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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遇非人之滉玉

13、金华猫

所遇非人之滉玉 杜今舟 6852 2021-08-21 22:46:17

  昆玉玑未曾料到,李承叡居然会被哥哥拉进府里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帮李承叡,只得闭嘴,求别给他添乱。

  昆仁执这么一闹,昆朗逸也出来见客了。

  昆朗逸原本是要好好教训昆玉玑,让她在家呆着安循分分的,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前阵子刚被不知什么工具掳去,居然还自己说是捉狐狸去了——虽然真捉了一只特灵的狐狸回来,但昆朗逸照旧留了个心眼。

  但现在昆朗逸出来,见家中有外客,只得先问李承叡的事情。

  “千真万确!”昆仁执道,“先前妹妹还说我杜撰,那个名唤褚雁飞的女子肯定就是作乱的狐妖,哪个良家女子会当街调戏陌生郎君?我看这个——这位,他预计也是狐妖的同伙,说禁绝前些日子妹妹就是被他掳走的!这回他还想再来,没得手而已。”

  昆仁执这一点还真没冤枉李承叡,虽然上回是萧山动的手,但说到底是李承叡掳走了昆玉玑。

  昆朗逸比儿子沉得住气,披着外袍坐在太师椅上,问:“这位郎君,你怎么说?”

  李承叡拱了拱手,道:“昆令郎想必对我有些误会,听令郎这么一提,我想起来了,那日我和我夫人有些龃龉,夫人刚出闺中不久,尚有些顽劣,因此——”

  昆仁执问:“你说谁是你夫人?”

  李承叡脸上流露出理所虽然的神色来,他道:“我夫人闺名雁飞。”

  “褚雁飞?!她是你夫人?”昆仁执气不打一处来,“适才在府门口你明白说你不认识她!”“未曾。”李承叡十分镇定,看着都比昆仁执能服人,“是令郎一开始就打心眼里觉得我要狡辩,其实我还从未为自己辩解过。今日是我头次和昆小姐晤面,如若昆小姐上回是被我掳去,又逃回,怎么会不记得我的样貌呢?”

  昆玉玑接话道:“自然,父亲,今日我第一次见这位恩人。”

  昆朗逸点颔首。

  李承叡道:“再者,我若是歹人,昆小姐是习武之人,嫉恶如仇,自然不容我近身。”

  昆朗逸立即道:“如此,是犬子冒犯郎君了,今夜也晚了,郎君便先回去吧,明日我请郎君和夫人一同过府用饭,让犬子赔罪。”昆仁执还想再说什么,被昆朗逸瞪了一眼,止住了。

  李承叡笑着拱手道:“多谢昆大人明理,那不才先告辞了,明日再携贱内造访大人。”

  昆朗逸颔首,请陈叔送客了。

  昆仁执眼看着人被送走,大叫冤枉,道:“褚雁飞定然不是他夫人,那女子当街袒胸露乳,我、我——”昆玉玑笑道:“你就被人家迷得神魂颠倒、三迷五道了?”

  昆朗逸呵叱道:“玉玑!还贫嘴!刚回来,没过几日安生日子,什么家将都不带,又这样晚归家,你还懂事不懂!”

  什么家将能有李承叡可靠,但昆玉玑乖乖挨训,再没顶嘴。等到把爹哄去睡了,昆玉玑才问昆仁执,道:“哥哥,那褚雁飞真是狐妖吗?你见到她的狐狸尾巴了?”昆仁执皱眉道:“她自己说的,而且,比她漂亮的女人多得去了,我也、我也没看失神过啊?她……看着就邪门。”

  昆玉玑想了想,又问:“那你觉得,他们……不像伉俪?你不是跟了褚雁飞一段吗?”

  昆仁执仔细追念一番,道:“说是伉俪,倒也像,厥后一段,褚雁飞挽着他手倚着他走路,浑似没骨头似的,他们肯定认识。”昆玉玑点颔首,微微蹙眉,没再问了。

  等到她回房间的时候,看见李承叡已经悠然窝在那瞌睡了,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狐狸也不看她一眼,昆玉玑只得作声问他:“褚雁飞真是狐妖?”

  李承叡没回覆。

  昆玉玑索性蹲在他窝前,盖住了烛光,问他:“她真是你夫人?”

  李承叡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

  昆玉玑还想问,却知道李承叡不会回覆了,她正要起身,突然瞧见李承叡肩膀上一道伤口,于是伸手把毛拨在一边检察。这是犬方相第一刀砍出来的,其时李承叡化成了水,昆玉玑还以为他没事呢。

  “李承叡?”昆玉玑有些担忧他,忙道,“你起来,我给你上药。”她说完,就起身找药箱去了,等到一应物件都准备好了,昆玉玑转身一看,李承叡连动都懒得动,她敦促道:“过来啊,等明天你那伤口——”

  “——就愈合了。”李承叡道,“这屋好暖和,我困得很。”

  昆玉玑拗不外他,只得已往把他抱起来放在膝盖上面给他上药,李承叡或许是懒得挣扎,也就闭着眼随她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昆玉玑从床上爬起来,李承叡已经不在那里了,她梳妆好时,听到丫鬟说府内来了一个顶俊俏的郎君,心知是李承叡到了,就是不知道他从哪喊来了那位“褚雁飞”。她走到园子里时,见着小池塘边围着一圈丫鬟,柳树下有一人特别高挑,遥遥地看不太清,昆玉玑便问:“那是谁啊?”

  丫鬟答道:“就是那位顶俊俏的郎君啊!褚雁飞!”

  昆玉玑一时什么盹都醒了,都说吹面不寒杨柳风,这一阵杨柳风吹过来,简直把昆玉玑吹得一激灵,丫鬟们见小姐来了,自发让了一条道出来,昆玉玑也就看见了那位李承叡的“夫人”,褚雁飞。

  他身段称得上高挑纤弱,更妙的是猿背蜂腰的风情,一席红衣未露皮肉,垂坠着,细推测即是满身的风骚,护腕和腰间的蹀躞带一系,更添一股劲力,胸前平安锁坠着一颗鸡血玉,他的唇色也红得艳,一双瑞凤眼,眉似远岱,显得英挺又恣肆。这一身艳红站在杨柳新绿之下,看上去还真如昆仁执所说,邪门的悦目。

  褚雁飞走近前来,同昆玉玑招呼道:“久仰久仰,在下褚雁飞。”昆玉玑却没措施说“久仰”,她真想知道李承叡带个男人来是想乱来谁。正做这般想,前头爹爹和哥哥带着李承叡走过来,昆朗逸问道:“这即是你夫人?”

  昆玉玑想看褚雁飞怎么应对,但当她回过神来看时,却发现刚刚的男子莫名其妙就化作了女子,照样是一袭艳红,盈盈下拜,看着比昆玉玑这个小姐还端庄得体了,而周围的丫鬟,似乎都没觉得有什么差池。

  褚雁航行完礼,起身后,无视了昆仁执,走到昆玉玑身边来,问:“如何?”昆玉玑懵然,道:“什么如何?不如何?”

  “被我摆了一道,妹妹生气了?”褚雁飞近看更美,昆玉玑短暂地出了神,听到褚雁飞问,“我这男女之间变化的本事如何?”昆玉玑无言,只得赞美道:“绝妙。”褚雁飞却恰似听出了昆玉玑言语中的搪塞,也不恼,呵气如兰道:“我这本事可不是同旁的妖怪,化一副美人皮完事,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女人。”

  “朗朗乾坤,你反面你良人走在一处,来跟我妹妹耳语什么?”

  昆仁执蓦然作声,褚雁飞便同昆玉玑站开了些。

  当日在街上遇到昆仁执时,褚雁飞简直撩拨了他,不外她并非狐妖,之所以这般自称,不外是因为李承叡站在不远处,褚雁飞想看看李承叡的反映而已。她常栖身金华,身为媚妖,在自己的地界作乱容易被觉察,因此来京华参见主公时才对街上俊男美女更上心些,不意招惹了这个二愣子。

  褚雁飞拢了拢披风,道:“令郎此言差矣。漫说要不要和我良人走在一处是我自己的事,即是‘朗朗乾坤’这四个字,当今这世道当的得吗?我走在街上,都被人指做狐妖?”

  褚雁飞说得倒也没错,朝廷偏安江南一隅,气数已快要尽了,再加上神仙下界历劫,连犬方相都知道众妖集聚京华,也想来分一杯羹……许多大妖都卜算得出来的事,唯有凡人身在世中却难以察觉。

  昆朗逸见自家儿子又去为难人妇,在前面驻足,转身来道:“守一,不得无礼。”

  昆仁执忿忿,却照旧道:“是。”

  昆朗逸这才对李承叡道:“听夫人口音,似乎不是当地人?”

  李承叡还未开口,褚雁飞便混着真话假话答道:“我和我良人常住金华,是因小姑嫁来京华,前月里逝世了,这才来治丧的,之后又和小姑的夫家对簿公堂了,这才一直没回去。”

  昆朗逸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位夫人答出这么多家事来,一时不知是自己逾越,照旧这位夫人逾越。

  昆玉玑心里也纳闷着。不外是因为李承叡妹妹的事。她原先还以为,李承叡先前祭祀的或许是哪位略有友爱的故人,没想到逝世的是他妹妹。昨夜瘴云千金阙之行,昆玉玑也知道李承叡实力是很强的,怎么会救不了自己的妹妹?

  她这般想,也就趁着前面三个男人走远之后问了,褚雁飞瞧了她一眼,笑道:“你想知道?”

  昆玉玑点颔首。

  褚雁飞便道:“小舟——也就是主公的妹妹,也就是未出嫁的时候被护得太过严实了,长成了个天真恣肆的性子,遇事容易情感用事,且十分顽强,去了夫家受了欺负,也指望不上她的郎君,更不想跟哥哥服软,就一气之下出走了呗——出走了谁还能管她的死活?”

  昆玉玑更糊涂了,道:“这位小舟女人难道修为很低,无法自保吗?”

  “她修为高得很,是七尾狐妖。”褚雁飞口中这么说着,却像是不以为意,嗤笑一声道,“可那又如何呢?小舟的良人是个凡人,见了她的真容,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虽没用媚术,不外也相去无几了……你知道么?我们媚妖中,若是心悦某个凡人,下下策就是以色相诱,总要得先掩掩自己的艳光再行事啊。”褚雁飞说到最后,还长吁一口气,十分怅惘的模样。

  昆玉玑觉察这位褚雁飞,似乎总答非所问,或者答着答着,说一堆不相干的事。昆玉玑只得再问:“这和小舟女人无法自保有何关系?”

  “你傻啊。”褚雁飞笑道,“若你是狐狸精,有个凡人觉得你标致美艳,你心悦他,恨不得在他眼里你随处都好,他若是知道你是狐狸精,不就怀疑你画皮欺骗于他,或者使媚术魅惑于他了么?你不得收着所有的修为,乖乖做小我私家么?”

  昆玉玑一时哑然。换作是她,一条七尾狐狸精,都那样强大了,神周天步,何等自在。哪里还会给自己找不痛快?束手束脚,简直就是明珠蒙尘。

  一行人正走到园内凌霄花架下,虽没到开花的时候,未着绿色的藤蔓却仍攀附着,褚雁飞一时不察,一根簪子被藤蔓勾下来,滑到美人靠外头的草丛里去了,一时捡不到,褚雁飞原本绾好的头发因此也落了一缕下来,她倒不脸红,只是自嘲着笑了笑。

  昆朗逸和昆仁执为了避嫌都没多看,昆玉玑倒是想从自己头上拔一根不妨事的簪子暂借给褚雁飞一用,李承叡却突然叹口气,对褚雁飞道:“过来。”

  昆玉玑正要拔簪子的手一顿,眼见着褚雁飞走了已往,背对着李承叡,李承叡则从袖中取出一柄镶了红宝石的金簪来,随手将那一缕落下来的青丝在指间绕过,重新妥帖地为褚雁飞绾好了,他看上去行动娴熟,像是做过许多次一般。褚雁飞有些羞赧地望了李承叡一眼,李承叡也笑着望向她。

  昆玉玑听得李承叡向昆朗逸笑着解释:“贱内总这般不小心,像个孩子似的。”昆朗逸没说什么,虽然是褚雁飞失礼,他却照旧道:“夫人比小女高挑许多,小女常往这边过,没见出什么事,早知便不带着二位往这边过了。”

  李承叡笑道:“小事。”

  昆玉玑的闺阁简直离此处不远,她也确常来此小坐或是和丫鬟玩耍,却没像现在这般感应憋闷,这藤蔓生得野,看着遮天蔽日的。

  昆朗逸继续带着客人往府内四处转转,这一片都是昆玉玑常来的地方,昆朗逸平日里端着严父架子,现下爱女之心尽显,指着这处秋千说是昆玉玑五岁时自己伐木做的小凳,指着那处灯笼说是昆玉玑亲手扎了挂上去的……李承叡随口附上一些面子上的赞美,把昆朗逸哄得眉开眼笑。

  “那处是小女练箭之处,”昆朗逸笑道,“小女说不上十八般武艺皆精,但射术绝佳,站在此处能穿三洞,中靶心。玉玑,你来试试?”

  那靶子前面,吊着三个巴掌巨细的铁盘,每个铁盘中央有鸡蛋那般大的空洞,昆朗逸这么说了,就有小厮已往,让铁盘来回摇摆,同时从一旁的武库里拿出昆玉玑常用的弓箭。

  李承叡却道:“这倒不用了,小姐射术无出其二,这不才在金华也有耳闻的。”

  昆玉玑听李承叡说这般不外心的局面话,心里更攒着一股气,戴了扳指,将弓弹响,像是非露一手不行了。

  昆朗逸以往每次让昆玉玑给露一手,女儿还不是没回都给面子,总要推三阻四的,今日不知为何这般好说话,做父亲的乐见如此,也就捋须笑而不言了。

  射箭不仅求准,还求快,昆玉玑向来看准开弓,开弓便放弦,但这回,她瞄准许久,还迟迟没有松手。

  昆玉玑拉开弓才觉着,今日满身不松快,再加之李承叡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想起昨日李承叡和犬方相相斗的始末,不知李承叡是否对射术也有造诣,不禁紧张起来,想放开弦运动运动胳膊再来,但那样便欠悦目了。因此昆玉玑一边恨李承叡让她感应如芒在背,一边勉强着自己放箭。

  “当”的一声。箭力道足够,但越过两个铁盘孔洞,钉在了第三个盘上,箭身卡在两孔之中,将穿过的两个铁盘也绊住了,一旁站着的小厮也很是惊讶,以往小姐射箭还嫌三个障碍不够,要再加一个呢。

  昆玉玑神色一紧,昆朗逸便知打圆场已经晚了,果真,昆玉玑松了松肩膀,道:“再来。”

  李承叡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昆玉玑很想叫他转过脸去,但他“夫人”在此,自己又是闺中的小姐,实在没原理这样讲话,昆玉玑只得吐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些,她紧紧盯着晃动的铁盘成一线时洞中的靶心,开了弓步。

  以往傅昭看她射箭,甚至是孟师看她射箭,她都胸有成竹,并不因为对方是将军、会武,便自惭形秽,今日不知怎么的,这一箭她站在李承叡面前,看着靶子,突然就开始患得患失。

  正当昆玉玑拉开弓时,褚雁飞出言提醒道:“昆小姐,头要正。”

  昆玉玑一阵脸红,不知自己怎么蠢到犯下这种错误,只能又松了弦,褚雁飞便笑道:“昆小姐要是今日身子不适,也不必勉强。”

  昆玉玑不答,重新开弓放箭,这一箭去势如虹,穿过摇摆的三个铁盘,中了靶心,她这才愉快起来,道:“献丑了。”她面上意气风发,其实心里忏悔不迭,不知为何自己非要出这个头,幸亏这个插曲很快已往,娘亲派人来请他们去长汀用饭了。

  长汀坐落于府中高处,走过下方长长的单廊,上了楼梯,推开窗户,便能看到园中松柏长青,蜂拥着数根太湖石,因为这宴席是为了答谢李承叡,所以昆朗逸请李承叡坐了上席,李承叡推辞一番之后便坐下了,褚雁飞作为他夫人,自然坐在一边。昆朗逸和昆夫人左右陪坐,昆玉玑兄妹自然就坐再次位了。

  席间,这边昆朗逸再次问及李承叡妹妹的事,提出诉讼若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昆府资助,李承叡承情应下。那边昆夫人则是只顾着夸赞褚雁飞生的好,夸她穿红色大气喜庆,又夸头上簪子配的好。昆夫人问:“夫人这簪子样式从未在京华的首饰铺子里见过,莫不是自己画了,拿去打的?”

  昆玉玑听褚雁飞解释道:“这是南海那边的样式,入不了京华贵夫人们的眼,也就是这颗红宝石衬我这身裙子而已。”

  昆夫人便道:“小女最是喜欢这种宝石,也喜煌!奇的样式,不知这簪子是从哪家进的?我也去问问。”昆玉玑也起了兴趣,但褚雁飞却答不上来,转眸去看李承叡,李承叡像是一直留意着褚雁飞这边,马上便接上话:“我与南海那边商会有些来往,昆夫人想要,可从我这里进。”

  褚雁飞也笑道:“我良人起初做这宝石生意,也是因为小姑喜欢,现在救了昆小姐,未曾想也喜欢这个,也是有缘,正好二位结为兄妹,岂不美哉!”不外是玩笑话,席间无人认真,只是一笑而过了,昆玉玑从未见过褚雁飞这样聒噪的女子,见她这般没轻重,心下越发不喜,也就懒得多言,只是埋头苦吃了。

  饭后,昆朗逸留李承叡说了会话,便送客了,褚雁飞自然也和李承叡一同离别,昆玉玑好不容易送走了客,计划赶忙回屋里把头上簪子取了,头发也放下来,但她推门进去时,李承叡却不在窝里。

  他要是想回来,早该回来了,恐怕是褚雁飞和他另有事商议——

  ——可是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事不能明早再详谈?

  昆玉玑走到书房里去,将鹦鹉放出来,端了一碟清水,看鹦鹉洗澡。以往李承叡在时,这鹦鹉都怕他不敢出来,昆玉玑总得提着笼子出去给它放风,今日挺好,在屋里洗澡了,地龙烧得暖和,舒服得很。

  昆玉玑并不畏寒,以往李承叡在,所以她没觉出什么,现在倒闷热难忍了,她倒了一杯带着余温的茶灌下去,脱了褙子趴在桌上,图木质凉快些,一时竟这样睡去了。等到她再醒时,便察觉身后有人,迷迷瞪瞪睁眼去看,才认出是李承叡。

  李承叡正往她身上盖披风,眼神从未有过地柔和,在灯下瞧着,他的眉眼不甚清晰,却因为其中的情意显得无比俊美,昆玉玑从没见他这般望着自己,一边觉着奇怪,一边觉着血气往脸上冲去,心也多跳几回。

  但李承叡觉察昆玉玑醒了后,便收回了刚盖上的披风,神色也如同平日里那般恹恹了。

  昆玉玑这才小小喘口气。

  他道:“醒了便上床睡去,当心着凉。”紧接着,他伸手出来,张开手,一个鸽子蛋大的竹编笼子吊在他指间绕的红绳上,李承叡道:“我那处另有这一颗黄宝石成色好,个头也大,与你玩去。”

  昆玉玑方从狐狸精的美色里清醒过来,愣了一下,又被他这颇有些亲昵的口吻恍了神。

  竹编笼子里有一颗黄宝石,看到那宝石的个头,饶是昆玉玑身为官家小姐,也不由又愣了一下。李承叡见她迟迟不接,把那竹笼子放在昆玉玑手边,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给你自己切去。”

  说着,他就化作狐狸,钻到窝里去了,像是化形成人很累似的。

  昆玉玑捏了捏那竹笼子,笑问道:“这是编的什么?真有意思。”

  “竹篾蛋。”狐狸眯着眼看向她,道,“乡里稚子都知道的小玩意。”

  昆玉玑又问:“怎么编了这个装着?你编的?”

  狐狸觉得这问题冒着傻气,便叹了口气,答道:“否则呢?竹子自己卷成那样的?一颗宝石,做个盒子装太矫饰,但送人不得不找个工具装着,安置好金华猫,路上遇过一片竹林,随手劈了一杆做的——以往我妹妹喜欢,预计这工具不算讨人厌。”

  昆玉玑把玩着那个竹篾蛋,觉得好玩,便不想拆了,问道:“就这样不切也挺好。这个竹篾蛋可以做什么用?”

  狐狸道:“耳饰,扇坠,随意。”简直,个头不算大,但昆玉玑并无耳洞,她盘算着把这个栓腰间好了。

  仔仔细细把这个竹编的宝物看过了,她才想起来褚雁飞的事,问道:“那位褚雁飞女人,就是金华猫?我听她说,她也是媚妖。”

  “一方水土养一方的妖怪,”狐狸打着哈欠道,“金华但凡家猫,好好养三年,即化为猫妖,遇男则变为女,遇女则变为男,还总是去人家家中串门,在饮水中便溺。”昆玉玑听到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简直没措施把这件缺德事同看上去风骚灵巧的褚雁飞女人联系起来。

  狐狸继续道:“若是喝了这种水,凡人徐徐病弱,难以医治,唯有牵狗进府,捕到猫妖、剥皮食肉,方可以解,若是男人病弱,便需要母猫,若是女人,则反之。”

  昆玉玑听到这里,问道:“可是金华猫不是遇男则为女、遇女则为男吗?”狐狸今日格外好说话,接着讲道:“猫尚且没化作妖时,不是有公母之分吗?”

  昆玉玑想了想,道:“你们妖怪还挺庞大,既分五行,另有各自奇特的本事。”她又想了想,问道:“那褚雁飞是公猫照旧母猫?”

  狐狸的髯毛随着他的呼吸飘动,却不再答疑了。

  昆玉玑见他不答,收好了竹篾蛋,上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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