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敌人,令两人都有些愕然。
桑榆仙子眉头轻轻一蹙,对男人气冲冲的态度有些不满,但照旧耐着性子问道:“南夕,你在说什么?有魔祟逃进千绝门了吗?”
质问桑榆仙子的,是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一身月白锦袍,兼具风骚富贵,眉眼清俊,勾勒出仙人般的风范。
魏青看了男人两眼,想起男人的身份,是洞天赫赫有名的南夕仙人。
来洞天的路上,姜宁也提到过。
无声谷交好的势力有四个,其中三个已经罹难,剩下的一个门派叫清梦崖,南夕仙人即是清梦崖长老。
魏青也在庚子年的战斗中,见过南夕仙人频频。
只不外,彼时的南夕仙人风姿潇洒,即是被深渊吞噬,也不慌不惧,没有失去风度。
眼下,南夕仙人却怒不行遏,似乎恨不得立刻杀掉桑榆仙子。
桑榆仙子的疑问,加重了南夕仙人的怒火:“休要自欺欺人,我说的魔祟就是你!”
“我是魔祟?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无声谷发生了变故?”
桑榆仙子的脸色苍白起来,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南夕仙人也残忍的,证实了她的料想。
“无声谷满门死绝,只剩你一人存活,你还要狡辩吗?肯定是你杀害了桑榆仙子,又化身成她的模样行走世间,我定要为她报仇!”
南夕仙人尚未脱手,桑榆仙子已经站立不稳,朝一旁歪去。
魏青扶了一下,说道:“桑榆仙子近几个月,应当都在凡间,问一问望渊阁,就清楚了。”
南夕仙人道:“无声谷一把大火,尸首悉数被毁,无法判断行凶时间。纵然她去了凡间,也只是为了掩人线人而已!”
魏青也陷入了缄默沉静。
魔祟,修炼界最诡异、最恐怖的存在。
每当有一个修炼者晋升暗阶,便会与之相应地,降生一个魔祟。
魔祟刚降生之时,只是一团阴影,就像是本体的影子,却继续了本体的所有影象、知识以及力量。
当魔祟杀了人,便能掠夺被杀者的影象、知识、力量,还能化出被杀者的样貌。
魔祟可以通过杀戮增强实力,又变化无穷,而且照旧不死之身,除了本体,谁也无法将其杀死。
这样一种存在,理所虽然成了修炼界的噩梦。
正因为有魔祟这样不合理的存在,以贤者洗耳为代表的一群人,才认为修炼有悖天道,提议人们放弃修炼。
这个提议最终失败,是因为圣贤们联手,缔造了洞天。
洞天建成之后,无论修炼者在那边晋升暗阶,魔祟都市直接降生在洞天之中。这样一来,魔祟就无法威胁人间了。
久而久之,凡间修炼界,甚至都忘记了魔祟的存在。
然而,为了封印魔祟缔造出来的洞天,却被修炼者发现,是修炼圣地。
于是,大批修炼者迁入洞天,又把魔祟赶到了洞天边缘的魔祟之渊,用武技将魔祟封印在深渊之下。
可是,洞天中人类越来越多,问题也随之而来。
当凡间和洞天的修炼者晋升暗阶后,泛起在洞天的魔祟,就会混在普通人之中。洞天修炼界面临着两千年前同样的状况。
这一次,他们却无法缔造洞天的洞天来解决问题。
因为魔祟的存在,洞天各势力互不信任,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像无声谷这样,有四个交好的门派,在洞天属于少少数。
魏青道:“南夕仙人,你有没有措施,能够证明桑榆仙子就是魔祟?倘若没有,桑榆仙子自己即是受害者,你再误会她,岂不是寒了她的心?”
南夕仙人神色微微一变,目光闪烁地盯着桑榆仙子。
从那双眼睛里,魏青看到了恋慕和痛苦交织在一起。
眼前的可能是恋慕之人,也可能是杀死恋慕之人的凶手,任谁都市迷茫矛盾。
南夕仙人默然半晌,转身面对千绝门数千扇门,高声道:“门神前辈,能否请您脱手,鉴别一下桑榆仙子是否为魔祟?”
他所对的地方,只有一扇扇门,和恒久的寂静。没有人回覆他的话。
南夕仙人绝不介意,又重复了一遍。
魏青望着南夕仙人的背影,想到了关于地阶妙手的传说。
目前为止,他只见过望渊阁主这一位地阶妙手,对其他地阶妙手了解很少。
他听说,有一个地阶妙手,被称为“门神”。
这位地阶妙手,隐藏在千绝门中,立志击败千绝门所有武技,缔造出古往今来最强武技。
南夕仙人敬重喊了五遍,他面前的一扇门上,突然长出了一张脸。
这张面孔和门完美融合,就像是雕塑,看不出年龄,也看不出美丑。
沧桑的声音从门上传出:“够了,够了,吵死了!”
南夕仙人连忙道:“门神前辈,无声谷遭逢浩劫,仅剩桑榆仙子存活于世,能否请您看看,桑榆仙子是她本人,照旧魔祟杀害她后化成?”
南夕仙人的语气很是委婉,把他的心思袒露无遗。很显然,他也不希望,桑榆仙子是魔祟。
门上的眼睛徐徐眨了眨,问道:“曲流觞呢,也死了吗?”
南夕仙人一怔,这个问题他无法回覆。
桑榆仙子道:“谷主失踪了好几年,似乎是去了魔祟之渊,应当还在人世。”
门神的眼睛在桑榆仙子身上停了数息,说道:“我亦不能分辨修炼者与魔祟,只能视察人的灵魂强度而已。”
南夕仙人连忙道:“这便足够了!暗阶魔祟再厉害,灵魂强度也不会凌驾三十年,远不能和桑榆仙子相比。请前辈看一看!”
门神盯着桑榆仙子,木质的眼睛里,散发出奇异的光线,片刻之后,他说道:“你的灵魂强度极高,我曾见过数个光阶魔祟,比起你也略有不如。”
此言一出,南夕仙人的脸上,立刻现出了幸福的神情。
他想到刚刚的举动,又有些痛恨,愧色道:“桑榆,实在失礼,我适才一时糊涂……”
桑榆仙子摇头:“你能为无声谷出头,我很谢谢。”
魏青盯着门神,门神那双奇异的眼睛,也投到了魏青身上。
门神道:“你的灵魂,也很奇怪。”
魏青行了一礼:“请问前辈,如何晋升天阶?”
魏青的问题,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他的暗阶实力虽然强大,但是放在洞天之中,另有几百个这么强大的人。他竟然敢憧憬天阶了?
门神似乎并不觉得魏青失礼,呵呵一笑:“未知地,焉知天。”
魏青道:“那敢问前辈,如何晋升光阶,晋升地阶?”
“这对我来说太过简朴,跟用饭喝水一样自然,也无法给你一个答案。”
门神说完,察觉到自己似乎什么也没说,轻咳了一声,增补道:“两千多年来,也有两千多个地阶妙手了,大多数都以天阶为目标,穷尽一生而不得。
“通常认为,天阶是神明的境界,迈入天阶,可像神明一样永恒,一样强大。我想,神明无论如何,肯定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精通一切武技。倘若我能成为世间最强大的人,精通一切武技,从武技中求道,或许便能晋升天阶,成为神明。你以为如何?”
门神竟然询问魏青,让周围人悄悄惊诧。
魏青神情淡然。
他虽然施展了藏魂术,但恐怕瞒不外这位地阶妙手的眼睛。
他那历经千年的灵魂,在门神看来,想必十分耀眼。
魏青道:“前辈的要领看起来单纯而鲁莽,想必有不少昔人也实验过。不外大道至简,倘若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步入天阶,也不无可能。”
“净说空话!”
门神笑了一声,五官隐入门中,继续他的修行去了。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桑榆仙子身上,在知道她并非魔祟之后,众人对她的恼恨,立刻转化为同情。
魏青问:“接下来怎么办?”
他随桑榆仙子来洞天,是为了找到无声谷谷主,拯救无声谷。眼下无声谷已经扑灭,再找便没有意义了。
桑榆仙子已经冷静下来,说道:“我要回无声谷看看。就算无声谷遭毁,我也要为师长和门生们报仇。”
南夕仙人忙道:“我同你一起去……若是凶手知道你还在世,说不定也会对你脱手!”
桑榆仙子并未拒绝,三人一同朝无声谷而去。
南夕仙人对魏青的身份十分好奇,一路上欲言又止,又未便询问。
魏青主动解释:“我是凡间修炼者,会用毒。若是深入魔祟之渊找无声谷主,能派上用场。”
南夕仙人“哦”了一声,松了口气。
他们疾行了一天,赶到了无声谷。
此时的无声谷各处焦土,只剩下残垣断壁。山谷旁边,漫衍着奇特的坑洞,显然是妙手交战形成。
山谷南侧的山坡上,树立了几百个无字墓碑,晚风吹拂,弥漫着悲凉。
南夕仙人道:“发现无声谷遭难后,我和门生们冒昧地将他们都埋葬了。因为辨不清身份,墓碑也没有写名字。”
桑榆仙子盯着那些墓碑,问道:“一共几多人?”
“四百三十一人。”
桑榆仙子徐徐垂下头去,身体轻轻哆嗦。
洞天各派除了望渊阁,其余势力的人数都不算多。无声谷一共四百三十三人。如今还在世的,就只剩下桑榆仙子,和消失已久的谷主了。
桑榆仙子伸手,轻轻抚摸着无字墓碑,彷佛在触碰曾经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无声谷四周,有历代祖师设下的阵法,光阶妙手亲至,方能打破。我很想报仇,但是实力不济,只能寻求谷主资助。”
魏青道:“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南夕仙人接着道:“我也愿意尽绵薄之力!”
桑榆仙子摇头:“无声谷已经遭难,清梦崖恐怕也危在旦夕。你应该立刻返回清梦崖,而且尽量寻求资助,才有可能掩护门下门生。”
南夕仙人正色道:“你说的是。如果凶手真的去了,我一定会让他们有去无回,为已经死去的那么多同道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