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给老娘通通打包！钱在这呢！愣着作甚？”
“没错没错，都要都要！”
“别问，你这但通常吃的，都要！”
“啀啀啀！”
“我是说人吃的，不是狗啃的骨头！”
六妖抱着钱，开始轰轰烈烈的扫荡种种吃食铺。
而卫川这边，则晃晃悠荡的落半步跟在张安正身后。
他也懒得去问这老头去哪，去做什么。
此时他正认真思考一件事，到了太安城，自己要先喝几百年份的陈酿呢？
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哈喇子，正准备理想那御厨能做什么好吃的，突然面前老头猛然止住。
抬头环视，发现这里是西街。再抬头，看清面前的修建，马上脸色有些离奇。
不是旁处，正是当初吕安特意嘱咐，让他放过的西街废弃青园。
换言之，这是一处鬼类出没的凶地。
哪怕青天白日，这笼罩在阴影中，随处都是杂草丛生的断壁残桓，也让人背脊发凉。
张安正仅仅只是审察一下，像是在看自己有没有走错，然后就迈步走了进去。
卫川到不怕，带着白丫四处捉鬼时，他试验过，这玩意也就长得吓人。
咬在自己身上，冰冰凉凉其实还挺舒服。
一前一后，二人踏杂草，绕荒墙，又行过一处废弃水塘时，面前终于泛起了一栋小楼。
楼不高，也就二层，整体木制，看上去有些腐朽，不见门窗，隐约可看到里头充满灰尘。
嘎吱……
踩在木板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而当两人彻底进入小楼，还没来得及多看，就听到扑通一声巨响，掀起漫天灰尘。
“哇擦……”
卫川捂着口鼻定睛看去，竟然是一侧的侧柱不堪重负，腐朽坍塌。
所幸，小楼到是没有坍毁的迹象。
而随着面前灰尘徐徐沉淀，眼前疏弃的场景，竟也开始转变。
红绸彩缎，来宾满座。
有脸色苍白的书生，有大腹便便的商贾，甚至另有一个更夫。
三教九流之人，齐坐台下，眼巴巴望着前方的戏台。
对于这一切，卫川早就见责不怪。
横竖照旧那一套，乱七八糟的故弄玄虚，然后就是突然一个鬼脸啊，黑爪子啊什么光会吓唬人的工具。
“噹~”
戏台一侧面色苍白如纸人的老人一声锣响，然后即是一阵鼓声。
而正主，则踩着鼓点现身。
“奈何良人远行，独留娘子我……困守家中。三年无音讯，恶贼来敲门。一夺我良家契，二占我清白身。将我丢回了此园，挂在了戏台上……
千人看我，万人骂我，三天三夜，竟活活没了命……
我说良人啊，你何时回家？过一过这小戏台，也好见一见我这……痴心人啊~”
素衣女子，看不清脸蛋，嗓子咿呀转折，身躯摆动擦泪，到也有模有样。就是这词有些离奇，卫川听不大懂。
“喂，老头……咳咳，阁老，你听懂没？啥意思啊？”
卫川低声询问却不见回应，侧头看去，只见张安正竟然是老泪纵横。
“嘶……”
共情了？入戏了？我咋没感受？
没等他想明白，下一瞬，周遭猛然红光大亮，无数坐在台下的‘人’纷纷站起来，用不行能完成的角度，回转头颅，死死盯着卫川更张安正。
‘卧槽！’
被吓了一跳，卫川下意识就按刀在手，准备抽刀。
但没等他动，张安正到是望着戏台上的素衣女子，泪眼朦胧。
素衣女子头颅一歪，微风晃动，一眨眼就泛起在他面前。
双瞳微缩，卫川呛啷一声，便抽出了长刀。
但是，这一人一鬼相互注视，都没搭理他。
有些尴尬，卫川悻悻拎着刀，继续戒备。
“张郎，我改的词，好欠好？我把你改成良人，你会不会生气？”
“不生气。”
张安正上前一步，撩起那黑气腾腾的雾丝，喃喃道：“不生气，不生气……”
“可我俩，未曾拜过天地，你也未曾正眼瞧过我……”
不知为何，女鬼声音仍是唱腔。
张安正污浊的眼睛一动，“那现在拜？当年我不看你，是不敢看……一看，我就怕自己不敢北上，就不敢离开这……”
“拜天地？”
歪头一问，小楼红绸马上飞翔起来。
待到乱象平息，四周竟然又酿成了一个农家小院，眼前女鬼竟也酿成了一个眼神灵动的女子。
这女子一见张安正，马上呀一声，丢下了捣衣棒，红着脸上前，怯怯道：“我给自己赎身了……你说你去当官，我愿意等你……你现在回来……是……是……”
“娶你，娶你。”
仍是老人模样的张安正发须皆颤。
“呀？”
女子有些不敢置信，脸颊通红，有些手足无措道：“你是当官了吧？你当上你想要的官没？是不是很大很大的官？我……我以前是戏子呀……”
“当上了，”牵着她手，张安正苦涩道：“当上了。不怕，我就喜欢你。”
“会让人说闲话的吧……”
“不怕，不怕。”
“那我俩……”
“拜天地！”
张安正静静拉着她。
然这女子却脸色一变，满是惊恐的捂住嘴。
只见虚幻的篱笆院外，三四个壮汉狞笑着拍打木门，“嘿，就是这！”
“我还真以为那张圣人无牵无挂呢？这不藏着一个戏子？”
“狗屁的圣人，一个较真顽强的王八蛋，敢判令郎死刑？走，弄死这娘们给老爷出气！”
“开门！开门！！”
女子满身发抖，盯着篱笆外的狰狞男人，捂着嘴哭泣。
“唉……”
眼中浮现红芒，卫川拄刀而立。
而就在他霸体临身时，四周空气马上一滞，篱笆院外的男人似乎这时才看到他。
“这男人是谁？”
“弄死再说！”
没理会他们叫嚣，卫川挽个刀花，背对张安正，“拜不拜天地啊？我当司礼！”
张安正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擦洁净脸色，拉着女子慰藉道：“水柔不怕，咱们拜天地。”
“好……”
立足篱笆院外，卫川眼中红光更盛，只见脸带狞笑，抽刀大喝，“一拜，天地！”
身前狰狞男人触及刀芒便散。
而身后，一人一鬼磕下头，再起身，就只剩下了张安正一人。
也无戏台，也无小院，四周又成了那疏弃残缺的小楼。
张安正额头一点灰尘，撇头看向身侧地上，竟也有一个印记。
淡淡一笑，他起身看向依着门口憨笑的卫川，“将军，走吧。”
“是，阁老！”
二人前脚走出，身后小楼立马坍塌。
卫川瞥了眼身旁老人，只见其古井无波，连脚步都未曾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