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屠身穿厨子衣衫,不知何时泛起在他们身后。
“好勒,少爷。”他应承道。
“万大叔,叫我名字就好了,你又不是我家佣人。”
万人屠笑眯眯道:“不行不行,黄兄也是付了我钱的,穿着这衣服,我就得喊你少爷。”
从腰上又抽出一把尖刀,捏着刀刃,把刀柄递给顾渊。
顾渊接过时,注意到万人屠又抽了抽鼻子。
“少爷,我继续去忙了,要是不够吃,直接喊我啊。”
万人屠笑嘻嘻的走了。
“黄兄,那是谁?”
“我家邻居。”
顾渊心不在焉的削了片肉,塞到嘴里:“我似乎见过他和你父亲在一起。”
“是啊,万大叔是个了不起的,从经史文籍,圣人言论,到西洋技术,国家大事,甚至行军布阵,都有奇特看法。”
听起来黄逊也很崇敬他。
“老头可喜欢他了,可惜万大叔身体欠好,不能太过劳累,每日早早便要休息。”
说到这,黄逊摇摇头道:“另有这手厨艺,认真是人间第一等。”
“若是有可能,我都想成为万大叔第二,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元罗现在笑道:“黄兄,你先把自己的体虚养好吧。”
“呸。”黄逊做了个鬼脸。
顾渊一下一下削着羊肉,心里仍在思考万人屠。
“好了,顾兄,赶忙吃,午时正,要到了,要去看凌迟了。”
黄逊从怀中掏出个西洋表,在顾渊面前炫耀了下:“西洋玩意,有意思吧?”
顾渊:.......
“走吧,预计爷爷他们也该来喊我们了。”
元罗起身道。
三人没走多久,果真看到了来喊他们的侍卫。
一行人坐上马车,一路招摇到菜市口。
坐在马车内,已经能听到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声。
“豫章另有这么多人吗?莫非昨夜黎民已经被提前转移了?”
顾渊心中臆测,随即又想起了黄逊所说的密室。
“黄兄,这么多人没事,真是太好了。”他试着吊话。
黄逊果真上钩了。
“是啊,老头前年建议豫章府黎民在家中修建个密室,其时还被人说在云仙县待太久了,脑子呆傻了,昨夜可是立功了。”
他眉飞色舞道:“若不是有这藏在地下的密室,不知道还要死几多人。”
顺便又骂了遍李药师:“李药师这个冷血的畜生,真是忘八,就算有密室,我听说昨夜也死了过万人。”
过万人!
车厢内不自觉的缄默沉静了。
直到马车停下,几人走出车厢,见到挤在面前潮水般的乌泱泱人头才好一点。
其中还藏了些许修行者。
元丞一行人坐在一旁高台上,示意顾渊三人也坐过来。
公羊德灵、束珠玉那些修行者,都不在此处。
黄滦站在一个刚搭起来的木头台子上,身后一根光秃秃的木棍。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召唤道:“豫章府的诸位乡亲,我是豫章府禁妖司黄滦。”
台下的噪杂声低了许多。
“昨夜,妖魔作乱,侵入豫章城中,虽然朝廷尽力还击,掩护黎民,仍是死伤无数。”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为了他,捻匪的贼首,王天霸业。”
一队捕快,围拢着一个头罩黑袋的罪犯,徐徐走到木台前。
捕快们散开,黄滦走过来,一把扯掉黑袋。
黎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个个探头探脑,张望着王天霸业是不是青面獠牙,四目六耳八个鼻子。
“就是因为他,豫章死伤惨重!”
“捻匪乱世十载,伤亡数十万.......”
黄滦慷慨激昂,高声数落着捻匪的罪责。
而顾渊却是有些失望。
这王天霸业,只是个普通人。
外表看上去,也只是个普通的农夫。
皮肤黝黑,眼神忙乱,额头上不停涌出汗水,或许是被施了术数,他纹丝不动,一声不吭,只有眼睛疯狂转动。
“现在,为了祭祀昨夜死去的乡亲,我们要将他,凌迟正法,千刀万剐!”
“凌迟正法!千刀万剐!”
不知是不是先部署了人藏在人群中引导,很快便有人随着喊了起来,接着,所有黎民都喊了起来。
“凌迟正法!千刀万剐!”
“凌迟正法!千刀万剐!”
......
黄滦在召唤声中走向顾渊坐着的位置,身后,捕快们抓起王天霸业,脱掉外套,只留了条小小的紧身亵裤,将他拖到木台上,绑在棍子上。
在捕快清理王天霸业衣衫时,李药师走了出来。
“在凌迟之前,我们要先枪决一批邪魔外道,他们也是昨夜入城的妖魔,不少人,还在通缉令上。”
说着拍拍手,两列士兵走出。
一列士兵推着绑好的妖人,一列士兵扛着长长的洋枪。
“哇,总算来了,西洋人的刑法,不知好欠悦目。”
黄逊靠近顾渊,低声说道。
这些妖人奇形怪状,都是启灵或引气的弱小修士。
被一脚踢弯腿膝盖,跪在地上,士兵们爽性利落的直接从后脑勺一枪打出去。
“没意思,就这啊。”
黄逊叹了口气:“还不如砍头呢。”
围观的黎民们似乎也是同样感受,说话声又逐渐响起。
“好,凌迟吧。”
李药师眼看一个一身黑衣的老头,带着两其中年男人走上木台,立刻转身走向一旁。
“钱师傅!”
“钱师傅来了!”
“总算来了,钱师傅要割这个忘八三千刀啊!”
......
这人怎么感受和明星似的,居然有粉丝?
顾渊刚想说话,便看见黄逊满脸狂热的靠过来小声说道:“钱师傅有四五年没动过刀了,顾兄你可能不知道,他老人家已往可是说割三千零三刀,就能让人活到三千零三刀的主啊。”
“真是太棒了,等会,我一定要抢他老人家割下的第一片肉!”
顾渊不自觉离他远点。
黄逊现在的样子有点失常。
在众目睽睽下,老人取出第一把小小的银刀,举到头顶,展示了下。
园地内的空气十分平静。
所有人都凝神注视着老人将刀伸向王天霸业的左方胸口点点处。
顾渊也是不自觉的注视着,等着第一片肉被削下。
直到公羊德灵的一声怒吼打破寂静。
他不知何时,泛起在他们背后的空中。
“鹏鹍妖僧,你居然还敢入城!”
他以指为剑,一指点出,天空似乎镜子般被碎裂。
蓝色天空一片片碎落,露出其后的深邃黑暗。
“阿弥陀佛。”
一句阿弥陀佛,一个三头僧人徐徐从黑黑暗现形。
他左边头颅,面色慈悲,面庞丰润,头顶肉髻,眼大儿厚如佛陀。
他右边头颅,神情狰狞,尖牙利齿,红发凌乱,黑面牛鼻如恶鬼。
说话的是他正中间头颅,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僧头,长长的白眉白须垂下,好生平和。
“阿弥陀佛,贫僧来观礼,公羊大修士不接待?”
公羊德灵一步步踏着空气,如同攀爬楼梯般走到三头僧人劈面。
“缘生寺的僧人,可没人敢接待。”
佛陀头颅的温和之声响起,令人感应由衷的温暖,黎民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地上,叩首膜拜。
“贫僧为了空空施主而来,他立下誓言,要救王天霸业而走。”
“老羽士,我们打一场,你输了,人归我。”难听逆耳的恶鬼之声响起。
“你赢了,我便带空空离开豫章。”佛陀头颅说道,
“为了此地黎民宁静,我们去个无人处交手。”三颗头颅一同说道。
公羊德灵手中泛起一把青色仙剑:“缘生寺的魔佛,也会担忧黎民安危?”
“阿弥陀佛,我等心忧天下。”
“修行者为天下毒瘤,我等只是医生而已。”
三头僧人徐徐说道,随即一步踏出,消失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