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路边寺院的菩提树下。
秃发老者说道:“从今以后,你即是一名修士了。”
海云颔首:“谢谢仙师提点。”
海云以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很兴奋,但不知为何,他一点儿都兴奋不起来,反而留存了一股淡淡的忧伤,盘旋在心头,酸酸的。
海云问道:“仙师,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他没忘记和万山的约定,万山现在就在前村的客栈。
“很快。”
“门生想请教师尊一件事。”
“说。”
“门生即将离开人间,最后想赠一样工具给友人,以留纪念,不知仙师能否指点一二?”
海云之所以问秃发老者,一是因为他看起来很是慈祥,是愿意提供资助的人;二是因为老者为仙人,或许能给出超出凡人想象的建议。
秃发老者很受惊,没想到这位子弟就这么自然而然和自己攀谈上了,看起来对自己仙师的身份绝不畏惧,受惊之余,他也感应放心,越是这样的人,越不惧强权,越能尽快开辟属于自己的大道。
要知道,修仙界虽然很少讲谈资论辈,却很看重实力,而实力又和资历息息相关,因为年岁越长,在修仙路上走得也越远。也就是说,你的前面永远有更前的人,他们像一座大山,如果只是宁愿宁可屈尊其下,自己的大道便会受到影响。
而海云的心气,似乎并不会在意更前的人,他只走自己的路,大道在我。
秃发老者满意地笑了。
虽然,老者见过许多这样的人,虽然不算稀奇,但总归是好的开始。
秃发老者说道:“你既然成为修士,自当送一个仙界才有的物品,否则就无趣了。”
无趣?这个说法倒很新奇。听到这个词,海云对老者更有好感。
海云连忙问道:“请仙师指教。”
秃发老者说道:“你已有灵根,就可以施展一些简朴的仙术了,不如就用仙术制作一份礼物。”
听闻此言,海云的心情总算好了许多。
他哪想获得,自己居然就能施展仙术了?他以为,自己还需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勤学苦练。
“原理很是简朴,世界万物皆有灵气,只是人间的灵气很是稀薄,你需要先吐纳灵气,将灵气纳入自己体内,随后再将它注入外物,受到灵气掩护的外物,长年累月都不会损坏,对此你应当很清楚。”
海云心里一惊。老者说的是炼丹籍的事。
“可是我该如何吐纳?”
“你不是习武之人?吐纳跟内功是一样的。知道为何我们要从各大武林门派中寻找门生吗?就是因为习武和修仙是举一反三的。越是精明的武者,越能快速理解灵气,你是武林中的佼佼者,这段时间和两位半仙交手,又目睹了尾浮子使用法器的场景,身体早已经习惯被灵气萦绕的感受,很快就能领会其中玄妙。况且,这里可是一块修行的好地方。”
寺院确实很好,激荡着清闲的气息。
海云连忙颔首,盘膝坐下。
在进入吐纳的境界前,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为什么老者说的是法器,而傩师说的是傩器?
五大法宝到底是什么?照旧说,傩器和法器基础就是同一种工具?
海云想问老者,可郭槐嘱咐过,绝不能袒露他的存在,同样,他教授的知识也绝对保密。
换言之,关于傩术、傩师和傩器的一切,海云都不行能跟别人讲,就算他想说,也很难说出口。
因为郭槐的意志也在影响他。
有仙师在身旁,海云更不能和郭槐对话。
只好悄悄记下这个离奇的差异之处,随后静心,双目紧闭,开始吐纳。
不知是心理作用照旧真实发生,海云觉得,现在的吐纳和先前差异。
感官逐渐变得敏锐。
吹拂的风像轻柔的纱、细密的绸,每一道风声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菩提氤氲的香味也似有了形体,一点点从脚底蔓延开来。而且,即便闭着眼,也能看到身前的景象,浓郁、交织的枝芽,白亮的阳光,飞鸟的影子是深绿色的,穿梭在黑与白的界限。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呼吸到了真正的自然!
灵气如涓涓细流,而自己的身体成为一面巨大的钵,贪婪地将灵气储纳。
秃发老者眼睛一亮,在他眼中,灵气是可视的。
海云身旁汇聚了无数条细流。
流很细,是因为海云的境界还不够高,无法承载太多灵气;但这么多条溪流,说明他的体内拥有一片广袤的天地。
“当初怎么会看走眼呢?”
秃发老者照旧不明白,面对如此灵根特殊的少年,他怎会说出“没有灵根”的断言?
他觉得,这件事恐怕另有蹊跷,要视察一下。
不外该从何视察?
风暴把游云峰摧残得七零八落,就算回到仪式举行的地方,老者也不认为自己能找到什么线索。
也罢,时间还很长,等海云去了仙界,这事再慢慢研究吧!
况且,就算弄不清也无关紧要。
最重要的是,海云已经成为雾衍殿门生,老者的使命就要完成了。
老者摸了摸灼烁的脑袋,期待海云将灵气搜集。
没过多久,海云睁开双眼。
海云说道:“我感受到了。”
“没错,你感受到了。”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找个物件,将灵气注入。历程跟适才相反。
“适才你是吸纳,现在是吐出,但记着,吐气跟吸气一样,都需要有意引导灵气的偏向,这会比适才更难,吐气是向身外之物输送灵气。”
“我试试。”
海云在思考,究竟要送什么工具给万山。
他们相处了很久,但海云并不了解万山的喜好,只知道她喜欢烹饪。
总不能送一个用不坏的锅铲吧?要么一个锅?
不管怎么想,送这些工具都相当奇怪,看来要今后外方面入手了。
等等。
烹饪……
火?
火!
海云为自己惊天的想法感应激动。
他连忙问道:“仙师,灵气能留住火吗?”
“火?”
老者被海云的奇思妙想镇住了。
一团永远燃烧的火?
老者愣了愣。
庭园内异常平静。
紧接着,老者突然发作出大笑。
*
在不远的墙后,住持露出了淡淡的笑,随后静悄悄地离开了。