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振翅于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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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灵历一九七六年，夏。
后半夜刚下过雨，再加上现在天空乌云还没散，所以纵然已经八月份，大清早也不算太热。
前院西边墙脚密密的种着两排翠绿的小葱，不靠墙的那排少了一截，由于是挨着掐的，所以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很赏心悦目。
东北墙边上搭了个竹棚，下面堆着板车、锄头等农具，下面砌了薄薄一层水泥地，竹棚也够密实，即便下了半夜大雨，农具也没沾湿。
东南角空荡荡的，只挨着墙竖了一根四尺长，婴儿拳头粗的铁棍。
铁棍一共有两根，另有一根平举在秦乙手上，脚下扎着马步。
十六岁的少年赤裸着上身，汗水成股顺着肌肉轮廓流下，渗进湿透的靛青短裤。
少年脚下稳如磐石，双臂微微哆嗦，面无心情。
扎了六年马步，端了六年铁棍。
秦乙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从自己十岁时就要求自己每天早上坚持做这样的锻炼，但从小对父亲的信任，他照做就是。
半个时辰到了，秦乙徐徐起身，又轻轻的把铁棍挨着另一根放好，长出一口气。
拎起脚边的水桶冲了个澡，掀开门帘就闻到一股蛋炒饭的香味，怙恃已经坐在饭桌上等着了。
早饭很简朴，三碗蛋炒饭，一碟炒咸菜，一大碗鸡蛋汤。
一家三口平静的吃完早餐，期间没有人说话，食不言寝不语，这是母亲的规则，父亲照做，儿子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母亲吕柔，在鱼米乡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淑。不爱笑，但嫁过来十几年，从未和人红过脸，书香世家身世的巨细姐，再加上外公是个老死板，规则大，一家三口都怵他。
父亲秦原，在鱼米乡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
雷厉流行的性格，听说曾在妖魔战争中当过伍长，砍过几十个妖魔脑袋，外公就是因为这一点才把大女儿嫁给他的，否则一个大老粗哪里娶获得这样一个天仙似的老婆。
吃完早饭，秦乙把碗筷搁的整整齐齐，一家三口如出一辙。
秦乙望了望父亲，突然嘴咧的老大，露出一排明白牙，对母亲说到：“娘，给我十个钱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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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柔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回房拿了十枚大余币给他。
从儿子十二岁以后，吕柔从不问他要钱做什么，儿子有数。
秦原开口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去学舍了吧。”
秦乙点了下头道：“对，今天放学了同学们商量着给季师办场谢师宴。”
“啧”秦原有点羡慕：“这狗日的另有学生请用饭呢！”
秦乙面无心情，他知道有人要挨骂了。
果真，母亲发话了：“要骂出去骂，当着人面骂”。
在家里禁绝说脏话，这也是母亲的规则，准确的说，是外公的规则。
秦原也知道失了口，闷闷的回了句：“你当我不敢啊”，然后趁着母亲没来得及发作，跛着脚就溜出去了，像个巨细孩。
吕柔也不气，妖魔战场回来的多数这样，跟这样的人过日子，这气那气早就气死了。
父亲和母亲怎么看怎么不搭，天天吵喧华闹。
母亲是个规则大的，父亲又是个没规则的，也不知道这俩人这么些年怎么过来的。
不外每次都是父亲落荒而逃，照旧母亲厉害点。秦乙对这一点看的明明白白，家里发生矛盾了，该站队时绝不含糊。
秦乙瞅了母亲一眼，没说话，吕柔没好气的说道：“上你的学去”。
“哎！”秦乙跑的飞快。
屋子里清净了，吕柔看这桌上的空碗碟，这才反映过来，又被这爷俩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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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原慢悠悠地在路边溜达了一会，秦乙就追上来了。
见了儿子，二话不说就伸脱手来。秦乙咧嘴一笑，掏出两枚大余币放在父亲手心，一看就不是一两次了。
秦原挤了下眼睛：“乖儿子。”然后惦着两枚钱就走了，两枚大余币叮叮当看成响，秦乙紧跟其后。
鱼米乡地不小，人不多，再加上家家户户的田地都挨着屋子，所以就算是邻居之间也隔了一两亩地。
父子俩溜达没多久，就到了邻居家，正好邻居门也开了。
这也是父子俩，相比秦原膀大腰圆，秦乙高峻结实，这爷俩高高瘦瘦的，对比鲜明。
秦乙敬重行礼：“季师早”，劈面季师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季玉也行礼：“秦叔早。”
季师名叫季云，和秦原一起从妖魔战场下来的，同生共死的战友，据说都相互救过命，可谁知道这哥俩一个当了学舍老师，一个当了鱼米乡捕快。
季师在进军队前是有秀才功名的，只是家里人都在妖魔入侵时死于妖魔爪下，于是毅然弃笔从戎，杀妖魔报仇。妖魔战争后无处可去，索性随着秦原回了鱼米乡，县里直接部署季师做了鱼米乡周边几个乡的学舍教师。
秦原是大字不识一个，就一身腱子肉很唬人，原来一个乡是没有捕快体例的，县里也硬加了一个，就是为了两个县里的英雄离了战场也能富足生活，大余国是从来不亏待上过战场的战士的。
这战友俩碰了面，也没说话，默契地并肩往反偏向走去了，秦乙知道，这是在家都被老婆管的死死的，解酒虫去了。
季玉身形瘦削，一身白衣，长发飘飘，很有几分念书人的气质，再加上长的随爹，一张棱角明白的俊脸，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那是实至名归，在学舍里收到的情书摞起来比课本还厚。
没了尊长在身边，两个少年都不再羁绊。季玉一拳锤在秦乙肩膀上，秦乙没什么感受，季玉倒是甩了甩手，疼的龇牙咧嘴的：“你这体格现在去报名参军那就是抢手货，做灵士都浪费了”。
秦乙摇了摇头道：“另有个把月呢，到时候拿不到灵士资格就投军去，怎么都行”。
季玉知道秦乙不挑，是随遇而安的性格，可他不是。“我一定要做灵士，呼风唤雨，举手投足天崩地裂，那才有意思，做不了灵士不如回来种田”。
秦乙一笑，季玉虽然看着显瘦，实际上脱了衣服也是精悍有力，双手两百斤的力气在学舍同龄人中只比秦乙差，究竟都有个战场下来的爹。
他俩的童年生活可比同龄人充实的多，流的汗水更是那些在学舍里悠闲过活的同学想象不到的。
季玉突然来了兴致：“今天不用背书包，跑吧！”说着就一下子窜到前面去，面带笑容。
他从小就很喜接待着风奔跑，说这像灵士御风而行的灵术。
秦乙笑了笑，也跑起来。
就这样，两个少年在乡间小路上一路飞跑，前面的灵动飘逸，后面的坚实有力，似乎在追逐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