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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明

7、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宦明 五鼎食 2678 2021-08-18 01:37:01

  牛车随着曲折坎坷的蜿蜒小道徐徐行驶,不久便抵达安和都。

  安和都位于童子里广田,此处四面环山,地少人稀,黎民无论进出,都是千难万难。

  安和都内黎民早已净道完毕期待,翘首盼望了半晌,终于见到一辆牛车徐徐行来。

  章爵于上犹任职数年,黎民早已清楚作风,便在都正领导之下,前往迎接。

  见到黎民来临,长随停住马车,通知一声之后,章爵领着章祀下车,虚扶黎民:“列位父老,无须多礼。”

  随后面色不悦责问都正:“你这都正,如何这般不听我言,我年年提及,不要因为本县,而误了自家大事,怎今日照旧这般?”

  都正见到章爵责怪,却并未有太多惊骇之意,连连作揖:“老怙恃有所不知,小人年年劝,可黎民因感恁治理有方,知道太爷近日一定下乡,所以硬要来迎,小的总不能遣人驱赶不是?”

  章爵自弘治初年到任,如今已有六七年光景,虽然治下谈不上大治,但也算尽心尽力,在这百里上犹,也算是有口皆碑。

  这也是为何章爵可以无视《大诰续编·第十七·仕宦下乡》原因,若非章爵官声好,现在只怕早已被人告上府衙,被御史、按察司弹劾,哪怕他是微服出巡,同样会因此论罪。

  章爵在上犹官声甚好,下乡也不会去扰民,如此一来,各人自然接待。

  除第一次章爵下乡,黎民不得而知以外,今后数年,这一幕总能经常看到,甚至已经到了势不行遏的局面。

  章爵只好继续老调重弹,拉着几个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乡老边走边说:“一山公、二山公、三山公、吉星公、久旺公……恁是这安和都硕老,怎地也如后生一般厮闹?”

  这几人是当地年龄最大老者,最小的今年也已经六十,而且德高望重,又大多是一个宗族。

  所以安和都的事,有时候或许都正说了不算,但他们几个说了一定算。

  而儒家尊老尚贤,作为儒家身世的章爵,是无论如何也忽视不得。

  “啊……我每听不见呐!”几人装聋作哑,满脸笑眯眯的回覆章爵的话。

  “嘿,恁这老倌,忒是可恼!”章爵一时也被几个老人气乐了,笑骂几人之后,又对章祀说:“狗儿,过来参见这几位阿公。”

  狗儿即是章祀乳名,专门取来让家中尊长叫唤的,同时也有着贱名好养活的念头在里面。

  章祀应声上前,躬身行礼:“章祀参见列位阿公。”

  “这即是小衙内呀?好一个俊俏小娃,日后定能高中三甲。”

  这下子几人可没有再装聋作哑,颤颤巍巍的扶起章祀,笑容满面的狠狠夸赞了章祀一番。

  章祀起身笑答:“阿公是寿星,自带祥瑞之气,有恁这番吉言,来日即是小子怕不想高中只怕都难。”

  “佳儿!佳儿!老怙恃好生有福!”一众老者抚须大笑,然后摸着章祀平滑的头顶,笑着说了起来。

  “这小子甚是顽劣,你每休要过誉。”

  几个耆老黎民,连连摆头:“唉……县宰这番话,我每几个老工具可就万万不敢苟同,孟子幼年顽劣,最后不照旧儒家圣人?”

  虽然他们没有读过几多书,但起码口口相传的故事,他们照旧能够知道一二。

  想要引经,不啻于难于登天,但若据典,照旧轻而易举。

  老人把话一怼,章爵也欠好说什么,于是各人走到了村里大树坐下之后,章爵再劝了一句:“各人都散了吧,不要因我误了自家事情。”

  黎民这才慢慢告辞走散,至于章爵便拉着几个老人和都正坐在树下细聊:“今年耕作,黎民准备的怎样?”

  都正面色为难,犹豫了一番,便道:“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安和都却是一滴雨水不落,只怕到盛夏来临的时候,父老们都只能跳着水桶,走数理山路,来回运水,浇灌水田了。”

  众所周知种田,本是靠天用饭,如果老天爷不给力,不管什么都欠好使,而在上犹这种穷乡僻壤,更是尤为突显。

  一都黎民,老幼加在一起,也不外百来户人,真正能够挑水种田的,也不外百余人而已,更况且各人都是自家种自己,少不得有些家里劳动力少的,只能望洋兴叹。

  可面对这样的局面,章爵也只能仰天长叹,谁让上犹的特点就是山多、地少、人稀呢?

  虽然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这山上结的瓜果,另有树木,受限于山路坎坷,基础无法运输出去售卖,那么靠山吃山,也就成了一句空话,基础无法做到。

  而章祀却在扣着脑袋问道:“安和都未曾修建水渠吗?”

  章祀话后,那个叫三山公的接过话茬,砸吧砸吧嘴:“小衙内有所不知,这安和都的水渠,照旧太祖天子攻陷上犹之后修的,历经一百余年,风雨摧残之下,早就不见当年光景。

  前些年虽然太爷领着我们修葺了一番,可到底那是个破壶,就算再如何修,那也不是破的吗?

  更况且如今人比开国的时候多了,重新开垦的田地也多了,一条水渠如何够这么多人用?”

  章祀眉头一皱,这说的也确实是那个事,然后转头问向章爵:“莫不如爹重新修一条水渠?”

  黎民的眼睛一亮,可随后又黯淡下来,而章爵却是摇摇头:“到底你照旧个孩子,水渠说修就能修?要是县里面有余财,我早就修了,还等到现在?”

  当年修城墙、修书院,可算是把县衙掏空了,这几年才刚刚回血,哪里有能力做这种事?

  究竟修水渠也不是一个地方,两个地方,此外不说,就说这三乡四都,需要几多条水渠?

  可如果之修安和都,此外不修,那此外乡、都市愿意?

  一定不会。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自古以来的原理。

  纵然摄于章爵的威望,各人也不说什么,可眼下是田主家都没有余粮,哪来的钱修水渠?

  章祀却并没有灰心,反而有点越挫越勇的意思,接着道:“既然县里无钱,何不让县内大户募捐?”

  然而章爵照旧一如既往摇头:“且不说大户会不会募捐,就算是大户真的捐了,钱也够了,那修渠的人哪里来?

  整个安和都人数,老幼病残加在一起,也不外五六百人,真正可以为劳力者,也不外三四百人。

  三四百人靠着锄头、锤子,在这群山围绕的安和都,想要挖出一条总长十余里,乃至更长的水渠,又需要多长时间?

  只怕到时候,水渠挖好了,地却已经疏弃了。一年无粮,黎民又该如何过活?”

  古代不是现代,有炸药、机械、水泥,想要修一条千米水渠,不外数天功夫而已。

  可现在是大明,以眼下的生产力,重新挖一条水渠,对于一个县而言,都是一件大工程。

  望一望安和都就知道,哪来这么多人力?

  不宁愿宁可的章祀,又问:“那爹不如让此外乡黎民过来帮着修,如此不就可以快速修好?”

  章爵马上感受失望至极,摇头回覆:“此外乡黎民为何要帮安和都修水渠,修水渠,有利于他们乡?”

  “各人都是一县之人,为何不愿?”

  章爵这话可就让章祀十分惊奇,都是一个县的人,而且水渠修好了,许多人都可以用,有利而无害,何乐而不为之?

  “你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知?”

  对于儿子的天真,章爵并没有说太多,仅仅只是问了一句,人人知晓的话。

  这句话章祀如何没有听过,说的无非就是,不是一个种族,所以对方一放心怀不轨,可这句话与这件事有何关系?

  刚想准备回覆之时,金手指再次发动「《春秋左氏传·成公四年》“……史佚之《志》有之,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章祀眉头一皱,然后答道:“此话是左子在《春秋·成公四年》中记,季文子引用周太史之言劝鲁成公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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