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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明

46、大明律例、高利放肆

宦明 五鼎食 4347 2021-09-11 00:05:57

  方单珍贵自是不必多言,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是存着想要夺取方单,然后想方设法,让眼前这个男子,犹如矮子下水越陷越深,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说得通。

  想到此处,章祀便道:“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劝你照旧到官府诉告,付重阳那厮放子母钱,已然冒犯大明律令,我爹一定会替你讨回公正。”

  眼下最好的措施就是起诉,《大明律·卷第9·户律6·钱债·违禁取利》划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的利息不能凌驾三分,纵使年月再多,也不能凌驾一本一利,即本金几多,利息就是几多。

  若是有人违反禁令,笞四十鞭子,以多出的利息算作赃款,要是严重的,还要以赃罪论处。

  付重阳先是五分利,随后又诓人将方单抵押,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这都是违反禁令的,只要起诉一告一个准。

  只是让章祀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猥琐男子听后,却不为所动,反而摇头作罢:“我看照旧算了?”

  “为什么?”

  “小人也曾读过那么些书,也知晓那《大明律》,那付重阳简直有放子母钱,可那又如何?

  月利凌驾三分,或是凌驾本金,那也不外是笞四十而已,就算利凌驾本金再多,也有仗止一百,打完之后付重阳不是还能继续出来放子母钱?

  而且我朝另有钱赎一事,只需付重阳缴纳足够钱财,或者修公廨、桥梁、文庙、铺舍之类,都可以饶恕刑罚,到时候他出来了,小人又该如何?”

  “你觉得我爹会容隐这些人?”

  章祀听后嘿然一笑,其实这男子说的也没有错,凭据《大明律》划定的,放子母钱罪再重也不外,只打一百仗。

  不外眼下《大明律》也逐渐被疏弃,各人开始用起例,凭据往年朝廷的老例,除了死罪之外,一律可以用赎代罪。

  只要交够了钱,那么犯罪之人,依然极有可能活蹦乱跳的生活在人间。

  这种情况之下,男子不想冒犯付重阳,那也是理所虽然的事。

  可是新的问题来了,有人能够熬过一百仗不死?

  只怕世界上不存在这种神人。

  纵然有人能熬得过一百仗不死,但他能熬得过章爵的一百仗?

  而且章爵会允许放印子钱的赎刑?

  章祀觉得没有这种可能。

  赎刑是法外之恩,也是上至朝廷,下至小吏行了几十年的老例,但却从来没人敢堂而皇之在朝廷吆喝“今后废律而用例”的话。

  因此章爵如果决意打死哪个犯罪的,在这上犹县绝对能够做到。

  朝廷执法简直够权威,但在地方上,照旧怙恃官说了算。

  所以在章祀看来,猥琐男子纯粹就是瞎担忧。

  “额……”猥琐男子就地尴尬不言,重新组织一番措词之后道:“小人没眼界,还请小衙内原谅则个。”

  章祀一反问,他自然也想通了。以章爵的名声,哪里会去容隐一个放印子钱的,只要他去状告属实,届时只怕章爵还会借题发挥,乘隙将付重阳直接杖毙。

  章祀并没有在意,反而嘱咐:“既然那付重阳放子母钱,那肯定不止你一小我私家,你最好照旧多找些人,即是他买通枢纽赎刑,人多了也没人敢在呵护。”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章爵虽然不会饶过付重阳这种人,但不代表别人不会。

  如果付重阳买通了一些枢纽,然后章爵的上司干预干与司法,那想要置人于死地可就难办了。

  究竟赎刑终归是各人公认允许的,一旦这个事情闹了上去,最后的结果十有八九照旧同意赎刑。

  因为赎刑有钱。

  无论是天子或是公卿,都市乐见其成!

  可若是受害者众,那么章爵就可以站在道德条理之上进行审判,谁敢阻挠行刑,章爵都可以用道德绑架方式,让人乖乖闭嘴。

  而且章祀也坚信,付重阳既然放印子钱,显然不会是只找一小我私家,逮着一只羊薅,那不切合常理。

  因此章祀才让猥琐男子多找些人,只要有了几小我私家一同诉控,别说区区一个付重阳,即是朝中大臣的眷属,章祀也相信章爵会把案子做实。

  猥琐男子抬手作揖:“多谢小衙内点拨!”

  “你叫什么名?”章祀微微颔首,抬着头问道。

  猥琐男子老实回覆:“小人叫余有志!”

  “有志者,事竟成!名挺好。”章祀微微一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递给对方:“找好了人之后,拿着这个牌子,到县衙找我就是,我找人替你每写状词。”

  余有志接过木牌,重重颔首:“多谢小衙内,不外小人也曾读过几年社学,这状词小的会写,便不麻烦恁了。”

  既然对方会写状词,章祀也就没有须要再继续强求:“这样也好。有了我的话,暂时付重阳应该不会去找你,他也不敢把你告上公堂,不外你要抓紧时间,免得夜长梦多。”

  不外章祀照旧提点了一番,让余有志抓紧时间,免得让对方缓过神来,到时候事情只怕会泛起意外。

  “小人省得!”

  该说的都说完了,章祀也要做此外事,遂道:“好,我另有其他事,就在这里离开吧。”

  余有志拱手相送:“小衙内走好!”

  两人就此兵分两路,章祀顺着街道往申福源家里而去,余有志则凭据章祀的话,四处探询其它身负印子钱的倒霉人。

  而那几个壮汉则气冲冲跑回付重阳家中,叙说今日的事情,同时也是制止自己服务不力,被付重阳抛弃。

  年纪四旬,长相儒雅的付重阳听了打手的话,轻捋下髯,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既然如此,你每暂时也别去找那余有志,免得招那小衙内不喜。”

  几个壮汉见到东主没有处罚自己,连连笑答:“小的遵命!”

  付重阳招招手:“下去吧!”

  几人应命而退,偌大的厅堂只剩下付重阳一人,良久之后付重阳一拍桌子痛骂:“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在我头上屙屎屙尿……”

  虽然他也仅限于此,章爵摆在那里,想要动章祀一定就会冒犯章爵。

  可他不外一个蝼蚁一般的人物,官家不找他的麻烦他都烧高香,哪里敢主动去找官家的麻烦?

  气也撒了,火也消了,付重阳便开始思索着,下面该怎么办。总不行能因为章祀一句话,他放出去的钱就这样吊水漂。

  他付重阳又不是善士,就算是善士,那也是需要足够的利益,才气驱动所谓的“慈善”,没有利益的事情,谁会去做?

  付重阳在厅内来回踱步,可依旧想不到什么好措施,万般无奈之下,付重阳决定求助他的主人。

  拿定主意的付重阳,从家里后门而出,绕过几个巷口之后,抵达一栋青砖黛瓦,不见任何遮盖的衡宇,付重阳绕事后门,拍了拍门板。

  一阵啪啪啪响声之后,屋内门子打开后门,看到是付重阳,连忙笑道:“原来是付官人,老爷就在榭水阁,你且自去。”

  付重阳微微颔首,随后轻车熟路往前踏去。

  水榭阁位于宅邸后院人工湖,四处亭台楼榭,碧绿的湖水潺潺流动,火红的鲤鱼时不时跃出水面,探望淡蓝的苍穹。

  付重阳越过一段段古木曲形回廊,径直往前方走去,但见一座座以上好梨花木,所构建的亭台错落有序。

  寻步向前,便听到琴声袅袅,定眼望去,只见前方有一个六面小亭,四周以六根硕大木柱擎立,上有祥瑞浮雕,盖以竹帘。

  付重阳微步前行,走至台阶之下,曲身行礼:“小人付重阳,见过大官人。”

  付重阳话音落后,那绕梁的琴音这才落下,又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你来我这,可是有什么事情?”

  付重阳叉手而立,娓娓道来:“启禀大官人,今日我让几个帮闲去收取欠债,可却偶遇章衙内,于是被章衙内拦了下来,还申饬小人,要是收债,也必须要通过官府。

  小人万般无奈之下,前来请求大官人点拨一二,可使我能够将债收了回来,而不需要惊动官府。”

  “嗯?”亭子里的人听后,从鼻子哼出一道声音,接着又道:“且将事情仔细说来。”

  “是这样,今日……”

  “?……”付重阳说完之后,只听到亭子内的姚琴,传出一阵难听的难听逆耳杂音,随后一阵怒骂传来:“我是怎的申饬你每的?那章爵不喜看到子母钱这一类违法之事在治下,劝你做事的时候小心缜密,尽量不要让搞的人尽皆知。

  可你倒好,当街抓人讨债。是不是非要进进那王法大堂,吃吃大明刑罚?”

  “是小人糊涂,还请大官人莫要动怒。恁的忠告小的时时刻刻记在心里,只是那余有志实在过于奸险,而且家里也没有人,我每好不容易逮到,所以……”

  “嘭……”付重阳话还未说完,就听见亭内传来一声茶碗摔碎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道怒骂:“你养那么多人都是吃屎的?这么一个大活人,又没个去处,怎么就找不到?

  好!就算你好不容易逮到,你就不能拿话诓人家,把人带到你家里,到时候想怎么不都是由你?”

  面对着滔天怒火,付重阳只得不停认错:“大官人息怒!是小人愚昧,还请大官人息怒。”

  “哼!”事到如今,就算是再生机也于事无补,亭内的人只得冷哼一句,然后嘱咐:“既然事情发了,而且章祀也警告你每了,你就不要再去收这笔债了,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否则招来章爵谁也保不住你。”

  章爵究竟是知县,掌管上犹百里一切公务,只要章爵不怕丟官削职,凭据划定服务,哪怕是知府、布政使来了都欠好使。

  若章爵是个无能知县,倒是还可以找关系掐死,可偏偏章爵头硬,而且另有手段,在这种小事上面去招惹,只是有害无利。

  然而付重阳看不出这个环节,遂不甘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还想怎么?你是不是真想吃吃杖责?”

  付重阳越想越气,咬牙说道:“小人只是不甘而已,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能让余有志那厮这般轻易逃过?”

  “逃过?哪有这么简朴的事?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了。一个蝼蚁一般的工具,也想借钱不还?”

  付重阳一听这话,就知道大官人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终归给余有志的钱,那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大谁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

  纵然天上掉钱,那还需要起早去捡。

  就这么送给一个远日无亲,近日无故的泥腿子手上,唤作任何人都市忍受不了。

  既然不想轻易放过,那显然是对方心里有什么算计,于是乎付重阳连忙说道:“还请大官人点拨。”

  付重阳来这里就是为了求见教的,如今大官人胸中有了对策,他又怎能不去请教?

  随后亭内传来一阵狠毒的声音:“那厮不是不愿交出方单吗?那就让他陪着方单一起消失,终归不外是蝼蚁一个,在世也是浪费粮食。”

  付重阳听了之后,连连叫好:“好,大官人说得好,不把方单给我,那就让他葬在地里。”

  他此前也有这个心思,准备结果了余有志,这件事也就一了百了。虽然债是收不回来,但起码的也要出口恶气,否则实在是太自制了。

  余有志不外是一个泥腿子而已,仅凭这章祀的呵护就敢不还钱,那他的面子还往哪放,以后还怎么领着帮闲放贷?

  有道是“不蒸馒头争口气”,付重阳是盘算主意,钱可以不要,但是气一定要出。

  付重阳欣喜之余,亭内又传来一道嘱咐之声:“活做的细一点,我不想再见到你跑来,说惹到官府,听到没有?”

  “小的明白,定叫那厮去个不明不白,让官府也没有什么话说。”

  这番嘱咐付重阳算是谨记于心,既然大官人对章爵如此忌惮,他自然是越发重视,誓要将这件事情处置惩罚的天衣无缝,让官府查不出半点眉目。

  “这几天先不要去打扰余有志,一来制止官府怀疑,二来也可以让余有志放松警惕。”

  “大官人的话小人谨记于心。绝对不会再泛起任何纰漏。”

  且不说大官人的话句句在理,而且照旧一举两得,但说以大官人的身份,他也不敢有半点违拗。

  而且他一个仰着对方鼻息过活的,哪里又敢对对方的话,有什么差异意见。

  “那就好!”

  事情谈完,付重阳旋即提出离开:“小人就不再打扰大官人,我先回去准备了。”

  “嗯!”

  “在下告辞!”付重阳深深施了一礼,然后趋步离开水榭阁,返回自己府邸,谋划着接下来的事。

  余有志不知道自己马上浩劫临头,而是遵照章祀的措施,开始四处摸索那些跟他同病相怜的人。

  至于章祀他更不知道,因为自己今日的举动,倒是让余有志改变了命运。

  现在的他,正徐徐踏足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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