叡的生意感应震惊,此时又担忧起来,问道:“中毒?之前那晚上天摇地震的……李承叡怎么样了?”

  褚雁飞说:“毒倒毒不死,不外他百病缠身的,虚弱起来叫底下的妖精知道欠好——萧山和蜒蚰精是肯定瞒不外去了。”

  昆玉玑正要说“那我去看望他”,这时,门外有一个丫鬟进来,手里捧着一托盘的步摇,丫鬟没望见房梁上的猫,只对着绕着她转的小白笑了笑,对昆玉玑道:“夫人说,等会县君去跟诸位小姐一起踏青,得戴上这个。”

  昆玉玑话到嘴边,咽了下去,问道:“时候不还早着吗?”

  丫鬟道:“夫人说了,怕县君常年不戴,骤然戴了仪态摆不出来,叫人说是非,请县君先戴上半日习惯习惯,这些都是夫人从李承叡李郎君那购入的,想来县君也喜欢。”

  昆玉玑原本就忧心李承叡,此时听到他的名字,赶着要丫鬟下去,于是道:“回夫人,就说我不戴,管别人说什么是非呢?”

  丫鬟劝道:“可是县君好歹也是圣上封的呀,若是没有派头……”

  说得也对。昆玉玑一阵气闷,连带着步摇上坠的宝石也不那么可人了,她随手挑了一柄戴好,对丫鬟道:“你下去吧。”

  踏青的地方离金河寺不远,昆玉玑便先随褚雁飞去了狐狸的宅邸。虽然李承叡为了求仙这事掩护自己,属实让昆玉玑十分不甘,但因缘际会,各人相识一场,李承叡倒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对她还算平和,甚至对她爹娘也亲切,病了总该去探望一番的。

  狐狸府邸照旧照样静悄悄的,上次昆玉玑来时,乍识这些魑魅魍魉,另有些畏惧,这回她倒是轻车熟路,直接往李承叡卧房去了。进屋时,闻见的仍是加了一味乌木沉香的檀香味,熟悉得很,昆玉玑走到榻前,李承叡朝里面睡着,狐狸耳朵和五条尾巴都露出来,头发也酿成狐狸皮毛似的橘红色。

  昆玉玑看不见他的脸色,正准备喊他一声,门却被推开,这回是怀风进来了,她今日是人形,看见昆玉玑来了,并不是很惊讶,只是道:“你是来资助的吗?”

  昆玉玑道:“我只是看看他究竟如何了,等会就走。”

  说着,昆玉玑又看了一眼李承叡,两小我私家在这说话,他却还没醒过来,只是平躺着,一只手垂在榻沿,昆玉玑这才看见他的指甲长而锐利,不像是人的手,而更像是狐狸的爪子了。

  “李承叡?”最终,昆玉玑照旧喊了他一声,当着驱云的面,说些客套话昆玉玑照旧会的,“你怎么样?听到的话就赶忙好起来,你——”

  她对着毫无意识的人,这么絮絮叨叨能说上许久,但是这时候李承叡却微微睁开眼睛,看向她,那眼神十分温和,不带一丝戏谑的意味,李承叡伸手来拢住她垂下的步摇,似乎张口说了些什么。

  昆玉玑没听清,问道:“什么?”

  “李书生把你认成李承舟小姐了。”怀风耳朵灵通,听到的李承叡的召唤,她在一旁给一个小小的炼丹炉打扇子,说道,“他喊你小舟。”

  “小舟?他妹妹?”昆玉玑听到过这个名字,一回生二回熟,她笑了笑,问驱云道,“怎么?我和小舟小姐真的很像?”

  怀风想了想,道:“和小舟小姐未通情爱时是很像的,那时候李书生待小舟小姐很好,厥后——”

  她说到这里,看了眼床榻,只可惜煎药的地方有些远,而李承叡睫毛有些长,眯着眼睛便像是闭着眼了,怀风也看不清他是醒是睡,也就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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